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正邪

　　“...我这是在哪？”未晞睁开眼，明明前一秒她还在下山，下一刻，她却在屋内醒来。她微微侧头，只见屋外一片昏暗。

　　“师父，你可算是醒了。”守在一边的顾承辉扑上来，想要再说些什么，看了看守在不远处的谷月轩却又迟疑了，只能默默的给未晞递上又一个热水袋。

　　未晞缩成一团，抱着水袋，脑子微微一转，立刻想起自己在下山的途中对于这次的少年英雄会是越想越气，竟是直接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她稍微心虚了那么一丢丢，她哪知道自己身体差成这样，一个怒气上涌就能活生生的气晕，即便是她觉得自己太受屈辱，可到底她从未这样过，她原本无坚不摧的内心莫名有些软弱，看来她真的是变了很多。

　　未晞缩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不远处的谷月轩，她有些想要抱怨，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迫切的希望的得到别人的安慰，这也是原来的她不曾有过的。

　　谷月轩望着不远处坐在床脚的女子，她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她出神，他想了很多，从三年前的初见和这三年多的点点滴滴，他眼见着她从娇俏少女长成如今的绝色佳人，毫不意外的发觉，自己是对她动了真心。
　　他曾陪她冬日看雪，撑起的伞下是她微风拂过的思念；他曾与她深夜长谈，昏黄的烛光中绰约着她的烂漫；他曾将她护在怀中，微颦的眉眼里是她不变的温暖与柔情。

　　“你在山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明光，你怎么真的敢签下生死状，你若出了事，你让……你让我们这些在意你的人怎么办？”谷月轩忍不住来到床边，拉着未晞的手，声音微颤道。

　　未晞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她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未尽之意，可她却扭开了头，对此事避而不谈，只是淡淡道，“但是我输了。”

　　谷月轩微微一愣，完全不理解她为何叉开话题，但他转念一想，知道未晞性子里有那么几分的争强好胜，只想着是否未晞对于没有夺得第一而耿耿于怀。
　　他虽然脾气温和稳重，但对上喜欢的女子也不免慌乱，“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傅剑寒在剑术上的确有过人之处，输了也能够理解。只是那岭南胡家欺人太甚，你不该理他的。”

　　“事情都过去了。”未晞轻描淡写道。
　　她心中清楚，冒犯了她的人，不可能有好下场的，她过会就写信向她师父告状，她师父最疼她，只怕她二师姐这次讨不了好了。

　　可谷月轩哪知道未晞的所想，他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多惹事端，但他心中爱她怜她，见她受了委屈却是比自己受委屈要难过千倍万倍，即便是再为人和善，也不免有些薄怒。
　　他连忙道:“明光，你不要怕，这件事本是他们理亏，咱们逍遥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而你也别因为这次比武失利而计较，这次的输赢只是一时的，以后还长着呢。”

　　未晞听了却摇摇头，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行啦，我输了，这件事已经是定局，我认。我不是为这个生气，胡天晋的事我也不想计较了。”
　　她说到这，顿了顿，拉过谷月轩的手，双眸如水，温柔而澄澈，她的目光轻轻的落在谷月轩的脸上，柔声道，“大师兄，你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的吗？”

　　谷月轩闻言，心中一紧，他坐直身子，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自是记得。明光……你……”

　　未晞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突然松开他的手，背靠着墙壁，凝视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含着哀伤的笑容，轻轻道，“大师兄，你是个好人，你不该喜欢我。”

　　谷月轩见她举动，便知她要说些什么拒绝自己的话，闻言，他先是微微沉默，可这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他心中早有了决定，便很快开口，神色未变，依旧是平和而温柔，只是话语中莫名多了些哀求与缠绵之意。

　　“我喜欢你这件事，没有该不该，对我而言，喜欢上了就没法变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喜欢未晞，是他绝对出于真心的举动，而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若喜欢谁，便不会轻易改变。

　　未晞听了，内心颇有触动，她自是知道喜欢是不由人的，可她面上却是微微颦眉。“你在坚持什么呢？”她问道，仿佛也是在问她自己。

　　东方未晞在感情之事上一贯偏向于被动迟钝，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愿意真正的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可她依旧还是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不是在坚持，这便是事实。”谷月轩平静道。
　　其实他的心里有很多话，比如哪怕未晞拒绝他他也不会喜欢其他人，见过了这样的女子，他再也无法去选择退而求其次了。

　　未晞有些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只能在沉默许久后开口，“喜欢我，你会后悔的。”她眯着眼，郑重道。
　　不提父母之仇，不提那些微妙的好感，即便他心意不改，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选择他，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心念一动，却做出了一个承诺。
　　“大师兄，我很抱歉，但若是有一天……”未晞说到这突然顿了顿，将想要脱口而出的直白话语换了个说法，“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记住，以后我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害你的。”

　　……――……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喜欢人多热闹的场景，尤其是家中小辈个个幸福美满子孙满堂便更是毫无遗憾。

　　又到了一年的新年，这一年的新年，逍遥谷比之往年，更是多了一抹生气。不光王蓉来了，与东方未明互定终生的好几个姑娘都来到了逍遥谷给予新年的问候。
　　逍遥谷诸人知道未晞与东方未明曾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生怕未晞见了那些女子会感到不快，可谁知这一堆姑娘聚在一处，未晞却毫无反应芥蒂，偶尔还会掺和进去调侃两句，倒是让众人松了口气。

　　无暇子对于几个徒弟的事情心知肚明，担心之余却一直静观其变没有插手，现下他见荆棘与东方未明皆寻到良缘，谷月轩的事也正在相看，只有东方未晞一直让他为难。

　　东方未晞前两年年岁尚小之时便已是极其出众的品貌，这几年渐渐长开，容颜之美之盛，难以言喻，只一眼便足以令人大多数人见之忘俗，魂牵梦萦，在江湖中可以说是一枝独秀艳压群芳，难以有人可以匹敌。
　　无暇子心知东方未晞有这样的容貌，难免性格娇纵、眼光奇高，一般人她定是不愿屈就的，能让她喜欢的，除去家世品貌，定要对她言听计从无有不应，不说这样的人有没有，就算有，她一介孤女，又怎么有底气让别人一辈子对她好呢？美貌到底不是万能的。
　　本来他的三个男弟子，性格迥异，对她一往情深，都是很好的人选，可折腾了几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一一的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年近双十，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怀着希望她不要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能够有一个相伴之人的想法，在新年问候之后，无暇子把未晞喊到身边，慈爱但直白的问她。

　　“阿瑶年纪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

　　无暇子这话不光是东方未晞愣住了，谷月轩等三人也是一愣，他三人强压心中忐忑，都望着未晞。
　　未晞悄悄的环顾一圈，没有错过屋内几人强装淡定的模样，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她也不想瞒着什么，便笑道，“有啊。”

　　无暇子摸摸胡子，有些不意外这个答案，继续问她，“瑶儿既然有了意中人，何不让我们见一见？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可以，便将婚事定下来吧。”

　　东方未晞有些发愁，若此时她突然说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那着实奇怪，可她要临时拉个人来装个样子又有些难度，她自己认识的其他人，要么敬她，要么怕她，怎么看都会露馅。

　　东方未晞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着，可却心里想着，即便是她回去了，却也不知她的婚事到底会是个什么光景，她愿意嫁可不意味她便可以随心所欲，到底是身份悬殊，定然也多有波折。
　　而且她也不清楚她兄长现在又是怎么看待她，但怎么想，只要他不改当年的想法，若是坦承自己的心思，他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为难她，甚至可能还会助她一臂之力。

　　但是她为什么要低三下四的求得别人的成全呢，这件事，只要她喜欢的人与她有着相同的意愿，她总是有办法达成目标的，只不过现在，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所以未晞在迟疑之后，还是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想讲这个事情再拖一拖，“……这事不急，我可不要上赶着贴着人家，我还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态度呢。”她这话里七分真，三分假，自己都想要相信，更别提别人。

　　无暇子微微皱眉，不待他说些什么，一直在一旁装柱子的荆棘却是忍不住开口。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那人不喜欢你？我们从来不曾听你提起过有喜欢的人，你莫不是在信口开河糊弄我们？”

　　未晞之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反问道，“我说假话做什么？我可不爱骗人。”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也算是坦白起来，只是话里也是半遮半掩，似真非真，是假非假，“我与他青梅竹马，自幼相伴，感情之深，任何人也无法取代。只不过当年家中变故，不幸流离失散，当时也已算是互许终身，现在依稀有了他的消息，我定是要去寻他的。”

　　无暇子是过来人，知道未晞这话里藏了很多事情，但别人听着，只觉得情真意切，不免替她担忧，生怕她一片真心错付。
　　东方未明不顾他人的眼神示意，冲到未晞的面前，言辞切切的问她，“明光，已经过去四年了，你确定他这些年没有其他的际遇吗？”他话里含糊，可他知道未晞明白他的意思。

　　四年，看似不长，可是足以遇见很多人，足以开始新的生活，也足以开始新的感情。
　　东方未晞固然美貌，或者他二人间的确情深，但一切都可能被时间冲淡，不复当初的期许。

　　未晞抬眼，墨蓝的眼眸淡淡的在东方未明面上扫过，心底一叹。
　　他真的不像她哥哥，即便他也关心她爱护她，可到底缺少了丝丝的心意相通。

　　“他会等我，我相信他会等我。”未晞沉默片刻，最终，轻轻说道。
　　她这话说的颇为笃定，倒是让旁人有些不解，可她心里想起了很多当年之事，思绪万千涌起，说不出是喜是悲。

　　未晞回想起当年与父亲开玩笑时所说，甚至还被她兄长看了笑话，可当时的她又怎能料到年少不经意间的戏言竟是要一语成谶。

　　所谓命运，所谓缘份，当真是不可思议，像是一条线，将一切轻轻串起，打上了结。

《［侠客风云传］正邪》




《被攻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