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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拂月(二)
"顾洛臣!你给老子站住!"
顾府内,此刻正上演着一出鸡飞狗跳的追逐戏。家主顾青衫手持一根厚重的戒尺,怒气冲冲地在后面追赶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老子就是不读书!有本事你打死我!"顾洛臣虽然嘴上硬气得很,但脚下却丝毫不敢停歇,在假山亭台间左躲右闪,生怕慢上半步就会被那根戒尺结结实实地抽在身上。
他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在心中腹诽:"他爹莫不是糊涂了?咱们顾府家产万贯,金银满库,他却非要逼老子去读什么酸腐书,还要考取什么劳什子功名。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几两银子摆不平的?"
"逆子!逆子啊!"顾青衫毕竟年纪大了,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只能倚在门框上,望着顾洛臣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怒骂道,"有本事你就给老子从外面别回来!"
眼见追不上这个兔崽子,顾青衫气急败坏,一把将手中的戒尺冲着顾洛臣的背影狠狠抛了出去。
"啪!"
戒尺重重地砸在门口那只威武的石狮子上,应声断为两截,碎片散落一地。
"不回来就不回来!当老子怕你啊!"顾洛臣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冲着顾青衫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顾青衫的视线中。
"这个逆子...气死老子了!"顾青衫指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而此时的顾洛臣,早已夺门而出,踏上了他的自由之路。
顾洛臣在外面过了几日潇洒快活的日子后,荷包里的银两也挥霍得差不多了。他本想回府,却又拉不下这张脸面,只能在一间简陋破旧的酒楼内暂时住下。
午膳时分,顾洛臣要了一只叫花鸡。然而刚咬了一口,便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将整只鸡从窗户扔了出去。接着又端起酒碗品了一口,那酒又辣又涩,难喝得要命,他立刻一口喷了出来。
"小二!小二!"顾洛臣不满地叫喊着。
店小二听到呼唤,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客官可是还需要些什么?"
"你这酒水味道怎么和前几日的不一样?"顾洛臣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莫不是想糊弄本公子?"
店小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客官,您前几日每日消费一两银子,自然是上等酒菜。这几日每日只消费几十文钱,这酒水与菜肴当然不同咯。"
顾洛臣被说得面红耳赤,强撑着面子道:"快将店中最好的酒菜拿来!"
店小二瞥了顾洛臣一眼,双手一摊,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两银子,先付钱。"
顾洛臣连忙打开荷包查看,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文。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无奈地挥手让店小二下去。
"没钱还充什么大爷?"店小二转身离开时,小声嘲讽道,声音刚好能让顾洛臣听到。
顾洛臣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在店小二走后不久,他便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只能放下身段,准备去寻找方才被他扔出去的叫花鸡。
然而当他来到窗下时,却并未发现那只鸡的踪影。他侧耳倾听,察觉到墙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咀嚼声。
顾洛臣好奇地翻墙而过,只见一男一女正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啃食着他方才扔掉的叫花鸡。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已经饿了很久。
"谁让你们吃本公子的食物了?"顾洛臣本就被店小二嘲讽过,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立刻怒声质问道。
"抱歉,我们不知道这是公子的食物,只当是被人抛弃的,觉得可惜,所以才..."二人中的女子连忙起身解释,那对男女样貌相似,应该是兄妹。
"你们这是偷窃!"顾洛臣义正辞严地指责道。
"不是的,公子您听我解释..."女子还想辩解。
然而顾洛臣的注意力却被男子身后背着的书箱吸引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也是读书人?"
"是的,小生宋思离,举孝廉出身,与舍妹非烟进京赶考。"男子连忙起身行礼,"路途遥远,花光了银两,这才不得已误食公子的叫花鸡,还请公子见谅。"
"太好了!"顾洛臣双眼一转,计上心来,"我顾某平生最爱与文人雅士交谈!你二人且随我回府,一同研习学问,以待科举!"
说完,他便热情地拉着二人往顾府方向走去。
顾洛臣心中暗自得意:将这两个穷酸秀才带回去,由老爷子出钱资助他们,自己只需要认个错,表示要好好读书,不就又是顾家的大少爷了吗?照样可以逍遥人间!
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顾洛臣心中如此盘算着,便将宋氏兄妹带回府中。他在父亲面前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信誓旦旦地向顾青衫保证:"父亲,儿子这次是真心悔悟了,必将刻苦研习学问,博取功名,光耀门楣!"
顾青衫见这个一向顽劣的儿子竟有如此转变,心中大为欣慰。他对宋氏兄妹愈发和善起来,不仅安排了上好的住处,还每日嘘寒问暖,酒肉不断,待他们如同自家子弟一般。
一年后,春闱将至,宋思离与顾洛臣一同前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而他的妹妹宋非烟则留在顾府中,由管家刘三负责照料起居。
刘三在顾府服侍多年,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然而当他见到宋非烟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时,心中便起了歪心思。
起初,宋非烟对刘三的殷勤并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随着刘三不断砸下大笔银两,送来各种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宋非烟的心防逐渐松动。面对这些她从未见过的奢华物品,她终究没能抵住诱惑,渐渐与刘三厮混在了一起。
宋非烟尝到了奢华生活的甜头,便变得愈发贪婪。她挥霍无度,要这要那,刘三积累多年的银两很快便被她挥霍一空。
然而为了留住这个美人,刘三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铤而走险,开始在顾府内偷拿银两,以满足宋非烟日益增长的欲望。
一日,顾青衫心血来潮,决定前往账房亲自对账。当他推开账房门时,正好撞见鬼鬼祟祟的刘三,手中还拿着一锭银子。
"刘三!你这是在做什么?"顾青衫震惊地问道。
刘三见事情败露,立刻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求老爷看在小的服侍多年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顾青衫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心中五味杂陈。他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念及刘三多年来的忠心服侍,网开一面,没有报官处置。
"念你多年服侍的情分,我不报官了。"顾青衫沉声道,"但你与那宋非烟立刻离开顾府,从此不得再踏进顾府半步!"
然而,如人所言: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已经尝试过锦衣玉食、珠光宝气生活的宋非烟,又岂能忍受身无分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被逐出顾府后,两人很快便陷入了贫困潦倒的境地。面对现实的残酷,宋非烟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她与刘三密谋之后,竟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顾青衫身上。
"都是那个老东西!"宋非烟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他赶我们出来,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如..."刘三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我们趁夜折返顾府,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个丧心病狂的恶人潜入顾府,趁着顾青衫熟睡之际,残忍地将他杀害。随后,他们将顾府中的银两财宝尽数搜刮一空,连夜逃离。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顾洛臣与宋思离刚刚结束科举考试。正当顾洛臣满怀期待地等候放榜时,却收到了宋非烟的来信。
信中写道:"顾公子,顾家主突发恶疾,已经驾鹤西去。望兄速归,料理后事。"
顾洛臣看完信件,如遭雷击,心急如焚。他也顾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匆忙赶回家中为父亲奔丧。
然而,宋思离早已知晓妹妹宋非烟的所作所为。为了独占顾府的万贯家财,这个表面斯文的读书人露出了最丑恶的嘴脸。
在顾洛臣临行前的送别宴上,宋思离亲手为他斟茶,脸上还带着虚假的关切:"顾兄一路保重,愿伯父在天之灵安息。"
顾洛臣毫无防备,一饮而尽。然而茶水入腹不久,他便感到腹中剧痛,七窍流血。
"你...你..."顾洛臣用尽最后的力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思离。
"顾兄,莫怪我心狠手辣。"宋思离冷笑道,"要怪就怪你太过信任别人了。"
顾洛臣被毒杀在异乡,尸体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父子相隔千里,终是未能得见最后一面。
顾洛臣死后,心中怨气难消,魂魄不散。他的怨念附在了顾青衫生前最为珍爱的那颗夜明珠上,在漫长的百年光阴中,凭借着滔天的怨恨和不甘,终于修炼成了绝境鬼尊。
"所以这便是你的由来?"阮凝寒打断了正在陈述往事的顾洛臣,好奇地问道,"只要怨念不消,无论附在任何东西上都可以复活?"
"这么说也没错。"顾洛臣轻轻摇动二十四桥明月夜,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沧桑。
"可是顾家主对你来说还是最为重要之人,就像当年在无定神海时,你说只有定魂珠才能助你恢复修为..."阮凝寒若有所思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洛臣慌忙伸手捂住了嘴。即是穿心思后,他也不肯轻易承认。
"唔...啊,我的腰..."被顾洛臣这么一折腾,阮凝寒只觉得腰间一阵酸痛,仿佛要断了一般,忍不住轻呼出声。
"你的腰怎么了?"顾洛臣一脸茫然地看向眼角含泪的阮凝寒,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腰痛。
"禁!"苏若曦见状,立刻言出法随,顾洛臣的声音瞬间被湮灭,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顾洛臣望着苏若曦小心翼翼地搀扶阮凝寒离去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起来。他眼珠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兴奋地蹦蹦跳跳地拦在二人面前,用手比划着各种暧昧的手势。
虽然被禁了言,但他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仍在二人身上来回挪移。
苏若曦和阮凝寒虽然没有回答,但阮凝寒那羞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神情,已经让顾洛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百年愁苦一人受,方始今朝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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