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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珍馐惊座上宾
在座都是在朝为官的同僚,也不需要花过多的时间去相互熟悉理解,见人齐了,三皇子便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自信扬声道:“既是赏雪诗会,枯坐饮酒未免无趣。本殿近日偶得一趣物,正好与诸位同乐。”
他一挥手,立刻有内侍抬上一张紫檀长案,案上置一精巧的鎏金莲花状多层旋转托盘,每一层莲花瓣上都放着一碟精致非凡的菜肴或点心,或如山水,或如花卉,栩栩如生,香气隐隐飘散,令人食指大动。
“此乃‘八珍转心莲’,其上八道菜品,皆由御厨精心烹制,用料稀罕,工序繁复,平日难得一品。”三皇子介绍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今日这珍馐,却不能轻易予人。咱们换个法子来‘夺食’。”
只见三皇子身侧一位清客含笑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承蒙殿下信赖,便由在下为诸位才俊出题助兴。”
“规则简单,在下出题,或为字谜,或为典故隐语,或为巧对之上联,或为算学小题。率先解出正确答案者,便可转动这转心莲,取其一层珍馐归己所有。如何?”
这游戏既考验急智与学识,又带些□□的趣味,瞬间引起了在座不少人的兴趣。
“此法甚妙!”立刻有人附和。
“那便开始吧。”
那清客得到三皇子颔首示意,便捻须笑道:“第一题,字谜——雪落无声听有声,打一字。”
题目刚出,席间众人便开始凝神思索。有几人嘴唇微动,似有所得,正要开口。
卫璇却听身旁已传来云夙慵懒的声音:“简单,‘雷’字。雨落田上,其声如雷,正是无声处听惊雷。”
清客立马高声道:“云公子,解!”
三皇子见状笑道:“云公子果然敏捷!请转动转心莲吧。”
云夙也不客气,起身随意拨动那莲花托盘,让它悠悠转了几圈停下,他取了那碟形如傲雪寒梅的点心,回来后放到了卫璇面前的案上,对他眨了眨眼:“借花献佛,小姐先请。”
卫璇看了一眼,对他道:“多谢。”
卫璋看得心头火起,感觉在看一只雄性在他对面求偶,冷哼了一声。
三皇子笑着道:“此乃开胃小菜,诸位可继续答题,好菜还在后头。”
众人本也不觉有什么,确实只是个开头而已,这题他们有的人刚又不是没想出来,只是答得没云夙快而已而已,却也聚起了一些精神,准备认真迎接下一题。
“第二题,”清客目光微凝,稍稍提高了难度,“算术小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题不需要太多技巧,只需要一些时间,席间便有人开始快速掐指计算。
卫璇气定神闲,看上去一点没有要答题的准备,只是在安静等旁边的声音。
果然,就听云夙道:“这位先生,答案最小是二十三。可对?”
众人手指一顿。
清客再次确认无误。
云夙这次转动托盘,取了一碟晶莹剔透的特质虾仁,依旧放在了卫璇面前。
游戏继续。那清客又出了几道题,或典故溯源,或巧对下联,难度渐次提升,引得席间才子们或冥思苦想,或低声讨论。
然而云夙依旧从容,每每在众人尚在咀嚼题意时便已道出关键,解题夺菜,如探囊取物。
不过片刻,卫璇案前又多了两碟佳肴。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微敛,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击。
席间已隐隐有些骚动,几位原本异常活跃的公子面露悻悻之色,看向云夙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不满。
云夙却浑若未见,自顾自斟酒。卫璇看着满案菜肴,胳膊肘支在案上,手虚握着拳,抵在唇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三皇子与那清客交换了一个眼神。
清客微微颔首,心领神会,再度开口:“下一题,涉及上古星图演变,请听好……”
他出了一道极为冷僻的典故题,果然,席间众人陷入沉思,有人试探着说出几个答案,皆被清客委婉指出谬误。
趁着众人思索的间隙,卫璇侧头靠近云夙,低声道:“怎么不继续卖弄了?”
云夙眉毛翘起,道:“说什么卖弄,不觉得我很给你长面子吗?”
卫璇道:“那怎么现在又不长了?”
云夙反道:“哎呀,面子什么的,我往你身边一坐,就已经攒足足了吧?若是再答出那么多题来,岂不是给你树太多敌人?”
卫璇轻笑:“我与他们又非一路,他们皆是外朝官员及世家子弟,我身处内廷,何来瓜葛?不会便说不会,找甚借口。”
云夙听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嘿——这可是你说的。”
那清客见半晌无人答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正欲开口给些提示,云夙却懒洋洋地扬声,精准地道出了答案及出处。
所有目光瞬间投向清客,他脸色一僵,片刻后才艰难点头:“……云公子,博闻强识,再解。”
如此又持续了两三轮,那清客额角已见汗,出题愈发艰涩。
卫璇面前的菜肴几乎要摆不下,席间的低语声渐渐变大,已能听到诸如“岂有此理”、“风头尽出”之类的低声抱怨,更有目光不时扫过卫璇,带着审视与不忿。
三皇子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眼见场面有些不对,三皇子朗声开口,压下了细微的嘈杂:“诸位稍安勿躁。”
他手掌摊开,示意那“八珍转心莲”上仅剩的最后一道主菜。
一盘用料极为珍贵、形如龙凤呈祥的炙肉。
“佳肴虽好,亦需缘分。这最后一道‘麒麟炙’,乃是御膳房不传之秘,风味绝伦,可说是一道可抵数道。规矩依旧,就看诸位谁能拔得这最后头筹了。”
三皇子这番话说完,众人的目光在那道菜上打量许久,这才将将被安抚下来,却也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有人催促道:“这位先生,快出题吧!”
众人附和,都盼着这最后一题能难住云夙。三皇子也笑着看向清客。
清客会了意,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叫苦,面上却强作从容。
他打定主意,最后一题必须极难,若大家都答不出,便将由三皇子分配这最后一道菜,再配上阁里的其它好菜佳肴,一道享用,也算全了众人颜面。
于是他绞尽脑汁,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下,终于开口道:“这最后一题,乃一道算术题,请诸位静听: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此题一出,满座寂静。涉及倍数增减与相遇问题,计算极为繁琐。
众人接过三皇子派人分发的稿纸,开始计算。或有人借用阁中的算筹摆弄,眉头紧锁。一时只听得到算筹碰撞的轻微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人提出一个答案,被清客摇头否定;又有人尝试,依旧错误。算到后来,不少人已开始抓耳挠腮。
三皇子见云夙许久不语,便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为何忽然缄口了?”
云夙摊手,语气颇为无奈:“殿下明鉴,如此繁复的算术,非我所长,一时半刻,谁能算得清?干脆作罢。”
三皇子心中了然,还是故作惋惜,“原来如此。”
他目光又转向卫璇:“卫典正何故连试都不试?”
对比众人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的算术,卫璇这边简直是一派祥和,她就静静的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从始至终眸光微敛,事不关己一般。
不等卫璇回答,卫璋便冷哼一声道:“殿下何必问她?这等需要真才实学的题目,可不是靠身边人耍耍嘴皮子就能蒙混过去的。有些人,怕是连题目都未听明白吧?”
那清客见难住了众人,致使众人有些挫败,心中稍定,也捻须笑道:“诸位才俊若是觉得艰深,待会儿老夫可为大家详解一番。此题确实不易,老夫当初也推演了足足一个时辰。”
桌上有宾客趁机低声附和:
“演算之道,需深厚根基与名师指点,不是翻过几本《九章》便能通达。”
“纸上谈兵或可侥幸,真到需真才实学之处,便知深浅了。”
云夙闻言,歪了歪头,看向那些说话的人,直接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那几人冷哼一声,或避开目光,低头继续算题。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无人能解。
三皇子见状,便欲圆场,笑道:“看来此题果真艰难,苏先生亦言曾耗时良久。无妨,这最后一道‘麒麟炙’,便由本殿……”
“四又一百一十二分之三日相逢。”卫璇忽然开口。
所有人看向卫璇。
卫璇抬起眼,道:“大鼠穿三尺十七分尺之七,小鼠穿一尺十七分尺之十。”
席间霎时一静。
卫璇见那清客脸色骤变,却不言语,便微微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讲解起来。
“此题需知二鼠速度逐日变化。可列表明示:首日,大鼠穿一尺,小鼠穿一尺,合计二尺,垣剩三尺。次日,大鼠日倍穿二尺,小鼠日半穿五寸,合计二尺五寸,垣剩五寸。第三日,大鼠穿四尺,然垣仅剩五寸,故其实际穿五寸,用时仅八分之一日;小鼠此日穿二寸五分,同样用时八分之一日,二者于此八分之一日内共穿七寸五分,恰尽余垣。故总用时为二日又八分之一日,即二日又十二分之一点五日?不,需精确计算每日具体进度……”
她语速平缓,将复杂的计算过程一步步拆解开来。起初还有人面露疑色,听到后面,几个精通算学的已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路点头,眼中露出恍然与惊叹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清客。只见他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终究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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