[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01.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一个微不足道却又难以实现的愿望。

　　——跨越空间，与他相爱。

　　02.

　　“神爱世人”——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话。纵然天天沉浸在网文小说的世界当中的我偶尔也会发出“存在就好了”一类感慨，我的理智也会清楚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我突然对自己这二十几年来深信不疑的东西有些怀疑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那当然是因为很有趣。”

　　母亲忽然带着自称为神明的女性回到家里，那位衣着华贵的女性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露出了兴味的笑容。虽然一旁的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眼中那几分我熟悉的戏谑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

　　“唤我为‘理’即可，玲奈的女儿啊。”她偏头看了一眼母亲，“不心疼？”

　　我看着她们二人打哑谜，一头雾水。

　　好在母亲很快就为我解答了疑惑。

　　“理大人听我抱怨了几句之后对你产生了兴趣。”将橙汁摆在两眼放光的神明面前，母亲坐在我身侧，“大人想知道人类为了爱情到底能付出多少代价。”

　　“不过你没阻止我倒也罕见，玲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趟厨房的理抱着大瓶橙汁表情愉快，“她不在了也没关系吗？”

　　“她已经到可以为自己选择的年龄了。”母亲眼神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再说，我也有点好奇。”

　　啊，这个眼神。
　　我太熟悉母亲的这个眼神了。
　　每次想拿我取乐的时候，她都是这个眼神。

　　“那么，玲奈的女儿啊。”
　　“我给你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吧。”
　　“只是凡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不付出代价是绝不可能的。”
　　“即便当他真心爱上你的那一刻你就会灵魂消散，你也愿意吗？”

　　我下意识望了一眼母亲，她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神明要说什么一样。

　　蓦地，我又想起平时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追求你想追求的，只要你开心快乐，不会忘记母亲的爱，我愿意支持你所有的选择，哪怕你会因此离开我。”

　　原来是这样啊。

　　“我愿意。”

　　02.

　　最初是不太习惯的。

　　并非重新建立起一座新的本丸，而是直接被传送到原来自己当做游戏世界的本丸里，很多东西我根本搞不明白。

　　文书也好，锻刀也罢，就连最简单的为受伤的刀手入都是磕磕绊绊。好在大家从未表现出怀疑，哪怕是身负教导责任的狐之助也仅仅不停叹息感慨着“今天的审神者大人还是不熟练”。

　　……平行世界的我真的是一名优秀的审神者吗？

　　尽管时不时会自我怀疑一番，时政府下发的每个任务我都会认真完成积攒经验。现在的我和半年前的我判若两人，哪怕付丧神重伤归来我也能做到完美手入——

　　虽然手入之后，通常会十分丢人得蹲到角落里哭着反省自己托大就是了。

　　“姬君？”

　　日常在处理完文书后杵在缘侧上躺尸，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恰巧与用身体挡住些许阳光的鹤丸对视。

　　多么漂亮的淡金色眼瞳，让人忍不住沉迷。

　　“让我歇歇我不行了……”

　　本来目的明明是和鹤丸谈一场说分手就分手说离别就离别的恋爱，为什么现在我反而快因为工作过劳死了呢？什么“与心爱的他对视一眼就会小鹿乱撞”“在他面前一定会保持完美形象”之类的从来没发生过，我有的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以前看的剧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了。

　　“哦？在这里休息有这么舒服吗？”鹤丸促狭一笑。我看着他这个笑容直觉不妙，刚准备起身时就听到他的补充说明：“小老虎们踩着墨汁四处跑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啊。”

　　墨汁，小老虎。

　　……也就是说，刚刚脚步虚浮睁不开眼凭着身体记忆咸鱼挺尸的我，中招的可能性——

　　“你快帮我看看后背上有没有梅花爪子印！今天的衣服是昨天刚刚洗好的弄脏了感觉好对不起歌仙！”

　　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背对鹤丸，我似乎看到他懵了一下，但当我仔细留意他的表情变化时，之前扫到的又好像只是我的幻觉。

　　紧张不安地揪住自己的袖子，我等待着鹤丸告诉我结果。

　　他拍拍我的肩膀，带着满脸笑意与一脸疑惑的我对视，“骗你的，那早就被我们收拾好了。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按捺住翻白眼的想法，我叹着气摇摇头。

　　——也是啊，这可是鹤丸。

　　陪伴我最久的刀之一，我最为深爱的刀。

　　舌尖淌过“鹤丸国永”几个音节，我垂着眼心中不觉错杂起来。那被我倾注满腔爱意的付丧神，我应该是很了解他的才对。

　　可我真的了解他吗？

　　“不要这么消沉啊，姬君。”
　　“人生就是要有惊吓才不会无聊哦？”

　　抬眼望向鹤丸，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几番。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真的认同我了吗？

　　质问的话语停滞于唇齿间不过数秒就被刺疼的舌尖尽数压制，重新咽回腹中。

　　我从来不是个悲观的人，但这一刻，我忽然乐观不起来了。

　　那双淡金色的眼瞳里——

　　“是呢。”

　　充斥的，全是疏离。

　　03.

　　鹤丸国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若是在现世提出这个问题，我想绝大部分同好都会选择用“调皮”“平易近人”“暖心”一类的词来形容他吧。

　　过去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鹤丸与其他同年代的太刀相比，更加容易亲近。他温柔、厌恶无趣生活、容易相处……哪怕是词汇匮乏的我都能想出十几个词来形容他的好。

　　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鹤丸真是温柔啊。”我随口与药研聊着天，“但有时候总觉得他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那是必然的吧，大将。”药研推了推眼镜，用手里那叠文书敲了下我的头，“您以前不也老把‘寿命不等只能是彼此世界里的一名过客’这种话挂在嘴边吗？这份不行，要重写。”

　　“我说过这种话吗？……等等为什么这样也不能过啊这都第四十九遍了好累啊。”

　　将其他文书分门别类整理好，药研瞥了一眼我手中鬼画符般的文书又看看我，镜片诡异地反光，“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不能通过吗？以及——”
　　“您确实说过这种话，毫无疑问。”

　　平行世界的我……吗。

　　抿唇不言，空气瞬间沉寂下来。

　　隐隐注意到自家审神者呼吸声变得沉重不少，药研无言地将视线投到窗外。他状似随意地理了下自己的袖子，紫灰色双眼瞄了下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了然地收回来。

　　果然如此。

　　“大将，你……”

　　“呐，药研。”指尖顺着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鬼画符纹路重新描摹，我打断药研的话头，尝试转移话题，“我这篇文书……写了什么你看得懂吗？”

　　“……”算了。

　　“明天截止，大将。”

　　“——？！药研你放过我吧——！”

　　04.

　　从我来到这个平行世界本丸的那一天算起，到现在，已经一年了。以前信誓旦旦和母亲保证的话犹在耳畔，本人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舍不得啊。

　　坐在缘侧来回搓着手试图让它们解冻，我望着庭院里嬉戏打闹的短刀们一阵恍惚。

　　如果我和鹤丸真的能两情相悦，那这个本丸……又该怎么办呢？

　　神色倦怠地靠在柱子上，冬天的寒意仿佛渗入骨头，沿着神经悄然攀爬，令困意席卷大脑。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需要冬眠的动物一般，每天都在于睡意做无用挣扎。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

　　等等。

　　猛然惊醒，大脑兀地从困意中挣脱，我瞪大双眼诧异地看向与白色融为一体的付丧神，忽然生出一个非常无理的猜测。

　　是不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死？

　　“姬君在想什么？”背后掌心握着一团雪球，鹤丸小步接近面前的人，“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呢，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了吗？”

　　“……”复杂地瞥了一眼鹤丸，我垂下眼一言不发。

　　似乎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个恶作剧的好时机，鹤丸笑容敛了几分，手中雪球随意扔到地上。他三两步走到我身旁坐下，左侧手肘压在膝上侧撑着脸，视线黏在我的脸上，“恋爱的问题？”

　　“你怎么——！”身体瞬间僵硬，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被暗恋对象点出来这种事……太不妙了吧。

　　“哈哈哈，我就是随意猜测一下，没想到对了。”鹤丸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向雾白色天空，“姬君也到这个年龄了啊。”

　　……不是的。

　　“不过是谁这么幸运？能被我们的姬君喜欢，运气可了不得啊。”

　　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来的。

　　“哎呀哎呀，总觉得有些羡慕呢。”

　　说谎。

　　“姬君？”

　　我偏过头，额头抵着柱子，闭上双眼自嘲地笑一声。

　　我所爱的人啊……

　　“是个温柔却又冷漠的人。”

　　05.

　　那天之后，我突然想通了。

　　——总归我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达成目的呢？

　　“鹤丸。”我叫住他，鼓足勇气对一脸茫然的他说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姬君？”

　　“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可能告白之后……会失败。但我想，至少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到再去考虑别的比较好。”
　　“说实话，你与我想象当中的你真的是天差地别。”
　　“可我还是又一次沉沦于你的温柔，哪怕我心里清楚你对我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我喜欢你。”

　　我看着鹤丸瞳孔来回收缩；看着他表情由困惑转为呆滞；看着他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对不起。”鹤丸下意识回了一句，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我……”

　　他话音散落在风中，淡金色眼瞳失神地望着我。

　　啊啊、果然如此。

　　果然是这个结果。

　　作为代价而生成的诅咒当真是残酷，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被剥夺。我根本没有说服自己鹤丸只是不想直言爱情的资格。如果他真的已然对我产生爱意，现在的我就应该在消失。

　　委屈。
　　委屈到渴望大哭一场。

　　“没事啦。”我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早就预测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就当我没说过，和以前一样好好相处吧，鹤丸。”

　　就让我骗一骗自己吧。

　　——在终结的铃声响起之前。

　　06.

　　我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却没想到某天起来后，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大将？！”

　　站在等身镜前懵懵地看着身躯逐渐透明的自己，我回头瞥了眼药研，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

　　“大将，我这就把狐之助找来——”

　　“不用了，药研。”我咬着下唇，用自己听着都在发抖的声音试图安抚他，“这大概是神明的惩罚吧……”

　　说什么神爱世人，果然都是假的。
　　明明就和母亲一样恶趣味。

　　“药研，替我和大家说一句对不起，还有——”

　　“能和你们相遇，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

　　我爱的人啊，并不爱我。

　　07.

　　“药研，姬君呢？”

　　“大将……”药研抿唇，紫灰色双眼轻扫方才审神者消失的地方。

　　太晚了啊。

　　“大将已经离开了。”

　　“离开……？”

　　08.

　　“鹤丸先生原来是这么沉着的付丧神吗？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不。”

　　“他只是想起了某位故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