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鬼怪诊疗室

　　路南风游魂一样地回到家里之后，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能回过神。

　　下午的时候，自从他从曹方禹房间偷窥出来后，就彻底的不在状态，就连曹方禹回到客厅都没办法引起他更多的反应。原本雷宇还想趁着机会难得，好好地检查一下曹方禹的家，怎奈卜浩自觉没脸，窝藏再卧室里死也不肯出来，只好在客厅里随意转了两圈，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再后来，路南风的表现堪称惨不忍睹，跟他十句话只能换一个“哦”，不但打翻了杯子，还在地毯上把自己绊了一跤。雷宇不忍卒视，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拽着他回了自己的小窝。曹方禹盯着他步伐踉跄地离开，表情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什么。一路上，路南风浑浑噩噩地开车，居然没出什么事故地回到家，也算是万幸。

　　进了屋，雷宇和琅琊携手把他往沙发上一扔，也懒得理他，自行找地方睡觉了。

　　剩下路南风一个人，目光呆滞地在沙发上挺尸。

　　——卜浩和曹方禹，真的是一对？

　　——他们家的浩子，真的变成了基佬？

　　路南风整个下午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二人接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不断地给他制造出血伤害。他发现，自己从前真的没有好好地思考过这两个字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基佬，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是情人了。既然是情人，那么该做的事情……自然一件也不能少。不小心撞见这一幕之后，他才真正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天啊……

　　而真正让他受到打击这么大的，并不是卜浩他们，而是雷宇。

　　自从电线杆赖在他家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不清不白不干不脆地拖着，不管怎么问，雷宇的口风倒是很紧，半点不落口实。可哪怕他推得再干净，路南风心里也总是卡着那么一根刺。
　　他跟雷宇，从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会不会……也像今天卜浩和曹方禹一样，有过这样的亲密？

　　脑子里的画面转着转着，不知不觉地已经换了主角。

　　他跟雷宇……

　　……接吻？

　　那画面真是……天雷滚滚。可是除了天雷滚滚之外，他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点儿该死的心跳加速！开什么玩笑！头可断，血可流，节操不能不保留啊救命！

　　***

　　等路南风从浮想联翩中回过神，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外面太阳早已下山。他一低头，发现兔子正端坐在他的膝盖上，一片幽暗中，两只眼睛泛着红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靠！”路南风吓得心跳又快了两拍，“吓死我了，你怎么了？”

　　兔子不耐烦地用后脚敲他的膝盖：“你终于醒了啊！我饿了，我要吃饭！”

　　“饭？”

　　兔子抬起前爪指指墙上的钟。

　　“都这个点了？”路南风错愕不已。

　　居然发呆发了这么久？路南风自己狠狠恶寒了一把，然后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振奋道：“我去做饭。”

　　可怜兔子没注意，从路南风的膝盖一路滚到地上，悲剧地栽了个大跟头。

　　几个人都不挑嘴，一顿饭做起来倒是快，只可惜吃饭的当口，路南风依旧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偶尔有点反应，也是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瞟向雷宇……的嘴唇……

　　终于雷宇忍不住，筷子在桌上敲了敲，轻咳一声。

　　“别告诉我你是在想曹方禹的病情。”

　　“病？”路南风一脸茫然。

　　雷宇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你到底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正常？”

　　“啊？说我呢？”路南风一个激灵，坐直了腰板，总算是精神了些。

　　一桌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老实交代，又算计我什么呢”雷宇冷哼了一声。

　　“没，小的哪儿敢啊！”路南风打着哈哈。

　　“真的没有？”

　　“必须没有。”

　　“哦？”雷宇忽然眼角一弯，斜睨着他，淡淡地道：“那么，就是下午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

　　“我操这你都知道？”路南风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掀翻桌子。

　　“很难猜么？两个是情侣的人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嗯？”雷宇勾起嘴角，顺便鄙视了一下路南风的智商。

　　“真的么？路路你看到了什么？我要听我要听！”唯恐天下不乱的兔子果然也跟着搅混水，就连琅琊都饶有兴致地捧着饭碗，等他的下文。

　　“我我我……他他他……”

　　看着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目不转瞬地盯着他，路南风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刚才嘴那么快干什么，应该抵死否认啊！

　　脑子光速转了两圈之后，路南风把心一横，咬牙道：“什么都没看到好么，屋子里那么暗，看毛线！问这个干嘛，赶紧吃饭！”

　　琅琊倒是不怎么在意，兴趣缺缺地移开了视线，兔子狐疑地歪歪头，只好也放弃。只有雷宇，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

　　路南风被越盯越尴尬，不得已只好找了个话题道：“别说这个了，奥特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难道不是你准备怎么办么？”雷宇故作惊讶地道。

　　“我……哪有这个本事！”路南风没好气道，“你才是大神，那种小鬼什么的，难道不是随随便便就一个手指捏死了么？”

　　“唔……”雷宇没应声，反而低头沉思起来。

　　“怎么？”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想我们近期还得再去一趟。”雷宇终于收起戏谑的表情，认真地道。

　　“呃，如果不危险的话，不急吧？”路南风有点心虚。再去见他们？自己真心不保证会不会有什么不健康的想象啊……

　　“谁告诉你不危险了？”雷宇一挑眉。

　　路南风一怔：“啊？可是我看你今天一直不紧不慢的，以为没什么事情啊？”

　　雷宇耸耸肩：“又不是我的事情，我当然不紧不慢。他就是被夺舍也不关我什么事吧？”

　　“我靠电线杆！你太没义气了吧？兄弟不是这么当的好不？”路南风一拍桌子，凛然道：“浩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难道不就是你的事！？”

　　雷宇又开始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他。

　　“行，您是大神，您说了算。”路南风的腰杆立刻软了下去。

　　雷宇沉吟片刻，皱起眉，有点为难地道：“换做是我以前，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可是现在我的法力……你也知道的，能不用力量就最好不用。”

　　“那怎么办？让大灰狼上？”路南风看向琅琊。

　　琅琊抬起头，凉凉地说：“我？我上的话，会让他们两个同时形神俱灭。”

　　路南风立刻转回头来：“大神，怎么办？”

　　“我们要先找到那个小鬼的藏身之处，再干掉它。”

　　“不是就藏在奥特曼身上？”路南风有点懵。

　　“不，不完全是。”雷宇摇摇头，道：“夺舍风险这么大的举动，就算这小鬼再有把握，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赌在这个凡人身上的，更何况它的鬼气弱成这样，成功的几率本来就不大。所以，一定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寄着它的部分魂魄。”

　　“那么，我们找到这个东西销毁就行了？”

　　雷宇又摇了摇头：“不是‘销毁’，是‘作势销毁’。找出这样东西的目的，是要让这小鬼自己从他的身体中逃出来，否则的话，你直接毁了它的半数魂魄，它更加要拼死一搏去尝试夺舍了，万一碰巧被他成功了，曹方禹也就算完蛋了。”

　　路南风越听越崩溃：“我去，这么复杂？那这个‘作势销毁’又要怎么操作？”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只要能它寄身之处，我自有办法。”

　　“好的。”路南风点点头，立即道：“那怎么找？”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清楚啊……”雷宇无力了。

　　路南风欲哭无泪。治鬼也就算了，抓鬼这种事情，他是百分之一万的外行好么？没认识雷宇之前，他本来就是普通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才是正常的情况，可为什么现在反而被雷宇说得有了那么点罪恶感了呢？

　　一旁的琅琊出声帮路南风解了围：“一般妖鬼喜爱寄身的东西，多半都是带点灵气的，所以找起来倒是不难。”

　　“……所以，只要我们找到这样东西，把小鬼引出来解决掉，就算是完事了？”路南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他现在觉得跟这三个货比起来，自己就是彻彻底底一小白，就连兔子都懂得比他多。路南风很委屈。这些仙妖鬼怪之类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培训班或者参考书，能让他去补补课啊？

　　雷宇并没有点头，眉宇间反而浮现出几分担忧。

　　“不，不完全是解决了。”他说道，“按你的说法，这个小鬼附上他的身已经有数月了，为什么最近才开始活动频繁？想必是有什么外来的刺激，让它蠢蠢欲动。要么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要么便是积蓄到了足够的力量。”

　　“那实际上是……？”

　　这次，琅琊直接作答了：“尝试夺舍这么多次都不成功，显然不是后者。”

　　“那就是……感觉到危险？”路南风整理了一下两句话的逻辑关系，随即惊呼起来，“糟了，那浩子和奥特曼会不会也有危险？”

　　雷宇长叹一声，抬头道：“所以，我们要抓紧了。”

　　***

　　大神都说了要抓紧，路南风自然更加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心急火燎地出发了。不过，这次倒是没再问邻居借车，而是骑着自己的小绵羊吭哧吭哧地赶路。

　　琅琊和兔子事不关己，表示要留下看家，只有雷宇只身跟路南风前往。电线杆大神对路南风借来的夏利极为鄙视，索性自己用了个瞬移消失了，反正也知道目的地。听着雷宇临消失前抛下的一句“我先去等你，速来”在半空中回荡，路南风险些咬碎一口钢牙。

　　人家电视里的大仙大神瞬移可都是能带人的，为什么他家这几个缺货就没一个愿意捎上他的？他到底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第二次见曹方禹，大家都显得随意了很多。卜浩回去照看自己的小五金店去了，只有曹方禹独自在家无所事事地打游戏。也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大白天的居然不用上班？

　　看着对方明显比昨天惬意不少的神色，路南风不免又多了不少不怎么纯洁的脑补。这两个人昨天莫不是真的XXOO又OOXX了……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开始不自然起来，就连坐在旁边的雷宇大神的脸都不敢直视。

　　他局促的反应落在旁边两人的眼里，显得十分诡异。曹方禹和雷宇彼此对视一眼，大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默契地不去理会正在播放脑内小剧场的某人。

　　“这么急又来了一趟，是昨天回去之后发现了什么东西么？”曹方禹问道。

　　“倒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昨天有些疑惑还没能跟你探讨清楚，南风他惦记着你的病，所以催着我赶快再过来一趟。”雷宇微笑着把某人拉下水。

　　曹方禹也笑了：“何必这么麻烦呢，打个电话不就好了？我记得路先生是有我的号码的。”

　　“早删了。”路南风刚被雷宇喊自己的名字从小剧场中唤醒，听到曹方禹的话，便冷冷地回了一句。

　　“哦，那倒是我疏忽了，昨天应该留个联系方式给你们的。”曹方禹倒也不以为忤，说着话便要起身去翻名片。

　　路南风看着此君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曹老板，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路南风开启了嘲讽模式。

　　“我么？我看起来不急么？”曹方禹眨眨眼。

　　“你看看浩子都急成什么样了？长那么大，我从来没见他为了什么事情这么失态过，可你呢？”路南风看着对面的人，冷冷地道：“我真是替浩子不值，如果你对他只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还是请你把浩子还给我吧，我谢谢您勒。”

　　曹方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他急。”半晌，曹方禹才抬起头，有些落寞地苦笑起来。

　　“就是因为他急，所以我才更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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