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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抉择
医疗点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医护人员刻意放轻的脚步,以及能量护盾外偶尔传来的遥远崩塌余响,构成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江叙白昏倒在生命维持舱旁,被医护人员迅速安置到旁边的治疗床上进行紧急处理。他精神力严重透支,身体也多处受损,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但至少生命体征比江添尘要稳定得多。
李肃站在两张病床之间,目光复杂地逡巡着。一边是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江叙白,一边是生命监测仪上曲线终于开始出现稳定波动、但依旧深度昏迷的江添尘。这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羁绊的个体,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为这个世界(或许不止一个世界)撕开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伊甸”崩溃的影响正在逐步显现。全球范围内的能量异常波动,某些依赖“伊甸”次级网络维持的设施陷入瘫痪,社会秩序开始出现动荡的苗头。高层通讯几乎被打爆,无数质疑、恐慌和追责的声音涌向李肃。他需要立刻回去主持大局,稳定局面,处理“伊甸”崩塌带来的烂摊子。
但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添尘身上。这个来自衍生界的“异常个体”,这个理论上应该被“清除”的存在,如今却成了摧毁“伊甸”的英雄(或者说,关键因素之一)。如何处理他,成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按照原有的规章和“□□”逻辑,江添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应该被严格隔离、研究,甚至……考虑到他知晓太多内情,更“彻底”的处理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李肃看着那张与江叙白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棱角和桀骜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为了来到这个世界而留下的伤痕,再想到江叙白那不顾一切的守护,想到导师江潮平留下的“种子”预言……他无法轻易下达那个冰冷的命令。
这不是简单的善恶对错,这是关乎未来道路的抉择。
是继续固守旧的“秩序”,将所有“异常”视为威胁予以排除?还是……尝试接纳这种“异常”,将其视为新秩序的基石?
“长官,”副官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急切,“理事会紧急会议将在三十分钟后召开,他们要求您立刻进行视频汇报,关于……‘异常个体’及‘伊甸’事件的最终处理方案。”
最终处理方案。
这六个字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李肃心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两人,尤其是江添尘。监测仪上的数字缓慢而坚定地爬升着,显示着这个顽强生命力的复苏。他想起江叙白昏迷前那不顾一切的姿态,想起他们之间那超越了世界界限的“连接”。
也许……“种子”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摧毁旧的,更在于孕育新的。
李肃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按下通讯器,沉声下达命令:
“通知理事会,汇报将准时进行。另外,启动最高级别医疗预案,代号……‘新芽’。目标:确保江叙白博士与江添尘先生的绝对安全与健康恢复。授权调用所有必要资源,未经我本人许可,任何人不得接近、不得干扰治疗过程,违令者按叛国罪论处。”
命令清晰而强硬,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独断。通讯那头的副官明显愣了一下,才迅速回应:“是,长官!”
切断通讯,李肃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他选择了相信。相信导师的判断,相信那对兄弟所代表的“可能性”,也相信……自己内心那尚未被冰冷的“理性”完全磨灭的、对“希望”的渴望。
他走到江添尘的生命维持舱前,隔着透明的舱盖,看着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不安和倔强的脸,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做出承诺:
“看来,这次要赌一把未来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生命维持舱内的江添尘,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只是神经的自主抽搐。
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医疗主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立刻上前几步,仔细查看监测数据,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李审查官!江添尘先生的脑波活动……刚刚出现了明显的、趋向清醒的模式!他的潜意识似乎在……活跃起来!
李肃心中一震,立刻看向监测屏幕。果然,代表脑电波的曲线不再仅仅是维持生命的平稳波动,而是开始出现一些代表着思维活动的、更加复杂的峰谷。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病床上依旧昏迷的江叙白。
是因为他吗?
因为江叙白不顾自身的修复与呼唤,终于穿透了死亡的屏障,开始唤回这个徘徊在边缘的灵魂?
李肃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他的抉择,似乎正在迎来第一个微弱的回响。
未来如同迷雾,但至少,第一颗“新芽”已经顶开了沉重的土壤,露出了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尖端。
抉择已下,道路已选。
现在,是等待,并见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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