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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狼神养家日常
这三四日的光阴,仿佛是从命运指缝里偷来的。深山里一片静谧,唯有清脆鸟鸣、潺潺溪流与风过林梢的沙沙声相伴。在青绵的悉心照料下,苍夜那属于狼王的强韧体魄恢复得极快,伤口日渐愈合,虽灵力仍被封禁、内里尚有些虚弱,但日常起居已与常人无异,甚至能帮着做些轻省的活计。
远离尘世喧嚣,褪去了身份的沉重枷锁,在这简陋的屋檐下,两人便如世间最寻常的夫妻,情感的藤蔓在相依为命中无声无息地疯长,缠绕得紧密而自然。
这日清晨,青绵先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几乎整个蜷缩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的手臂仍习惯性地环在她腰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
她悄悄抬眼,借着破旧窗棂透入的微光打量他。褪去了醒时的冷厉,他沉睡的侧颜轮廓深邃,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她看得有些怔然,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竟生出想要触碰他那长长睫毛的念头。
“看什么?”他初醒的嗓音低沉沙哑,似带着细小的钩子,轻轻刮过青绵的心尖。
她如同做坏事被当场捉住,脸颊蓦地飞上红霞,慌忙就要退开:“没、没看什么!该起身了……”
才一动,他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将人重新按回怀里,下颌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带着慵懒的鼻音:“还早。”
他的气息将她全然笼罩。青绵挣了挣,徒劳无功,便也安静下来,小声嘟囔:“你前几日可不是这样的……”之前他总是醒得比她早,且一旦醒来便即刻起身,从不失狼神应有的警觉。
苍夜低低笑了,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之前是之前。”他略顿,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如今,本尊觉得这样……甚好。”
一句“甚好”,让青绵心头如被羽毛轻拂过,酥麻一片。她不再言语,静静贪恋着这晨间的温存。
“真该起身了,还得做饭呢。你伤势未愈,饭食要准时,才好得快。”青绵努力挣开他的怀抱,尽管那温暖令她万分不舍。
苍夜只得依她,随之起身。
青绵利落地张罗起来。先瞧了瞧灶膛,见火种将熄,便熟练地取过火石与干松针,准备生火。
“我来。”苍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立在灶边,眉头微蹙,盯着那堆柴火与火石,神情竟如临大阵。
青绵略感惊讶,还是将火石递了过去,轻声提醒:“当心些,莫烫着手。”
苍夜掂了掂那两块不起眼的火石,回想她之前的动作,塞好松针,执石用力一磕。
“啪!”火星溅出,却未引燃松针,反而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那点热度本不足道,他却下意识一缩手,眼中掠过一丝愕然。他,幽冥洞的狼神,竟被这凡间微末的火星所“烫”?
他不信邪,再次磕碰。火星多了些,依旧未能点燃松针,反将几根柴火崩开了些。
青绵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抿唇轻笑。她上前取回火石,柔声道:“光用力不行,须看准角度,动作还要快。”她手腕灵巧地一抖,“嚓”的一声轻响,火星精准地落在松针上,青烟袅袅升起,橘红色的火苗随即欢快地跃动起来。
苍夜望着那簇在她手中温顺燃起的火焰,又看了看自己空劳无功的手,默然不语。他头一回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剥离了灵力的凡俗世间,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与经验,有时竟不如一个小女子熟稔的生活技艺。
“我去打水。”他似想挽回些颜面,拎起屋角的木桶便要走。
“不可!”青绵急忙抢过木桶,语气坚决,“你内伤未愈,打水最耗腰腹之力,若牵动了伤口,岂非前功尽弃?”见他神色不豫,她目光在屋内一转,落在略显凌乱的床铺上,“不若你帮忙打扫?整理床铺便好。”
“好。”苍夜应得爽快。打水不成,洒扫总该容易。
青绵这才提桶出门,临行前回头叮嘱:“仔细些,莫碰着伤口。”
苍夜负手,扫视这间不大的屋子,决意从床铺入手。走到床边,看着那褶皱的软被,眉头微拧。在他漫长的岁月里,何曾亲手整理过寝具?他试图将那软被叠出棱角,可棉絮仿佛自有主张,无论如何摆弄都歪歪扭扭,最终的成果与其说是豆腐块,不如说是个饱经风霜的土疙瘩。
狼王陛下对着自己的“杰作”凝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决定暂且放过它。
接下来是扫地。他拿起墙边那柄细竹扎成的扫帚,回想青绵轻扫的模样。这似乎很简单。
于是他手腕一沉,带风扫向地面——
“呼——!”
这一下非同小可!尘土、草屑、石子、青绵遗落的发带,乃至桌脚垫着的木块,皆被这股劲力齐齐掀起,噼里啪啦撞在墙上,哗啦啦落了一地。原本只是有些浮尘的屋子,此刻反而更加狼藉。
苍夜握着扫帚,碧瞳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不甘心,又去擦桌。不见抹布,目光落在自己玄色衣袍的内衬上——“刺啦”一声利落地撕下一块,蘸了水便开始擦拭。
力道依旧未能控制好,木桌被擦得吱呀作响,桌上的粗陶碗险些坠地。
恰在此时,青绵提水归来。推门一见屋内景象,顿时愣住——仿佛刚遭旋风席卷,尘灰弥漫,物事零落,床上被褥团作怪状,而始作俑者正一脸严肃地用碎布与木桌较劲。
“苍夜!你……这是做甚?”青绵放下水桶,啼笑皆非。
苍夜动作一顿,转身时面上带了些许懊恼,却强作镇定:“洒扫。”语气依旧沉稳,若是忽略这满室狼藉的话。
青绵望着他沾了尘灰的俊脸、手中可笑的“抹布”,以及那做错事却不肯认的别扭神情,一路的担忧顷刻化为了盈盈笑意。
她上前,轻轻取走他手中的布料,接过扫帚,忍俊不禁:“我的狼神大人,扫地可不是练功,不需这般气力。还有这桌子,”她指向那几道水痕,“须得这般擦拭才好。”
她拉过他的手,用自己洁净的衣袖替他拭去脸上的灰痕,语气温柔得如同哄劝孩童:“这些粗活,还是交给我。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见你这般……我心疼。”
最后三字,轻轻柔柔,却似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底那点因笨拙而生的挫败。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狼瞳深深望入她含笑的眉眼,那里并无半分嘲弄,只有满得快溢出的柔情与一丝狡黠。
“看来,”他低叹一声,语气里带着认命,又糅杂着宠溺,“为夫于此道确实不善。日后,这家中的‘武备’,”他意指扫帚等物,“还是交由夫人执掌了。”
青绵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如染上了晨光中最亮丽温暖的色泽。
“好,”她笑着应承,“那便有劳夫君,日后多多负责……貌美如花?”
苍夜一怔,随即明白她在打趣自己,亦不由低笑出声,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抵她发顶,闷声道:“调皮。”
小小插曲过去,屋内虽更乱了,两人间的气氛却反而更加融洽亲昵。这番洒扫的“败绩”,非但未生隔阂,倒成了这平凡日常中一桩带着甜味的趣事,让他那高高在上的形象,落入了更多人间烟火的暖意之中。
正午日头正盛,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青绵推开木门,只见阿贡的母亲领着几位族中长者并几个看热闹的壮年村民,浩浩荡荡立于门外。
“姑娘,你们住了这些时日,”阿贡的母亲,那位精干的妇人开门见山,语气不算坏,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俺们商议过了,这屋子是阿木勒留下的,终是族里的产业,不能老白住着。你们看是……”意思明了,要么给个说法,要么离去。
苍夜闻声,缓步而出。身姿依旧挺拔,面色虽带着病后的苍白,然而那双碧瞳扫过众人时,无形的威仪令喧闹的人群静下了几分。
“这屋子,我们买下。”苍夜言简意赅,声线平稳,带着久居上位的笃定。
村民面面相觑,未料他如此直接。妇人一愣,迟疑道:“买?你们……有银钱?这房子要值二十两银子。”
苍夜未答,只从指间褪下一枚通体玄黑、隐有暗流浮动的玉扳指。那扳指质地古朴,刻满繁复秘纹,一望便知绝非凡物。他递出:“以此相抵,足值千万间这般院落。”
众人目光聚于扳指上,有好奇,有疑惑,却无人识货。一老者眯眼端详半晌,摇头:“这物事黑黢黢的,不像值钱玩意儿。俺们庄户人,只认实在银两。”
“对!银两!”旁人附和,“谁知你这东西真假,俺们可不做冤大头!”
苍夜眉头微蹙。他纵横三界万载,何曾为黄白之物烦忧,更未被人如此质疑。下意识欲调动灵力,哪怕只凝出一丝威压,眼角余光瞥见青绵紧张忧切的眼神,立时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青绵见状,忙上前一步,柔声对妇人道:“大娘,各位乡亲,我们夫妇确然遭难,身上……暂无线银。您看这般可好?容我们一月之期,必设法凑足银钱,买下此屋,绝不令乡亲们吃亏。”
“一月?你们上哪儿弄二十两银子去?”妇人满面不信。二十两,于山里人家并非小数目。
“我们可去镇上寻活计,或……打猎、采药换钱。”青绵语带恳切,孤注一掷,“求诸位予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机。一月后,若拿不出银两,我们即刻便走,绝无怨言。”
苍夜看着她为二人容身之处如此低声下气地周旋,心中百味杂陈,既有对现状的无力,更多的却是对她的疼惜。他沉默着,算是默许。
村民低声商议片刻,妇人与几位长者交换了眼色,终是叹道:“罢,瞧你们也不易,一月!就一月!到时若拿不出钱,莫怪俺们不讲情面。”
得了承诺,村民渐次散去。
苍夜将青绵揽入怀中,下颌轻贴她发顶,声音里带着自嘲与一丝未曾有过的窘迫:“不想本尊竟有一日,为区区二十两银钱犯难。”
青绵自他怀中仰首,眸中却无气馁,反是破釜沉舟般的决心:“无妨!只要我们在一处,总有法子。你不可动用灵力,我们尚有手脚,明日便去多采药草。而且……”她眼中光芒更亮,一念脱口,“我可在此设一小小医舍!山里人家看病不易,我略通医术,辨识草药、处置寻常病痛损伤尚可。既能救人,也能贴补家用!”
苍夜听她规划,眼中掠过复杂神色。他欣赏她的坚韧与聪慧,却不得不点醒现实。他轻捏她指尖,语气沉稳地分析:“此念甚好。只是……村落太小,人丁稀薄,庄户人家若非急症重病,往往硬扛。开设医舍,恐难维系,所得银钱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并非打击,仅是陈述事实。见青绵明眸微黯,他话锋一转,带着狼神固有的自信与决断:“赚钱之事,交由为夫。”
青绵一听,立时摇头,秀眉蹙起:“不可!你的伤……”
“已无大碍。”苍夜截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坚实温热的小臂上,让她感受其下正迅速恢复的力量,“青绵,你莫忘,我先是狼,而后方为‘神’。”
他碧瞳微眯,掠过狩猎者的幽光,声线低沉而充满野性的力量:“狼之本能,便是猎杀。无需灵力,仅凭利齿、尖爪、速度与嗅觉,深入山林,猎取獐、鹿、野猪等大物,并非难事。其皮毛、血肉、筋骨,在镇上皆可售得不错价钱。”
他略顿,望着她犹带忧色的眼神,补上最关键的一句,亦带着安抚:“况且,我可于夜间行事。夜色是我的领地,化回原身,更利潜行捕猎,亦能最大限度避免……惊动凡人,不致牵动旧伤。信我。”
他话语条理分明,充满基于实力的笃定,顷刻驱散了她心中大半的疑虑。她望着他,眼前男子既是那个会为她笨拙生火、别扭洒扫的“凡人”夫君,更是骨子里流淌着猎者血液、曾与天地争锋的狼神。他并非逞强,而是在以他最擅长的方式,守护他们的家。
她反握住他温热的手掌,终是颔首,轻声叮咛:“那……你定要万分小心。莫贪多,平安归来最紧要。我……在家等你。”
“好。”他应道,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心中被前所未有的责任与满足感充盈。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下郑重而温柔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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