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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套(二)
62
齐雪静安排得很好,他的意思是,林与闻要是能早点办完案子,直接就可以回家过个节,至于袁澄那,齐雪静说他来搞定。
林与闻信齐雪静真的能搞定袁澄,反正搞不定他就再赶回京城来就行。
这案子其实很简单,但很恶劣。
凶手叫作罗志豪,是北直隶的旬县人,他就是那种非常标准的街溜子,成天无所事事,大小祸事做下了不少,这一次喝醉了酒,奸杀了一个仅有十岁的女童,手段残忍,判了秋后问斩。
他在口供中供认不讳,因此林与闻只需要把口供再核实一次,确定旬县的衙门没有刑讯逼供,证据充足,本案没有其他疑点就算是交差了。
但是齐雪静可在大理寺做了七年事了,仅是复核案子,经他手的就至少有将近千件,遍及全国,他说觉得不对劲,那肯定哪里是有点问题的。
林与闻他们一行人一到旬县,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林大人,林大人,”旬县知县亲切地握住林与闻的手,“我一听说您亲自来,就带着我们这的几位乡贤一起来了。
旬县的乡贤可不一般,这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除了有好吃的火锅鸡和肉饼以外,另外一样特产就是进士了。
林与闻自己做过县令,他们江都每届科举都得有好几个中第的,旬县也是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有个很大的问题,乡贤,也就是当地致仕的官员特别多,名号还都特别响,现在跟林与闻互相行礼致意的就是前兵部的左侍郎刘琮。
林与闻腰差点要折过去,“刘大人,不必不必,我只是个晚生啊。”
刘琮六十岁的年纪,没有一般兵部出身的那种戾气,笑得慈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林大人快请,我们在这县里最好的酒楼给您定下了一桌,可千万要赏光啊。”
林与闻赶紧点头,身后的陈嵩眼里掩不住的骄傲,低头跟程悦讲,“咱大人以前在扬州都得不着这样的待遇。”
“许是鸿门宴。”程悦还是更理智的那一个。
“那也没关系,先吃他们一顿。”
见陈嵩摩拳擦掌的,程悦同黑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致摇了摇头。
人家重视是真的重视,林与闻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北直隶的饭桌上还吃上了大闸蟹,这东西怎么运过来的啊?
“林大人是天津卫人,应该很会吃螃蟹吧。”
林与闻摆摆手,“还好还好。”
他难得被众星捧月,总有种拘束的感觉。
他问旁边的知县王知全,“秋审在即,时间不多,今天晚上可能就得请王大人把这个案子的原始案卷交给我。”
“好好,都在档案库里放着,”王知全其实是今年才上任的,这案子发生的时候还在翰林院待职呢,“晚上我就给您都送到驿馆里去。”
林与闻道了声谢,正要继续吃的时候,王知全又不好意思地问了句,“林大人,这个案子,大理寺很重视吗?”
“啊,”林与闻知道他的意思,他也不想麻烦地方官员,安慰王知全道,“毕竟是人命案子,手续就是复杂,尤其是到了陛下那里,免不得要奏对一阵,真落了什么陛下想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那可,”他呲了一下牙。
“但是王大人你不用担心,这案子能到我们这,肯定也不会差太多,”林与闻想到齐雪静跟刑部侍郎武斗的事情,“起码我看了,口供是没问题的,自己都承认了,还能差什么啊。”
王知全嗯嗯两声,眼睛看了下刘琮。
林与闻低着头啃螃蟹,哪怕注意到他们的互动也当没看见,这种事太常见了,皇权不下县,知县是朝廷定的官员,干不了几年就会换地方,这些乡贤士绅才是真正治理地方的人。
反正他就是来拿案卷的,甚至他都不用见犯人,几项一核实,再和这些老头子们吃吃喝喝几顿就可以走人了,齐雪静对他不薄,等回京城的时候给他带点麻花。
林与闻他们酒足饭饱,约好了和王知全一起去趟县衙,却看见一个吏员匆匆跑了过来,“王大人,县衙走水了。”
“县衙走水!”王知全直接就跳起来了。
这些老头们也都面面相觑,互相搀扶着起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林与闻微微皱眉,招来黑子。
“林大人,我给你安排轿子,”王知全还想着这事,被林与闻一推,“快走吧,咱们俩一起。”
到了旬县县衙,林与闻发现其实没有多大的火,好像是谁不小心踢翻了烛台,烧完想烧的东西这火也就灭了。
林与闻问,“档案库?”
“林大人,”王知全满头的汗,“这个,这个,我真的是准备好的。”
“我明白,”林与闻插着腰,仰头看看档案库被熏黑的屋脊,“还好,这么多文书,还能救回来不少。”
王知全一直朝林与闻拜,“林大人,我真的,诶呀,那这案子怎么办啊?”
几个老头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诶呀这……”
刘琮上前,提了建议,“不然林大人,自己查查,咱们也不能没有案卷就把这事空过去啊。”
“是啊,林大人,”王知全试图弥补,“您要查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现在这样也查不了什么啊。”林与闻举起手,安定一下慌张的众人,“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没人伤亡就好。”
他对王知全点头,“王大人,明天带我去见见犯人吧。”
王知全连连称是,叫人把林与闻送到驿站去。
……
驿站的驿丞给送来了茶和点心,林与闻就和程悦两个人坐到了桌前,陈嵩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便把门关上了。
“大人,这火着的也太刻意了。”
连陈嵩都觉得有问题,你就说王知全的手段是不是有点太浅了。
林与闻翻个白眼,“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放这个火呢,原始的案卷有什么拿不出来的呢?”
“验尸文书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程悦看着手里的纸,“十岁女童,脖颈上有明显的手印,身上有多处淤青和擦伤,”她一边跟林与闻说话,一边解释,“这可能是掐死的时候有挣扎的痕迹。”
“衣衫不整,有被侵犯过的痕迹。”她点头,“和口供里说的也一样。”
林与闻手里拿着口供,“嗯,他说他侵犯了死者,并且用手掐过死者的脖子,但他是醉酒状态,因此可能失了力度控制,致死者死亡。”
“像是这样失手杀人的,一般不也不会被判死刑吗?”陈嵩走过来,跟林与闻他们坐在一起。
“毕竟对方是个孩子嘛。”林与闻叹气,“而且这犯人应该是一开始没有认,后来这女孩的家里闹得很凶,甚至闹到顺天府去了。”
林与闻功夫做得还是到位的,“我提前跟薛大人聊过,他说当时旬县这位王大人还没到任,他就让旬县典史全权负责,给了很大压力。”
“这样最后才使这凶手认下罪行。”
陈嵩用出那个大人你懂得的表情,“肯定有点猫腻。”
“大人刚才说的那个典史叫什么?”程悦问。
“姓余,刚才吃饭的时候在另一桌吧。”
“余立德?”
“嗯,你怎么知道?”
“仵作也是他。”
“啊?”林与闻一拍脑门,“要不说齐少卿觉得这事不对劲呢,又审又判又验尸,这么个全才竟落到这小县城里了。”
程悦抿起嘴,“但我不认为这份验尸文书是作假的。”
“嗯?”
“验尸文书一般除了要给上面看以外还要经过亲属确认,这女孩要是背后真有这么能闹事的亲族,应该不至于随便就把事情过了。”程悦又解释道,“凶手的手法很平常,这样明确的死因,小地方让典史来做一下仵作其实是挺正常的事情。”
这也有道理。
林与闻捻了一下手指,“但是也太巧合了吧。”
“出了这样的命案,仵作却缺位,亲属非在两任知县交接的时候急着要个答案,凶手前几次不认的口供如今又被烧毁了,”林与闻仰着头想,“单拿出来哪件事都没问题,但是凑在一起,我也会觉得不对劲啊。”
程悦和陈嵩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沉默下来,到底是哪不对劲呢。
“可是我看今天那个王大人,真是挺配合的。”陈嵩说,“不像心虚啊。”
“他心不心虚也没什么关系吧,”程悦说,“本来这案子就不在他的任期里,他根本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啊。”
“而且,案子已经过了小半年了,尸体可能都化成白骨了,我们又能查出来什么呢,”林与闻眯起眼睛,“论迹不论心,不管他有多配合,现在我们就是什么都核实不了了,能做的也就是再问一遍口供。”
林与闻捂上脸,“我敢肯定,我明天也问不出来什么新东西的。”
“怎么人家就能糊弄住京城的官员呢,”陈嵩不禁感叹,“咱们在江都时候,大人哪个京官也没忽悠过去啊,天天就挨罚。”
“……”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给我打洗脚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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