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越]曲有误

作者:赤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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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衣粘雪霜,绿绮尚绕梁


      我本不叫清霜,我原是扬州学官掾史的女儿。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那个人的名字,街头巷尾都在传说着那是一个怎样风流俊赏的少年郎君。那时,我傻傻的对父亲说:以后我就要嫁给那样的人。父亲笑笑,对我说:若是我想嫁给他那般的人物,必然得与之匹配才好。
      我不懂兵事,可我听说,那人可以闻弦尚音,我便刻苦于琴技。
      可,乱世之中,又哪有弹琴作歌的工夫?没有多久,家中便遭了难,父母双亡,我被卖进了窑子里。
      窑子,那些文人更愿意叫“行院”,或者“青楼”,但这和我无关。我唯一能庆幸的就是父母给了我一副好皮囊,不用去做苦活力活,“妈妈”甚至想办法保养我的手,我的皮肤,我的声音,让我以后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但,这并不表示,我在这里可以“享福”,呵,到了这里的女孩儿又有哪个能享福的?
      “妈妈”让我学琵琶,因为琵琶妩媚。可是,她为了我能让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看上,给了我一个冷傲的名字——清霜。
      我是艺妓,被琴弦磨破指尖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睡觉、行走,乃至一瞥一笑都要受苦,因为“受苦”才能好看。睡觉的枕头就是一根木头支架,睡着的时候支架也不能倒,若是倒了就有守着的阿妈把我打醒;走路不可多迈半步,也不能少半步,稍有逾越就是一顿毒打。若真是结结实实打在身上也就罢了,阿妈用的是针,针孔细小,皮肤上看不出来,可一碰就要疼出泪来。而这样的“教导”不止是在举止上,也在察言观色。我要学会从男人的一根手指,一个眼神中看出他的喜好,一分一毫都不可错。
      就这样,我长到了十五岁,我可以出台了。
      世道是不是就是这样讽刺?父母给的声音、皮相,在这一日都成了我成为红牌的资本。
      我还是能常常听到那个人的消息,他又打了胜仗,他又在哪里留下一段风流佳话。但,我再不是过去的那个官家小姐了,我没有资格再做嫁给他的美梦了。我只能听着,听着那一个又一个关于他的故事。我只能庆幸,庆幸自己是在这建业城中,庆幸自己和他能看到同一条河。然而,也仅此而已。
      我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会在这里看到他,他毕竟也是男人,说不定也会来玩的。可,我又不想见到他,吴中皆称他为“谪仙”,仙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姐妹们笑我傻,她们说:周将军与夫人最是恩爱,是从来不到这种地方的,即便有几次与同僚应酬,也只是听个曲儿罢了。

      论理,我在挂出牌子一个月之后就要□□,这样的时间为的是让熟客都认识我,又没故去新鲜劲儿。可一个月,是多短的时间。日子一天天的过,客人们越来越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心中也越来越怕。但总要有那一天的,我已流落风尘,还哪有资格去选择要或不要。
      转眼就到了那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如此忐忑不安,可楼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有经验的姐妹们对我说,那是因为我很红,妈妈想多留我两个月,好让价钱炒得更高一些。
      这不过是长痛短痛罢了。我这样想。
      那时,我没有想到,长痛也会有长痛的好处。
      后几日,有个小丫鬟突然跑到我的楼上对我说:周府上来了人,点名要买我。
      我问她:是哪个周府?
      小丫鬟说:“还能是哪个?不就是周公瑾周将军的府上。”
      我没想到,是他!他竟然会买我?!他甚至来都没来过,他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来买我?那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周府来的人和妈妈已经谈好了,似乎给了很高的价钱。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看见“妈妈”笑得合不拢的嘴儿。
      周府的人说,让我收拾收拾,明儿来接我。妈妈连不竭的答应。送走了周府的人,她便上来招呼我,唯恐平时伺候我的小丫头不周到,自己亲自上阵忙前忙后。
      现在建业城中谁不知道周将军是何等人物?吴王退居休养,整个吴国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主,谁又敢得罪他?莫说今天周府是花钱买人,就是一个铜子不出要抢了我去,妈妈也得好好的把我送过去。
      那一晚,我没有睡。我不敢睡。我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二天,周府来人接我。楼里的小厮说,来接的和昨天要来买我的是一个人,听说是周将军的心腹。后来,我知道那个人叫阿志,从小就陪侍在将军身边。
      我坐着那辆绣着淡雅花纹的马车,从秦淮河畔到往周府。秦淮河在吴王的桂宫旁边,周府就在桂宫边上。
      我心里打着鼓,想快点到府上,又怕到府上见到他。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如传言中那般吗?会不会只是个鲁莽将军,因着权位才有几分薄名?又会不会他已经和我曾经听说过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我这心里还没想出个头绪,府门已经到了。
      周府的丫鬟扶我下车,带我到后面的小院休息。
      “不先去拜见夫人吗?”我问她。我知道他有一个如夫人。
      小丫头说:“将军说了,让姑娘先去后面休息,谁都不用见,等将军晚上回来再召姑娘去见。”
      晚上,我见到他,没有我想象得所有的激动,他就坐在我面前,眉眼若画,比传闻中更加惊才绝艳。他看了看我,让我开口唱歌,唱最简单的曲子。而后,他就让我下去了,没有说一句,好,或者不好,更没有多余的话。
      我看不懂他。
      后来几日,我就在他给我安排的小院里独具,有两个丫鬟伺候着,每天衣食不缺,但他再没有召我去见。直到那一天。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腊月二十二,天已经很冷了。早上我刚刚梳洗起来,就有人来告诉我,今天将军要我去唱曲儿,让我好好准备着。
      我猜那天一定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也庆幸自己这些天没断了练功。我忙着打扮上,可一直等到日头全升起来,才有人叫我过去。
      我抱着琵琶,跪在门口。宣进来时,我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我见过乔夫人,而那个女子显然不是。我正猜想那会不会是前几日和他在秦淮河幽会的那个情人时,他对我说:“唱一首《鸳鸯》吧。”
      第一次见过,我便知他不是多话的人,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弹唱起来。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我看着琵琶,余光瞥见那两个人,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是有故事的。将军待她是那般亲厚而温柔,那样深情的目光我从未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见过。那时我便知道,将军一定非常爱她,以我这些年来受过的教导是绝不会看错的。
      我有过许多猜想。那天唱过曲儿,我试探的问过伺候我的小丫鬟,她们说:那也许是将军之前的如夫人孙氏,是主公的妹妹。
      我听过孙氏的故事,据说是被刘备那个小人灌醉后染指,不得不离开将军身边。也有人说,在秦淮河边与将军幽会的那人便是孙氏。我不知道这些话可不可信,只叹孙氏命苦。旁人或者还会责备她不守妇道,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知道,有些时候这些事女人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我就又见到了“孙氏”。
      我本只是路过廊下,未想到会看到“她”和将军一道出来,“她”束发戴冠,将军走在“她”身后半步,两人之后又有仆从若干。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白日里我见到的不是“孙氏”,而是当今的吴王。
      我怕极了,我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我一定会被灭口的!
      事情就如我所料,我被指谋害乔夫人,我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有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求最后见他一面,那时我想着我还有一桩心愿为了,至少……至少让我成为他的女人再死!
      他见了我,发现了我带的迷情药。他的笑那样平和,却让人害怕。我鼓足勇气,求他在我死前为我奏一曲。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知道,是那一曲救了我的命。

      我在牢里没有两天,就有人趁夜带我出去,去见了吴王。吴王对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绿绮吧。”
      一直到两年之后,我才明白主公赐我此名的原因。我是她的琴,送与他,知他的音。
      我作为主公的贴身女官住进了桂宫,和我同住的淑婵姐姐待我很好,有时也会给我讲主公和将军的故事。
      她说她侍奉主公时,主公已经十八了,可主公与将军相识时才只有六岁,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不是应当形容一对璧人的吗?可主公不是男人吗?
      最终,我知道了全部的故事,就在主公去往吴郡盘门外养病的那段时间里,主公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我那些过往。幼年的相识,已故的孙伯符将军,兄长临死前的托付,和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
      于我心中,主公、吴王,恐怕是天下第一可怜人了。在吴郡的那段日子,主公身体好些时便会走出院子,去近旁先主公的墓边一坐就是一天;有时也会临窗而望,她手中握着一直朴实无华的竹笛。绾合姐姐说,那是周将军所赠,主公带在身边已有多年了。就是那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笛子,主公从来没有放开过,哪怕高烧不起,频发呓语,她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支笛子,一如她的命。
      那日,主公指着床前的蜀锦斗篷对我说:“我欠他这件斗篷一直没有还,我想让你替我还他。我知道你喜欢他,你比我有福,就好好陪在他身边吧。”
      主公将自己的佩剑给了我,让我回建业找他。她对我说:“你将这剑给他,他若问我如何,你就说还好。若问近况,你便只字不提。”
      我不解。主公问我,还记得她为何不回建业吗?我记得,为的是让人不知她的生死。可是,为何要连将军一起瞒着?
      主公说:“我不知我还有多少阳寿,他已经为我伤过一次心了,何必再伤一次心呢?”
      我想起去年春天在周府旧宅的那颗槐树下,他不能自已的悲伤,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悲痛与绝望。这在日后的数年中,我从未见过。哪怕是曹军兵临城下,城中空无一兵,他都能谈笑自若。能例外的,只有我到建业的第一日,他看到主公的钰剑,犹如剜心蚀骨一般,笔直的脊背甚至无法挺直。那一刻,我以为他随时都可能倒下。可他没有,他只是问我:“她还好吗?”我答:“还好。”
      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转动了一柄刺进他心脏里的匕首,他急急得吸气,气息却都是呼出,犹如将死之人在倒气。他立刻合上眸,强迫自己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片刻之后他的眸子再次平静无波。而后他安排了我住下,日后再也不曾问起关于主公的任何事。只在偶尔夜间给他送参汤时,会见他在看陈年的锦帛,一眼之下,那竟是多年前主公与他通过的信件,包边的青绸都已有了磨损。
      我羡慕那样的深情,却无法明白。我仰视他,却无法与他并肩。
      我想起父亲当初对我说的话:若是我想嫁给他那般的人物,必然得与之匹配才好。
      可,我无法与他匹配,从一开始就错了,能与他匹配的不是琴,而是人;不是知音,而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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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寒衣粘雪霜,绿绮尚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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