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是受害者

　　两人匆匆赶到片场时，剧组正好在放午饭。初秋的阳光透过临时搭建的遮阳棚，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韩沐言一眼就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小桌旁的林清阮——她面前摆着剧组统一的盒饭，却只是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米饭，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

　　韩沐言环顾四周，没看见沈知秋的身影，不由挑了挑眉。她拿着刚从车上取来的两杯果蔬茶，轻手轻脚地走到林清阮身边坐下。

　　“喏，你最爱的西柚蜜茶。”韩沐言将其中一杯推到林清阮面前，冰凉的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她仔细端详着林清阮紧绷的侧脸，轻声问道：“怎么自己坐在这？你家沈老师呢？”

　　听到“沈老师”三个字，林清阮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然后郁闷地往嘴里塞了一小口米饭，咀嚼的动作都透着沮丧。

　　韩沐言看着林清阮这副困惑又委屈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叹了口气，熟练地帮林清阮插好吸管，将果蔬茶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惹她生气了？”见对方依旧垂着头不说话，她放柔声音，“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林清阮抬起头，眼底写满了真实的迷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

　　“那你仔细想想，”韩沐言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撑在简陋的桌面上，“她生气之前，你都做了什么？或者说......”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没做什么？”

　　林清阮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努力回想着早上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韩沐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正要追问，却见林清阮又摇了摇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欲言又止的反应，让韩沐言更加确信——这块木头，怕是又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惹得人家沈老师不高兴了。

　　韩沐言看着林清阮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仔细回忆一下，从早上见面到现在，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早上在酒店走廊碰到时，我主动说了早安。”她声音有些干涩，“她当时还对我笑了笑，问我睡得好不好。”

　　韩沐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然后我们一起在餐厅吃了早饭，聊了聊今天的戏份。上车来片场时，她还特意给我留了位置。”林清阮的语速渐渐加快，“到了片场后，她去化妆间准备，我就在拍摄区看布景。”

　　这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太确定：“后来......确实有几个年轻演员来找我请教，几个持枪、勘察现场的刑侦专业动作。有个演员握枪的姿势总是不对，我就多指导了一会儿。”

　　韩沐言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多久？”

　　林清阮愣了一下：“大概......五六分钟？我一直在纠正他的动作细节。”

　　“然后呢？”韩沐言追问，眼神已经透着了然。

　　“后来她也过来问了一个类似的专业问题，关于如何更自然地勘察犯罪现场。”林清阮越说声音越小，“我就简单示范了一下......然后她就突然变得很客气。”

　　韩沐言忍不住扶额长叹：“我的林大队长，你还没明白吗？”

　　她凑近林清阮，压低声音：“你手把手教别人六分钟，对她就是公事公办的示范。换做是我，我也会觉得你在区别对待。"

　　林清阮怔住了，手里的吸管无意识地在饮料杯里搅动。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确实，为了确保其他演员的动作标准，她耐心地一遍遍纠正；

　　而轮到沈知秋时，她以为以对方的领悟力不需要太多指导，就简单带过了。

　　林清阮抬头望着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又环顾片场四周，忙碌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用餐的演员、远处架设机位的摄影组。

　　刚刚升起的要去道歉解释的勇气，在现实考量中渐渐消退。

　　而且，万一哪个角落藏着代拍，把自己进到沈知秋休息室拍下来，营造两人独处场景再给发到网上去，不知道又要给沈知秋惹来多少麻烦。

　　她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眼帘，默默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韩沐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林清阮咬着吸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什么。”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家时恩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提到时恩，韩沐言今天压着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她没好气地说：“让她去订饮料了，等下请全组人喝，以你的名义。”

　　“以我的名义？”林清阮不解地皱眉，“为什么？”

　　“你接下来要在这里待几个月，”韩沐言无奈地解释，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总要和剧组的人打好关系。”

　　她瞥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有些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更好解释。”

　　林清阮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扇依旧紧闭的门。阳光斜斜地照在门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恩指挥着工作人员将饮料箱放在阴凉处，小跑着来到韩沐言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邀功：“姐，都安排好了，按你说的，准备了不同的口味。”

　　韩沐言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抽出手臂，转身去查看饮料箱子。

　　时恩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跟上，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棚子那边，饮料已经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了，有美式，有拿铁，也有柠檬茶。

　　“各位老师辛苦了！”时恩笑着招呼工作人员，“林顾问请大家喝饮料，需要什么自己拿就好。”

　　消息传得很快，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陆续过来取饮料，纷纷向林清阮道谢。

　　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始终留意着休息室的方向。

　　韩沐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凑近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还愣着干什么？去啊。趁现在大家其乐融融，正是你过去说两句话的好机会，再自然不过了。”

　　林清阮深吸一口气，终于伸手拿起韩沐言特意为她留出的那杯果蔬茶。她刚鼓起勇气准备迈步，那扇门却先她一步有了动静。

　　方婷先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显然是被外面的热闹惊动了。她环视一圈，回头对着室内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后，沈知秋缓步走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剧中那身笔挺的制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将她本就出众的容貌衬托得更加夺目。

　　然而，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扫过热闹的人群，只在林清阮这边短暂停留了一瞬，便淡淡地移开。

　　林清阮的脚步像是瞬间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朝这个方向走来。就在两人即将走到饮料桌前，沈知秋却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方婷低声嘱咐了几句。

　　方婷顺从地点点头，脚下未停，继续朝林清阮走来。而沈知秋则是一个自然的转身，径直朝着不远处正在休息区看剧本的下一位合作演员走去，仿佛只是顺路经过，目的地从来就不是这里。

　　林清阮刚刚微张的嘴唇，就那样无声地合拢了，所有准备好的、笨拙的言辞，都哽在了喉咙里。

　　方婷这时已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些许为难的歉意：“那个，林队长，沈姐让我来……”

　　“我知道。”林清阮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她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饮料，“你想喝什么，自己拿吧。”

　　方婷依言拿了两杯冰美式，显然是沈知秋和她惯常的口味。林清阮看着她手中的咖啡，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直握在手里那杯果蔬茶递了过去，补充道：“无糖的。”

　　方婷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真诚地道谢：“谢谢林队长！”

　　林清阮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远处——沈知秋正与那位演员交谈，侧脸在阳光下下显得既专注又疏离。

　　方婷捧着两杯冰美式和那杯格外不同的果蔬茶，快步走到正在与演员对词的沈知秋身边。

　　她猜测沈知秋上午情绪不好，可能与林清阮有关，而刚刚林清阮关心又不明说的的态度，让她心里干着急。

　　她决定替林清阮说些好话，其实也不能算是好话，只是把林清阮的行动用语言翻译了出来。

　　她趁着对话间隙，轻声对沈知秋耳语：“沈姐，林队长怕你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特意给你留了这杯无糖的果蔬茶。”

　　沈知秋翻阅剧本的手指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越过片场嘈杂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站在饮料桌旁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林清阮像是受惊般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饮料杯，那欲盖弥彰的模样，让沈知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看着这杯果蔬茶，盘踞心头大半天的烦闷与委屈消散了不少。

　　又想起，从早上到现在，过了这么久，这人竟丝毫没察觉自己在生气，更没有主动过来说一句话、问一句缘由。

　　若不是这杯饮料经由方婷之手送来，她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想到此处，沈知秋刚刚柔和下来的嘴角又微微抿起。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剧本，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无意间的动作。

　　“既然你不主动，那我便等着。”她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块木头，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主动走到我面前，亲口对我说一句话。”

　　她没有选择喝那杯果蔬茶，而是端起自己的冰美式，浅浅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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