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名臣

作者:南山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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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寇(四)


      “侯爷!”燕秀秀嘶声尖叫,冲上前去。

      岳渊扬手甩起铁链,而李檀几乎是本能地抓住。

      岳渊被巨大的重力扯得跌倒在前,他迅速反手将铁链子绕在手臂上,额上青筋暴显,死撑着一股劲儿,喊道:“别松手——!”

      李檀肩膀震痛,额头汗水涔涔,只凭着意志紧紧抓着冰冷的铁链子。岳渊手臂上被勒得青红发紫,磨出血丝肉沫,拼尽平生之力将李檀一点一点拉上来。

      燕秀秀抽出软鞭子,挥下环住李檀的腰身,协助岳渊一同将他救上来。

      李檀甫一上岸,岳渊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胸腔不断起伏,连气息都是急促颤抖的。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心头的恐惧,手臂一次比一次收得更紧,恨不得将李檀揉碎进骨血当中,去填补他的害怕。

      燕行天怒声大喝:“曹锋!你出尔反尔,暗箭伤人!”

      曹锋大惊失色,立刻吼道:“不是我下令!是谁......是谁放得箭!给我站出来!”

      话音刚落,从密林当中滚爬出来一个男人,瑟瑟缩缩地跪在曹锋面前:“失手!是箭脱了手......三当家的饶命......”

      燕行天唾了一口,纵身上前举起鳞刀砍下这人一条手臂,刀之狠之快教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这血便如如油泼横溅一地,哀嚎嘶声裂肺回荡在山间,听得人毛骨悚然。

      燕行天不肯罢休,一脚狠踩在他的断臂上,说:“失手?!准到这种地步,你告诉我是失手?!”

      曹锋循着这人滚下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邵志还立在那雾光隐约处。如此再想,他又怎会不清楚是谁放得暗箭?

      邵志这番作为就是要置李檀于死地。

      可莫说李檀是来往使节,单单一个神威侯的身份,如果死在黎山,朝廷也绝对不会放过虎头寨。

      曹锋恨得牙根痒痒,又不能在李檀面前说是邵志放箭,只能先忍气吞声,单膝半跪,请罪道:“手下弟兄不懂事,误伤神威侯,曹锋向侯爷请罪......”

      这人用得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粗制的弩丨箭。李檀没穿盔甲,弩/箭飞过,一下将他肩上的皮肉削去大块,肩头处早已是血肉模糊,不忍目睹。

      这般疼痛折磨得李檀浑身颤抖,恨不能昏死过去,齿列相碰,咯咯微响着,话都说不清楚。

      “疼......”

      李檀伏在岳渊怀中,痛得神识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疼......”

      岳渊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蓦地滑落,他狠狠地拥住李檀,回头望向曹锋。

      曹锋与他视线相接,教他眼中恨意和愤怒吓得小退了一步,却听他近乎嘶哑的厉声喝道:“上山!......如果他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必亲自率兵踏平你虎头寨!”

      这等狂言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若换了旁人,曹锋肯定都要笑掉大牙了,可眼前的岳渊戾气滔天,单单是对视就已叫人浑身寒颤,犹如天子之怒,唯有尸骨和鲜血才能填平。

      曹锋哪里还敢再怠慢?现在只有虎头寨中的郎中,可以替李檀处理伤口。

      他令七八个人搬来轿辇,手搭手地将李檀抬上去,即刻往寨子里跑去。岳渊也扶着发软的膝盖站起来,脚步似飞一样追上去。

      李檀从疼痛的昏迷中挣扎着醒来,抬起手招燕行天来侧,轻启苍白的唇:“......你且凝神。”

      燕行天立刻意会李檀是令他注意一路上虎头寨的布防,莫要走马观花地忽略过去。

      燕行天点头应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试图不错过一丝一毫。

      岳渊随在轿辇一侧,握着李檀的手,步伐比箭还要快。

      李檀疼脱了力,软软地窝在轿辇当中。他粗重地喘息着,又复低低笑起来:“真是八抬大轿,诚不我欺......”

      岳渊的手陡然紧了紧,李檀教他握着,又怎会察觉不出这些异样?他晓得岳渊还在后怕,吃力地捏了捏岳渊的手背,不见他回应。

      李檀轻声谑道:“阿渊......你不想理我啦?”

      岳渊兀自沉默着,怎么也不肯说一句话。

      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就回到了寨中。

      李檀被抬到陈卓、岳渊同住的那个房间。曹锋唤了郎中来给李檀看伤,留下人手看住他们,自己则跑回正堂当中去跟邢阔回禀情况。李檀强撑着意识让燕行天和燕秀秀跟上去。

      燕行天尽管担忧,但见岳渊照顾,旋即压下心头焦虑,拜道:“遵令。”

      凤岭也在房中,从虎头匪手中接过陈卓,扶着他坐在了桌边。凤岭好奇地看向这位朝廷派来的使节,见岳渊倚斜在床头,让那人靠在他的怀中。
      凤岭素来见这个小公子爱板着脸,此刻的神情虽算不得甚么温柔,可眼神中的焦虑和担忧却也是藏也藏不住。那是将人放在心坎儿上才会有的神情。

      郎中以火温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李檀肩上与血肉黏在一起的布衫。一触及剪刀的冰凉,更撩起火烧一般的疼痛。

      怀中的人轻着抽搐了下,让岳渊急躁得直想骂人:“你轻点儿!”

      郎中用袖子擦去头上的大汗,“哎”着应下。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一颗老心脏扑棱直跳,手也禁不住地在抖。

      他拿湿过的白布擦拭血迹,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李檀浑身抖得厉害,渗出一身冷汗。岳渊知道自己急不得怒不得,将他环在怀中,不断说着:“你忍忍......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郎中一手握着去炎用得药液,一手托着捣好的药草,为难地劝道:“找个东西教他咬着罢,一会儿疼起来,别咬到舌头。”

      岳渊:“......我陪你疼。”

      李檀疼得神识不清,一时弄不明白他话中是甚么意思。突地,肩上浇下一股凉意,霎时炸开剧烈的热痛,李檀“啊”地惨叫出声,再想合紧的牙关猛地咬住一处紧实柔软,齿间蔓延出一股腥甜。

      岳渊狠地一颤,死死拧住了眉。

      郎中手脚麻利地将药草按到伤口处,李檀浑身抽搐个不停,哑了声,咬住岳渊的胳膊,乱抓乱动地想寻着什么缓解。
      可除了死死熬着,谁也不能代他疼,谁也不能叫他的疼痛少上那么一分。

      药草里掺了些许外敷的麻药,不一会儿疼痛感就渐渐消减下去。李檀痉挛片刻,最后虚力地倒在岳渊的怀中,艰难喘息着。汗水淋漓湿透,整个人如同从冷水中浸泡过一般。

      喘息间,李檀终缓过来一丝意识,有气无力地颤道:“真他娘的......”

      眼前还环着岳渊的手臂,两排乌青渗血的牙印入目,李檀下意识舔了舔口齿间的血腥。

      待伤口全叫缠住,岳渊令人捣腾了个干净的布衫给李檀换上,一举一动轻柔似水,小心翼翼到连发丝都一根一根地替李檀拂开。

      陈卓静静地看着,手握桌角,掌心早已疼得麻木。

      凤岭瞧见李檀苍白至深的容颜,恍惚间平白生出些密密麻麻的疼意,就在心口处,像是被绣花针扎着。

      岳渊轻哄着李檀睡下。李檀这时清醒过来,听他说天真又缱绻的话,不禁低低笑了几声,说:“......你当是哄三岁小孩儿么?我还疼呢,困不着。”

      岳渊咬紧了牙。

      李檀抚到他手臂上的牙印,两人再多的隔阂和生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李檀唯想抱抱他。

      李檀将他扯到怀中,单臂环住岳渊:“让你担心了。”

      岳渊静默半晌,终是跟他好好说了一句话:“我不担心的。”

      李檀失笑,戏言叹道:“那你真是没心肝啊。”

      “我都想好了......倘若你掉下去,我就陪你一起。”

      岳渊声音像一方潭水,又沉静又冰凉。

      李檀闻言一怔,落在他背部的手顿了片刻,复轻轻抚摸着说:“别说傻话......”片刻也不闻见岳渊回应,他故作不可思议地问了句:“你竟然觉得本侯会掉下去!?”

      岳渊被他这副抽科打诨的模样气恼住,伏在他的胸膛,死死搂住他的腰身,既不回答,也不放手。

      李檀低低笑起来。他正说要瞧瞧岳渊手上的伤势,外头燕行天和燕秀秀先后进来,随后还有个黑胡子大汉,守在外头的人敬了声:“寨主。”

      李檀直起身来,苍白的脸色起了分威严凌厉。

      陈卓见邢阔走向李檀,蓦然开口道:“邢寨主,如若不想连累你寨中兄弟,适可而止罢。”

      邢阔回身,见陈卓冷着一张面,说:“商帅,这几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他朗声拜向李檀,再道:“邢某也没甚旁的意思,如今当着侯爷的面,就将话挑明说白了。只要朝廷肯将我二弟卫英放回来,我必派寨中兄弟亲自护送商帅和侯爷回京。”

      陈卓冷笑道:“劫了皇商的货,怎么,你们还冤屈上了?”

      邢阔说:“在我二弟没回寨子之前,侯爷就留在寨子中好好养伤罢。”言下是不仅要拿陈卓和岳渊作为人质,此时还要软禁神威侯,三人跟朝廷换他二弟卫英的性命。

      李檀淡笑着,说:“当初虎头寨侠士义举,护佑阆口百姓,朝廷念着这份恩功,不会为难虎头寨。想来二堂主卫英下狱,其中必有隐情。”

      邢阔说:“侯爷的意思是......?”

      李檀说:“本侯这就派人将卫英带到虎头寨来,解释清楚其中的误会。”

      李檀唤来燕行天和燕秀秀,交代他们去做这些事。燕行天颔首领命,又不免担忧道:“侯爷,您留在这里,属下怕......”

      “寨主是咱们朝廷的老朋友了,有甚么好担心的?”李檀笑道,“更何况,本侯教寨中兄弟伤着,这养伤是得赖在这儿。”

      邢阔大抵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朝廷愿意拿卫英来换商帅,李檀也自愿留在寨中表明朝廷的诚意,但倘若他敢对人质不利,朝廷必定不会再留情。

      邢阔终是点了点头,派人将燕行天和燕秀秀安全送下山去。

      李檀和岳渊被软禁在同一间房,夜色暗下的时候,清凉似水的夜风从窗口淌了进来,李檀让外面监守的人拿些伤药给他,端进来一堆大大小小的药瓶。

      邢阔已经将束缚着岳渊的铁链卸了,李檀让岳渊坐在床边。

      他掀开岳渊的袖口地察看他的伤势。岳渊被铁链缚过的痕迹还在,这且不算甚么,救他的时候,岳渊手腕手臂上被勒出了狰狞的血痕,现在张牙舞爪地盘亘在上,李檀瞧着就觉得心疼。

      李檀堪能动一只手,咬开药塞子,将药粉轻洒在岳渊的伤口处。

      这些痛比起李檀受过的根本不算甚么,岳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檀半笑着问:“阿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把你也拉下去......”抬眸正好触及岳渊寒幽幽的眼睛,李檀噤住声,不再言语,专心替他上药。

      “李檀。”

      “恩?”

      李檀抬起头,阴影欺压下来,唇息间的空气窒住,教他一时忘记呼吸。与前些次不同,李檀觉不出这吻有多炙热,就像溪水一般轻柔地碾转在他的唇上,温柔又小心。

      岳渊捏住李檀下颌,引诱着将他齿列分开一瞬,舌尖立刻卷着苦涩侵入。
      李檀失了魂似的,也不知怎的就轻轻舔/弄了一下,岳渊教这样微小的回应惑得一阵窒息,他急促着按住李檀的头,吻至渐深,百般品尝。

      终是忌惮着李檀的心意,纠缠了一会儿,岳渊强拉回理智放开他的唇。他抵在李檀的肩上,喘息不定,不敢去看他的神情。
      李檀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粗乱的气息比岳渊好不到哪里去。

      许久李檀才觉出他在极轻地颤抖着,听岳渊惶然问着:“李檀......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再害怕......?”

      他快被源源不断的恐惧折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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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平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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