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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愕的棋局与冰冷的选择
周宥宁的话语如同惊雷,在鲍生生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却未能激起希望的波澜,只泛起一片荒谬而冰冷的涟漪。她看着他,这个曾给她带来无尽麻烦和痛苦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急切、郑重甚至一丝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嫁给他?
成为周家的媳妇?
这比任何威胁和打压都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和……恶心。
她刚刚失去了此生挚爱和唯一的孩子,心口的伤血肉模糊,还在汩汩流血。而他,以及他背后的家族,竟然在此时讨论她是否“适合”做他们的儿媳?讨论她的“能力、心智和格局”?
这简直是对陈岸和宝宝亡魂的亵渎!是对她痛苦最极致的嘲讽!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鲍生生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与周宥宁的距离,眼神里的空洞逐渐被一种极度厌恶和冰冷的愤怒所取代。
“欣赏?认可?”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淬冰般的寒意,“周宥宁,你们周家挑选媳妇的方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看着别人家庭破碎、痛失所爱,然后在废墟上评估这块‘材料’合不合格?你们把我当什么?一件经受住了压力测试的商品吗?”
她的质问尖锐而刻骨,让周宥宁的脸色白了白。他试图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鲍生生打断他,积压了太久的悲痛和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尽管这出口是如此令人绝望,“因为你们觉得我‘好’,所以我活该承受这一切?因为我足够‘坚强’,所以我就该忘记我死去的丈夫和孩子,欢天喜地地嫁入豪门,去做什么女主人?去帮你们把周家带向更好的地方?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凭什么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她几乎是在嘶吼,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周宥宁被她激烈的反应震住了,他似乎从未预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应。在他和周家的逻辑里,这已是能给出的最高“认可”和“补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阶梯。他以为,即便她最初会抗拒,最终也会看清这其中的巨大利益和……安全感。
但他忽略了,或者说根本无法理解,一个人心死之后,名利权位不过皆是尘土。
“生生,你冷静点……”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肩膀。
“别碰我!”鲍生生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如同看一堆秽物,“周宥宁,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好!我也不坚强!我现在只想带着我爸妈离开这里,离你们周家远远的!求你们高抬贵手,就当世界上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行不行?”
她的语气从愤怒转为彻底的疲惫和哀求,那种深切的厌倦和绝望,比任何恨意都更让周宥宁感到心惊和不…安?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眼神,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笃信的逻辑产生了动摇。父亲和母亲赞赏的“强大内核”,此刻展现出的,却是一种他无法掌控、也无法理解的悲怆与决绝。
“如果……如果我说,这不只是我父母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呢?”周宥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如果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呢?”
鲍生生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她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丝毫笑意:“真心?周宥宁,你的真心就是在我丈夫尸骨未寒、孩子夭折不久的时候,来跟我讨论婚嫁?你的真心,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毁灭之上的?这样的真心,太可怕了,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周宥宁所有精心构建的理由和伪装。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啊,时机不对,方式不对,一切都不对。可他还能怎么做?放任她离开?看着她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带着对他的永恒恨意和绝望?
他做不到。
一种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再次攫住了他。他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也要将她的人留在身边。时间或许能改变一切。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起来,那丝短暂的动摇被更深沉的执拗所取代:“鲍生生,你可以恨我,可以骂我。但你想彻底离开,不可能。”
鲍生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果然,还是这样。所有的“欣赏”和“认可”,背后依旧是毫不讲理的强权和控制。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声音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你到底想要什么?周宥宁,我什么都没有了。”
周宥宁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如同寒潭,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有你自己。而我看中的,从一开始就是你这个人。现在,以后,都是。嫁给我,这是你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更不容置疑的压迫:“留在国内,留在我的视线里。你可以不工作,可以陪着你父母,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散心,我不会过多干涉。但你必须接受这个婚约。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和她的家人无法顺利离开,甚至无法安稳生活。
鲍生生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噬。
抗争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失去了所有最珍贵的东西,最终却还是逃不出这座黄金打造的牢笼。
活着,原来可以这么累,这么没有选择。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看不到任何情绪。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答应你。”
周宥宁眼中瞬间掠过一丝亮光,似乎松了口气。
但鲍生生紧接着说道,语气冰冷得像机器:“但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在我心里,我永远是陈岸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和你家族必须接受这一点,不得有任何干涉或侮辱。” “第二,婚前必须进行严格的财产公证。我的,我父母的,我妹妹的,与周家彻底划清。我不会要周家一分一毫,周家也休想动我的任何东西。” “第三,没有婚礼,没有仪式,不对外公开。只是法律上的关系。” “第四,在我同意之前,不同房,不履行任何夫妻义务。” “第五,给我至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我需要绝对的空间和自由,你们不能以任何理由打扰我和我的家人。”
她一口气说完,每一个条件都像是在自己周围筑起一道冰冷的高墙,将她和周宥宁,和周家,彻底隔开。
周宥宁听着这些苛刻的条件,眉头紧锁,尤其是第四条和第五条,几乎完全否定了这段婚姻的任何实质意义。但他看着鲍生生那双毫无生气的、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知道这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妥协”。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
一场冰冷的、基于绝对权力和彻底绝望的交易,就此达成。
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有无尽的苍凉和妥协。
鲍生生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屋内,背影单薄而决绝。
她输掉了整个人生,但至少,她用这具行尸走肉,换取了家人暂时的安宁和一个……或许能让她慢慢枯萎的、无人打扰的空间。
至于未来?她早已不敢去想。
棋局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走到了终点,而她,成了一枚被永久钉在棋盘上的、冰冷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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