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绾星

作者:牛角大王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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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绡困星


      苏枕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那间奢靡得令人窒息的偏殿时,天际已彻底沉入墨色,唯有合欢宗各处亮起的暖色灵灯与明珠,将这片欲望之地映照得如同白昼,反而模糊了昼夜的界限。一整日的徒劳探寻,除了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自身渺小与处境绝望外,一无所获。那层层叠叠、玄奥无比的护宗大阵,就像一张无形巨网,将她牢牢罩在其中,连一丝缝隙都窥探不到。身心俱疲之下,她只想暂且退回这暂时的、并不安全的容身之所,打坐调息,将纷乱的心绪稍作整理,再从长计议。

      然而,她一只脚刚踏过那以暖玉镶嵌的高高门槛,另一只脚还悬在门外,整个人便如同被冰水猝然浇透,猛地僵在原地,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殿内,鲛绡宫灯散发着柔和却暧昧的光晕,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就在那白日里她曾跌坐过的软榻旁,一张以整块灵香木雕琢而成的茶几旁,一个身影正慵懒斜倚着。

      殷九溟!

      他竟去而复返。

      一袭红衣依旧耀眼夺目,在暖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并未坐在榻上,而是随意地坐在茶几的一角,一条长腿曲起,足尖点地,另一条腿则闲适地伸展着。他手中把玩着一只薄如蝉翼的白玉茶盏,盏中清茶氤氲着淡淡热气,与他周身那股邪魅霸道的气息奇异交融。他微微垂眸,似乎正专注于盏中茶叶的沉浮,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流转着莫测光芒的桃花眼。

      他看起来悠闲自在,仿佛此处并非囚禁他人的偏殿,而是他自家后院一般。

      苏枕星的心脏骤然紧缩,白日里被他强行禁锢、轻薄调戏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那冰冷与炽热交织的触感,那狎昵露骨的话语,让她瞬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周身灵力本能地微微流转,进入戒备状态。她以为白日的冲突过后,他至少会暂时失去兴趣,给她一点喘息之机,没想到这人竟如此阴魂不散。

      她强压下喉咙口的惊悸,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冷淡,如同结了一层薄冰:“不知殷宗主深夜驾临,所为何事?”每一个字都透着疏离与抗拒。

      殷九溟这才缓缓抬起眼睫。灯下看人,更增三分颜色。他那张俊美近妖的脸庞在朦胧光线下愈发显得轮廓分明,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苏枕星身上,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她感到皮肤一阵微麻。

      “无甚要事,”他开口,嗓音低沉慵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磁性,“只是恰巧路过这偏殿,嗅到里面新沏的‘凝露茶’香气颇为清雅,便想顺道过来,向苏姑娘讨一盏茶喝。”说罢,他还甚是惬意地轻摇了下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墨玉骨扇,扇尾坠着的流苏轻轻晃动,一副闲适风流的模样。

      讨茶喝?苏枕星几乎要冷笑出声。这偏殿是他的地盘,里面一应物品皆由合欢宗提供,他若要喝茶,何处不可?何必偏偏深更半夜跑到她这里来“讨”?这借口拙劣得令人发指,其用心,昭然若揭。

      她按捺住翻涌的怒气,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拒绝:“茶就在几上,殷宗主请自便。喝完之后,便请回吧。夜色已深,小女修为低微,需得歇息了。”她直接下了逐客令,希望这人还能剩下一丝基本的颜面。

      殷九溟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驱赶之意,反而就着她的话,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挠得人心头发痒:“无妨。”他抿了一口茶,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她,“你既累了,就安心歇息吧。本座在此处饮茶便可,不会扰你。”

      什……什么?!

      苏枕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要留在这里?看着她睡觉?!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蛮不讲理之人!

      眼看委婉的逐客令对他毫无用处,苏枕星心中不禁阵阵发沉,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这男人修为深不可测,性情阴晴不定,心思更是难测如海,当真是难缠到了极点!她完全猜不透他下一刻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强硬驱逐不行,那就来软的:“小女自幼觉轻,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有旁人在侧,实在难以安眠。还请殷宗主体谅。”

      “哦?竟是如此?”殷九溟挑眉,露出一副颇感兴味的模样,随即笑道,“这倒更好办了。区区安神助眠之术,于本座不过举手之劳。苏姑娘若不介意,本座现下便可为你捏一个安神诀,保你一夜香甜无梦,如何?”他说得轻松写意,仿佛这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苏枕星气得浑身微颤,脸颊因愤怒而染上薄红,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也几乎破裂。跟这个煞星根本毫无道理可讲!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强烈的挫败感和危机感让她意识到,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与他共处一室,无异于羊入虎口。既然赶不走他,那她走!

      “既然如此,”苏枕星猛地转过身,声音冷硬,“那殷宗主就请自便,在此处好生‘休息’吧!小女去别处寻个清净地方调息修炼便是!”

      她脚步急促,只想立刻远离这个危险源,哪怕只是在殿外廊下枯坐一夜,也比面对他要安全得多。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触及那冰凉光滑的门框,眼前便是红影一闪!

      仿佛瞬移一般,殷九溟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如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了门口,恰好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他依旧带着那抹慵懒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并未触碰她,只是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彻底断绝了她逃离的可能。

      苏枕星猛地刹住脚步,几乎撞进他怀里,惊得连连后退两步,心脏狂跳,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殷九溟微微俯身,靠近她,那双桃花眼中流光闪烁,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玩味,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深刻,低沉的嗓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姑娘,”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茶香与冷冽的男性气息,拂过她的面颊,“本座准你走了吗?”

      殷九溟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戏谑的光芒流转不定,仿佛很欣赏她这副强作镇定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苏枕星深知与这人绕弯子纯属徒劳,他根本就是以看她挣扎为乐。她索性心一横,抬起清冷的眸子,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殷宗主神通广大,何必与我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玩这等猫鼠游戏?你到底意欲何为,不如直接把话说明了吧!这般纠缠,折辱于我,于你又有何益?”

      她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他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逼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殷九溟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似乎觉得她这副炸毛的模样格外有趣。他好整以暇地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语调依旧慵懒散漫,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本座说了,无非就是讨一盏茶喝,再与姑娘……叙叙旧。”他刻意加重了“叙旧”二字,其内涵不言自明。

      “不过么,”他话锋一转,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体贴”,“本座也体谅姑娘现下修为不高,白日又受惊劳累,夜晚还需休憩养神。既然姑娘觉轻,怕人打扰,那本座便委屈一下,亲自在此守着你入睡吧。保证无人敢来惊扰,如何?”

      这番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话险些让苏枕星气晕过去。他守着她?那才是最大的惊扰!

      她胸脯剧烈起伏,还欲再开口斥责,哪怕明知无用,也比默默承受这屈辱要强。然而,她红唇刚启,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不是失声,而是仿佛有一股无形而柔和却绝对强大的力量,轻巧地封住了她的喉舌,阻断了所有音节的发出。她徒劳地张合唇瓣,只能泄出几不可闻的气音,如同离水的鱼。

      是殷九溟!他又对她施了法!苏枕星猛地瞪向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愤怒与恐惧交织升腾。这种完全受制于人、连表达愤怒的权利都被剥夺的感觉,比直接的伤害更令人绝望。

      殷九溟对她眼中的怒火视若无睹,反而像是觉得终于清净了。他忽然上前一步,在她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伸手——并非动用灵力,而是实实在在地、用肢体力量将她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打横抱了起来。

      苏枕星猝不及防,身体骤然悬空,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男性怀抱。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暖香瞬间将她包裹。她本能地就要使出全力挣扎,四肢却被他看似随意的手臂稳稳禁锢,难以动弹分毫。

      就在她积蓄灵力准备不顾一切反抗的瞬间,殷九溟低沉而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耳膜:

      “嘘……别白费力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本座素来只欣赏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不愿行那强取豪夺之事,平白失了趣味。”

      他抱着她,步伐沉稳地向内殿那张宽大得过分的软榻走去,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苏枕星紧绷的神经上:“你乖乖听话,不要使倔,今夜本座便可允诺,不会真正碰你。”

      “但若你执意要挑战本座的耐心……”他话音微微一顿,语气中的寒意骤增,“本座也不介意换种方式,让你领略一下合欢宗真正的‘待客之道’。那滋味,想必不是你想要的。”

      这话语中的暗示清晰无比,如同冰锥刺入苏枕星的心底。她浑身一僵,所有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理智艰难地压过了屈辱和恐惧。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殷九溟所言非虚。若他真想要在此时此地强要了她,以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她根本没有万分之一的逃脱机会。所有的反抗,最终只会招致更粗暴的对待和更彻底的征服。眼下这般境地,顺从他的“心意”,或许……或许还能暂时保住清白,换取一线喘息之机。

      殷九溟敏锐地察觉到怀中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虽然依旧僵硬,却不再试图反抗。这识趣的顺从显然取悦了他。他低笑一声,心情似乎大好,抱着她的手臂却并未松开,径直走到铺着厚厚雪焰狐裘的软榻旁,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并非粗暴地将她放在了那云堆雪砌般的柔软之中。

      身体一接触到榻面,苏枕星立刻像受惊的刺猬般蜷缩起来,全身肌肉绷得死紧,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背脊紧紧抵着冰凉丝滑的榻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随之俯身靠近的殷九溟,仿佛一只落入猛兽爪牙之下、惊恐万状却又无力逃脱的小兽,只能以最脆弱的姿态表达着最后的戒备。

      殷九溟对她的恐惧浑不在意,自顾自侧身卧倒在她身旁。软榻极为宽敞,即便躺下三人也绰绰有余,但他偏偏选择紧挨着她。红衣墨发铺陈在洁白的狐裘上,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对比。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拂开她因方才挣扎而散乱在脸颊旁的几缕青丝,动作甚至称得上一丝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可这般的“温柔”落在苏枕星眼中,却比直接的暴力更令她胆战心惊。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睫都不敢颤抖,生怕任何细微的反应都会打破这危险的平衡,引来对方的进一步侵犯。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耳廓,最终停在她的下颌处,并未用力,只是那样贴着。

      “睡吧。”

      殷九溟只吐出这两个字,随即手臂一伸,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近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是一个极具占有性和控制欲的姿态。

      苏枕星全身僵直如木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殷九溟身上传来的体温炽热如火,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烫着她的肌肤,那强健有力的手臂揽在腰间,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茫然的无措交织翻滚,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然而,殷九溟在做出这个动作后,竟真的不再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那样揽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仿佛真的准备入睡。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和寂静中悄然流逝。殿内唯有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苏枕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摇曳的鲛绡帐幔,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白日里耗费的心神实在太多——探索宗门、感应大阵、遭遇苏清玥、与殷九溟周旋对抗……极度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此刻如同潮水般反噬上来。身体的疲惫终究战胜了意志的强撑。

      尽管意识仍在拼命抵抗,但沉重的眼皮却开始不听使唤地慢慢耷拉。身前传来的温暖和那强横却意外地不再移动的禁锢,仿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安全区。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紧绷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

      警惕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痕,排山倒海的困意便汹涌而至。

      最终,在一片混乱的思绪和无法摆脱的温暖禁锢中,苏枕星的意识逐渐模糊,抵抗彻底瓦解。长长的睫毛如折翼的蝶,缓缓垂下,覆盖住那双盛满了惊惧与不甘的眸子。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深长,竟真的在这魔头身侧,在这极致的危险与屈辱包围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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