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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顾钦冷静下来,思索一番,哦了一声,“求我办事啊,那行。缺我做什么?”
祁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心里还在琢磨怎么逼他从犯,“你不考虑一下么?”
顾钦扫视了四周,除了一个红的一个绿的,其他全是丧的要死的白衣纸人,心大点的还以为今天谁家好人奔丧,“我考虑什么啊,四面八方都是你的人,祁闾呐,咱也不分里外近邻,神不神鬼不鬼的,就单凭我们是同行来讲,打打杀杀多伤感情。”
“平日大家伙辛辛苦苦,从早忙到晚,不就为了点人生死离别的事嘛。你有难,我就帮,能帮一点是一点。”
山路十八弯哪有这样绕的,祁闾明显不信。顾钦背着手,抖开袖子,确定柳戚的视角能看见。
逐一摆手势,一、四、五、二、三。
这个是呼叫天界寻求支援的手势,上过学堂的子弟均有学过,为防止柳戚看不懂,他多比划了两遍。他和高阡没带询涵符,所以自然无法通过此符向天庭求助。
约喝酒那日,他曾在柳戚身上见过这种符,说明是有带在身边的。
祁闾笑道,“好啊,先把异灵碎片交出来。让我看看顾二公子诚意在哪?”
顾钦有些为难,“如你所说,异灵碎片给了你,我就得原地死翘翘。倘若我死了,天帝便会派人去查,你也知道冥王可不是个心软的人,这一查露馅了可就不好往下办了。”
祁闾沉默了,顾钦所说的这些,大部分考虑在内,但危机和幸运,谁知道哪个会先到,再不济,手头也要有个东西拿回去交差。
他皱了眉,想了好一会儿,“你,跟我走。”
顾钦指了指身体冰冷、一动不动的阿妧,仿佛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呢,还会还魂么?”
“会。”
顾钦心动了。
此番谈何容易,即使顾钦答应,柳戚和高阡也不同意,虽然柳戚知道在演戏,可咂咂嘴,心里不是滋味。
高阡一把扯着顾钦袖子,使整个人转了过去,两人面对面,“你走了,阿妧呢,阿妧怎么办?”
祁闾眯起眼睛,很享受两人互相背叛的场景,他很久没有看过了,已经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他不记得了。
“我不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跟他走是最优解法。”顾钦转过头,问祁闾,“你会放他们走?”
祁闾交叉着双手,腕关节窝在臂间,点了点头。
柳戚走了过来,在他掌心写了个数字。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够了。
顾钦看了看附近的纸人,正警惕地盯着他们,他抬起手,“我不喜欢这些纸人看着我,能把它们先叫走吗?”
响指一打,纸人悄然消散,只剩一个本体站在祁闾身旁,紧紧注视着他。
十分钟。
顾钦抬起腿,向前迈去,高阡立即钳住他的手肘,不让他走,“你不能走。”
“放开!”
“不放!”
祁闾笑了起来,那眼神令人恐惧、害怕、无措,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珍视已久的宝物,即将得到于手。
早该这样了。
五分钟。
顾钦挣扎烦了,一手推开高阡的肩膀,不顾一切地径直朝祁闾走去。
停了下来,无论笑声,还是人。
顾钦冷不丁瞧他,还有三分钟,“承诺我的,是不是该实现了。”
祁闾大手一挥,透明屏障骤然崩断,露出灿烂明亮的蓝天,有白云,有太阳,前途大好。
一分钟。
祁闾走在前面,顾钦紧随其后。拳头直直冲向祁闾的侧脸,他还在说话,防不胜防地接下袭拳。
顾钦横扫腿,祁闾没有被绊倒,倒是他因为重心不稳,偏离了轨迹,给了纸人肘击他的机会,随之颓然倒地。
下巴近乎被捏得脱臼,顾钦手肘撑着地面,怒瞪面前轻狂笑出声的人,“我就说你们姓顾的,没一个好东西,手段挺阴啊。”
顾钦艰难地开合嘴唇,一字一句从喉间迸发,“不及你……”
哗啦啦——
云雾旁浮现几个白影,来得真快。
哗啦啦——
鲜血喷涌,染红了裸露在外的手臂,顾钦低下头,胸膛一片深渊。
异灵碎片伴随拳头的挪移,出现在空气里,蔓延着铁锈的腥味,顾钦几乎痛得失去知觉,视线模糊,听不清祁闾咕噜着什么鸟语。高阡好像率先冲了出来,但没过招几次,就没声了。
身体发冷,胸膛和后脑隐隐作痛,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头脑却异常清醒。他居然能感知到,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靠在某个温暖的地方,那个地方也在砰砰直跳,这一刻,很安心,令他可以放松所有警惕。
“不用担心,阿钦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异灵碎片有愈合的效果。”
“既然剩下半枚在你这里,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这是陛下的指示,我只是服从于陛下的安排。”
又有另一个声音插/入,充当和事佬,“算了算了,俞磬你少说一句。”
“柳戚,闭嘴。”
“唉,你小子忘恩负义,到底站哪边的?”
……
好吵,吵死了。
一个两个都给我扔外边去。
啊啊啊啊啊啊,到底吵什么?!!!
顾钦撑着冰冷的身体,动了下虚白的嘴唇,像七八十岁老太太讲话一样,声音极为沙哑,眯开一条缝,“别吵……”
然后又瘫了回去。
瞬间安静了。
只余一人震惊道,“卧槽,诈尸了。”
“他本来就没死。”话音刚落,顾钦感觉身上的人搂他更紧了些。
顾钦醒了,准确来说,他很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没力气睁眼皮子,索性闭着眼听柳戚跟俞磬瞎扯淡。柳戚那张小嘴抹了蜜似的,简直自称一桌,叫上几个大娘,凑个贵妇局不成问题。
从高府豪门八卦,再到柳府不堪重负,每一字每一句灌注了独属他的见解,有时唉声叹气,生人悲伤亡者怨,有时慷慨激昂,怒斥某些老登净不干人事。
所谓让你顾全大局的人,保证不在大局以内,自然不会顾及你是死是活。
柳戚扒开一颗花生,细细咀嚼,“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话说,为何是由你带兵下凡,我记得你……”
不是关禁闭了吗。
俞磬愣了愣,垂下眉头,水面飘着茶叶,透射着熟悉的人影,一摇一晃,热气扑鼻,说道,“陛下派我来,是为了解释清楚一些以前的矛盾,六年前,我……被人控制做了很多错事。”
柳戚道,“出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被关一辈子,吓死我了。你呀,也别想太多,阿钦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嘶啊——”
声音从床那边传来的,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肤色与衣裳同样苍白的男人,沿着床头坐了起来,他支起一只腿,喘着粗气,似乎刚刚那一会儿就让他筋疲力尽。
花生米开了半截,往前一推,柳戚不吃了,跟吃剩的花生壳丢一块,然后跟随俞磬快步上前,“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顾钦目光没有投向柳戚,而是旁边的俞磬,面色有点郑重,他道,“为什么你会有剩下那一半的异灵碎片?”
俞磬叹了一口气,“阿钦,不要用这种眼色看我。在你……上元被我刺杀之后,异灵球就已经裂成好几块碎片,天庭使节赶到时,仅在树林附近边角处找到几片残余的碎片,这才凑成了半块球型。”
顾钦心中一怒,异灵球早已找到一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如此想着,愤怒击垮最后的逞强,他弓着腰无止境地吐血,难吟道,“兄长让你瞒着我的?咳咳咳……”
俞磬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咳血感并没有逐渐淡化,随之而来的是灼热的烧心感。顾钦撇开他虚伪的安抚,“别碰我。”
俞磬沉沉低闷着,收回手,他没有人类的情感,喜怒哀乐对于他来说,只是生命中一闪而逝的过场,他无法体验其中的意味,但他知道现在的顾钦很烦燥,“是,他说如果提前告诉你,你会依赖着他,更不会下凡寻找其他碎片下落。”
确实,如果有人告诉他已经找到一半,他就不会想去找剩下的。
顾钦拽了拽俞磬的袖子,其实这谈不上拽,因为他手指没有力气,只是搭在袖子上,扣了两下衣料,“阿妧呢,那孩子……咳咳咳。”
又咳了起来。
柳戚眉目皱成一团,好似不愿提及此事,可对上顾钦期待、焦灼的目光,他又不好拒绝,只好犹豫了片刻,“目前吃了安魂丹,情况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要尽快找到她的魂魄,万一去了孟婆桥投魂转世,一切就赶不上了。”
顾钦犹如老父亲一般,急切着闺女的生死,他不顾俞磬的劝阻,执意要下床走路,但脚尖刚触碰地面,身体径直向前倒去。
这一幕,被端着水盆进屋的高阡看到了。
病人卧倒在地,浑身是血,一个笔直地站着,另一个坐在床头伸出双手,很慌张,想帮忙,最后扶都没扶。
高阡感觉头脑一热,此刻也很想一吐百里鲜血,额间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吼声厚实淳朴。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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