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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银链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蝶生浑身脱力地趴在姜谕怀中,薄汗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黏腻地贴在那人同样汗湿的胸膛上。
激烈的纠缠过后,是令人心慌的空寂。
姜谕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蝶生散落在他臂弯间的长发,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仿佛只是在安抚一只暂时乖顺的宠物。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绮丽的晚霞里,没有焦距,深邃的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墨色。
蝶生将脸埋在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亲密过后的脆弱,让他平日里强装的坚韧外壳出现了裂痕。
他像是梦呓般,用带着鼻音的、软糯的语调喃喃低语,破碎的句子断断续续地逸出:“阿哥……我好想你……”
“在外面每一天……都在想……”
“想起小竹楼,想起你……还有阿明。”
“我再也不走了……真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情欲和深深的依恋,像是受了委屈终于归巢的雏鸟,急切地想要寻求庇护和确认。
然而,这些如同裹了蜜糖的言语,落入姜谕耳中,却并未激起丝毫涟漪。
他抚摸长发的手指甚至没有停顿一下,面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想我?姜谕在心中冷嗤。
想的是我的庇护,还是逃离后无处可去的狼狈?
再也不走了?
这话他听得太多了。
曾经的甜言蜜语,温存体贴,哪一句不是为最终的逃离铺路?
他根本不信。
身体的契合或许能暂时麻痹感官,却无法填补信任的深渊。
蝶生此刻的温顺与依恋,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示弱和算计,是为了在这座精致的囚笼里换取稍好一点的待遇,或者,是为了下一次更周密的逃离所做的铺垫。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人,总是能在伤害他至深之后,又摆出这样一副全然依赖、仿佛离了他就不能活的模样。
而他,明明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却依旧会被这虚假的温暖所蛊惑,陷入这欲望与猜忌交织的泥沼。
于是,他任由蝶生诉说着思念,自己却始终不发一语。
那沉默,比任何冰冷的回应都更具杀伤力,像一堵无形的墙,将蝶生试图传递的微弱暖意,彻底隔绝在外。
夜色降临,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似乎是累极睡去了。
姜谕这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蝶生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带着泪痕的脸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拉过一旁的薄被,盖住了两人,然后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唯有心潮,兀自翻涌不息。
对于已然认清自己心意的蝶生而言,脚踝上那副冰冷银链所象征的“失去自由”,固然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和不适,但更啃噬他内心的,是姜谕那持续不变的、近乎残忍的冷淡。
这间三楼的新居,视野开阔,陈设也算得上周全,却感觉比从前那座小竹楼更加令人窒息。
因为这里没有生活的气息,没有偶尔的烟火气,只有一种被精心计算过的、毫无温度的禁锢。
姜谕偶尔会来,通常在深夜,带着一身凉意和不容拒绝的气息。
那些时刻,身体的纠缠炽热而真实,仿佛能暂时驱散一切阴霾。
可一旦云收雨歇,姜谕便会迅速抽身,恢复成那个疏离莫测的圣主。
他很少在这里过夜,更多时候,蝶生只能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独自躺在尚有余温的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星空,感受着比夜色更深的孤寂。
他知道,姜谕大多数夜晚都在二楼,陪着小阿明。
孩子的笑声、咿呀学语声,甚至偶尔的哭闹声,都会隐隐约约地透过楼板传上来。
那声音如同最细软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一下下撩刮着蝶生的心。
孩子就在咫尺之隔的下方,他却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自从那次短暂而充满嘲讽的会面后,姜谕再也没允许他见阿明。
这分明是故意的。
姜谕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折磨他,让他清晰地体会到“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痛苦。
二楼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夹杂着孩子咯咯的清脆笑声,像是一串小铃铛摇进了蝶生寂寥的三楼。
是阿明的声音。
蝶生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侧耳倾听,连呼吸都放轻了。
楼下,姜谕正盘腿坐在铺着柔软羊毛毯的地上。
小阿明穿着红肚兜,像只胖乎乎的小企鹅,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咧着刚长出几颗小米牙的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姜谕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此刻也柔和了几分。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阿明肉嘟嘟的鼻尖,低沉的嗓音带着罕见的、几乎不易察觉的温柔:“阿明,今天又学了什么新花样?叫阿爹听听。”
阿明被点了鼻子,痒得缩起脖子,笑得更欢了,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姜谕的手指,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姜谕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指,轻轻摇晃着,继续引导:“不是‘啊’,是阿——爹——”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吐字清晰。
阿明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姜谕的嘴型,小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努力模仿:“阿……哒!”
虽然发音还不标准,但已隐约有了“阿爹”的轮廓。
姜谕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冰雪初融时折射出的第一缕阳光。
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只小巧的、用草叶编成的蚱蜢,绿油油的,栩栩如生。
“乖,”他将草蚱蜢递到阿明眼前,轻轻晃动着,“再叫一声,这个就给你。”
阿明的注意力立刻被新鲜的玩具吸引,伸出另一只小手去够,嘴里更加卖力地喊着:“阿哒!阿哒!”
姜谕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闷闷的,却带着真实的愉悦。
他将草蚱蜢放进阿明迫不及待的小手里,顺势将软乎乎的小身子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引得阿明发出一连串兴奋的尖叫和笑声。
阳光透过竹窗,洒在父子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画面。
姜谕抱着儿子,在原地转了个圈,阿明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笑声如同最纯净的泉水,流淌在竹楼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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