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之凶神

　　铓锦国西部，羚羊大峡谷深处。
　　风沙漫天，黄土如烟。
　　坦克车队走进峡谷栈道，丝滑入库。
　　外表满山飞沙，焦土枯漠。
　　内在别有洞天，宛如地下城池。

　　赵厉珊带队在前，六个壮汉列队金赤恩两边。
　　经过地下城居民区，周围都是身披彩绘长毯的赤膊男人，和衣着缤纷飘逸的露脐女人。他们有的在酿制果酒，有的在浸染布匹，有的在筛选粮食。
　　黄土墙身描画宋南国风土习俗，黑釉红彩书写神话传说。
　　峡谷洞内，依旧保持着创元世代，宋南国传统生活方式。

　　“司令，军统，她来了。”
　　赵厉珊左手置于右胸前，30度鞠躬。
　　壮汉们以同样方式敬礼后，插入两边军队中。
　　金赤恩环顾地下殿，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且冷漠。

　　短发银丝，青绿军服上，从肩膀到胯骨，印有一道10cm宽的橘红斜杠。
　　手架在腰间军刀刀柄，笑容慈祥，声线温和缓慢，“金赤恩，最近还好吗？”
　　金赤恩裹紧风衣，揣起双手，“李思思，你都66了，哪来的劲瞎折腾啊？”
　　赵厉珊提手压下军队抽刀，“金赤恩，叫军统。”
　　金赤恩：“她是谁我是谁？我爱怎么叫怎么叫。”
　　李思思：“没所谓，都是一句嗟。”
　　操着不咸不淡南方口音的，还有宋南军司令，赵玉贞。76岁高龄，乌发盘髻，笑起来温柔娴雅，如白蛇知性端庄。
　　李思思掐着她指尖，接她走下王座台阶。
　　“你在外面也玩够了，是时候回来了吧？”
　　赵玉贞比李思思更从容，更温和，更漫不经心。
　　金赤恩：“二老，从我父亲就开始，跟我家纠缠不休。这，不就是狗皮膏药嘛，甩都甩不掉。”
　　赵厉珊随手从军队里抽出一把80cm长的钢刀，“金赤恩，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
　　金赤恩撇嘴绕舌，藐视众人，“对你不客气……呵。”
　　赵玉贞眨了下眼，赵厉珊立刻放下钢刀。
　　“赤恩，宋南国归降马上迎来230年，宋南国人委曲求全了230年，我们是时候觉醒的啦。”
　　金赤恩：“没醒的人是你们吧？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呢？当年帝王主动投奔岔坲地国庇护，就是想保护宋南国民安全。现在你们又要发起战争，不又把大家推入火坑了吗？”
　　李思思：“不明白的是你。先帝签下的归降书，特地注明，保全宋南国血统纯正，世代繁衍。这么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宋南国复国，我们还能延续过去的辉煌。”
　　金赤恩白眼朝天，“这都是你们一厢情愿，我家祖训写得很清楚，当初强调血统纯正，只为了防止外强入侵。岔坲地国要遵守约定，只能派重兵防御南城，宋族族人才得以安居乐业。”
　　赵玉贞：“先帝为助子民逃离战乱，不惜忍辱负重，宁受世人指责他是贪生怕死之徒。如今，我们有足够军力卷土重来，为什么你不肯跟我们一起兴复宋南呢？”
　　“啊！！！！”
　　金赤恩体热胸闷，敞开风衣，双手叉腰，“复国复国，你们这辈子就想着复国。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年不行吗？”
　　赵厉珊手握钢刀，被赵玉贞眼神镇压。
　　李思思：“真正的宋南国子民，誓以复国为终身夙愿。兴复宋南！国民当强！”
　　“兴复宋南！国民当强！”
　　“兴复宋南！国民当强！”
　　守卫军队伍高举拳头，热血而冰冷地呼喊着。
　　金赤恩：“你们不要道德绑架啊。我上次就说过了，你们爱谁谁，要复国，要灭族，都是宋南军和岔坲地国的事。我是尚励国人，压根和我就没关系！”
　　赵玉贞：“但你是帝王金氏仅剩的纯种血脉了呀。我们需要你的正统血脉加持，才好打响复国旗号。”
　　金赤恩：“帝王签下归降书后，跑去尚励国，就是为了躲避你这句话。两百多年了，我爷爷的爷爷就躲在深山村落，直到我父亲这一辈，才终于走入市区。我爷爷连什么叫‘繁华盛世’，都说不明白。”
　　赵玉贞：“你说这是何苦呢？”
　　金赤恩瞪直了眼，“你说呢？”
　　“金赤恩，作为先帝最后一滴血脉，你确定要拒绝我们吗？”
　　李思思肃目凝视，拉长了脸，“带过来。”

　　“啊……”
　　一个满身血痕的男人，看着跟李思思差不多大。他被两个宋南军队员拖进地下殿，扔到金赤恩脚边。
　　金赤恩目瞪口呆，心在淌血，“爸……爸！”
　　她双膝跪地，双手颤抖，喉顶棉球，泪花遮挡了视线。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嘶哑，呐喊，撕扯的不是嗓门，而是心房，“爸……”
　　“赤……恩……”男人虚弱喘息，触碰金赤恩手掌，“不，不要……妥协。”
　　“我不会的，我不会答应的，不会的。”金赤恩叨叨碎念。
　　李思思给队员递了个眼色，男人被架起身子，扔进木桶里。
　　金赤恩被赵厉珊用刀架住脖颈，“你们要干什么？”
　　“啊……！”
　　男人双手腕都被割开，浸泡水中。
　　“爸！”
　　金赤恩后脚发力，提手抓住赵厉珊手腕，反方向扯开，肘击下颌。
　　赵厉珊失去平衡，和钢刀一起摔在地上。
　　金赤恩冲向木桶，两名队员左右夹击。躲得了左边，躲不了右边。顾得了拳头，顾不了腿。
　　她被其中一名队员按在地上，只能强伸脖子，泪流满面，“放开！不要啊！”
　　李思思搀着赵玉贞，走到木桶边。赵玉贞接过她的翡翠匕首，掂着男人下巴。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是最后一点血脉了吧？你说得对，一把年纪是不太行了，但你，还年轻。”
　　“你放了他！放了我爸！”金赤恩喊破喉咙，也没唤醒在场任何一丝怜悯。
　　翡翠匕首轻轻划破男人胸脯，一层浅浅血丝，溶于水中，“他还能活多久，就要看你了。”
　　男人奄奄一息，“赤，恩……记住，金家……家训……呃啊！”
　　翡翠匕首插入两根肋骨之间，与心脏只差毫厘，“还嘴硬。”
　　“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啊！”金赤恩沙哑干吼，几近崩溃。
　　男人口吐鲜血，颤抖不已，“宋族强盛，南城安宁……”
　　“宋族强盛，南城安宁。”两行泪印挂脸，金赤恩下巴压着灰黑大理石砖，“帝王金氏，要么守城，要么死！”
　　“这么想死？我最喜欢做公益。”赵玉贞提手俯冲，水花四溅，鲜血喷涌。
　　“爸！”
　　男人沉入桶内，随翡翠匕首抽离身体，浮出水面。
　　血水满溢，流到金赤恩眼前，与眼泪交融。

　　李思思收起翡翠匕首，赵玉贞食指抵在人中，睥睨转身。
　　金赤恩被拎起的同时，扫过血流成河的木桶，从此父女永别。
　　赵玉贞：“这就是背叛宋南国的下场。”
　　金赤恩：“你们手段凶残，还要什么正统血脉啊？直接杀过去就好啦。”
　　李思思：“岔坲地国兵强马壮，该有的名目，还是得有的。”
　　金赤恩：“呵，欺软怕硬，无耻！”
　　赵玉贞：“金赤恩，你害死自己父亲，论心狠，金氏还是王。”
　　金赤恩冷剑藏锋，“赵玉贞，李思思，还有宋南军。你们屠村都没有找到的箱子，我找到了。里面有你们最想要，却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的东西。”
　　赵玉贞：“是什么？”
　　李思思：“你找到那个箱子？不可能，我们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
　　“却被我找到了。”金赤恩笑容扭曲，如溶妆小丑，“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李思思和赵玉贞互相看了一眼，“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金赤恩：“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赵厉珊钢刀抵喉，“金赤恩，你别再嚣张了。你爸能死在你面前，她也可以。你可以不顾你爸死活，那她呢？”
　　金赤恩拳头充血，挣脱不了两名队员强势硬控。
　　“赵厉珊，你敢碰李雪，我要你死！”
　　赵玉贞：“李雪？是你那个青梅竹马？我有点印象。”
　　赵厉珊：“司令，就是她。我探过她的底，有勇有谋，可惜，跟她一样冥顽不宁。”
　　金赤恩：“你们想都别想！她要少根头发，我跟你们没完！”
　　赵玉贞：“她愿不愿意归顺于宋南军，已经不重要了。看赤恩这么在意，我就放心了。”
　　金赤恩：“不要，你不要动她。不可以！”
　　赵玉贞：“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咯，宋南军和李雪，你，不一定有得选喔。”
　　“带下去。”
　　李思思抬了抬头，金赤恩被架空拎走。
　　“赵玉贞！你不能动她！”

　　赵玉贞勾了勾手指，“你能找到那个叫李雪的吗？”
　　赵厉珊扑腾扑腾凑近，“我有办法让她主动来找我。”
　　“很好，不管什么办法，我要金赤恩自愿答应带领宋南军复国。”
　　“明白。”

　　金赤恩被关在一个房间，算不上简陋，跟地下城其他地方一样，黄土墙、泥石床。
　　手机被赵厉珊没收，悲伤和不安交织。她抹掉泪痕，掏出藏在风衣内兜的卫星电话。
　　“信号……荣曜这破玩意儿，怎么一点信号没有啊？”
　　敲、拍、磕、捶、摔，卫星电话依旧显示“X信号”。

　　此时的李雪，刚下飞机。
　　在出入口等待她的，是让国实验基地负责人，毕万觉。
　　身穿纯黑羊绒大衣的他接过雾白行李箱，“气温急降，给你拿了件厚点的外套。”
　　李雪抱着纯白绒毛大衣，坐上副驾。
　　“你过来，没跟田总说一声吗？”
　　“你应该也不想她知道，我来找你吧？”
　　机场到神山，从北往南，横跨整个首都市区。
　　“你这次留多久？”
　　“主要看你。”
　　“如果是关于陈雅惺的实验内容，我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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