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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灯塔去(六)
“怎么了?”舍库抚上她的手突然撤了回去,烟花看不见舍库的表情,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她是史密斯家的人,怎么会来这里?”马奢尔太太竟然是索恩·史密斯的女儿,所以她和詹德是表兄妹关系?
真是......意想不到。
“这个不清楚。”烟花说,“但是贵格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马奢尔太太吃完饭后不久,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地让她想要呕吐,她将自己从堆满假发的床上拔出来,缓缓踱步下楼。
听到从另一侧房间里传来一些声响和水声,间或伴随着俩人的悄悄话,她驻足,实在想过去侧耳倾听一下许久没听过的活人声音。
可是她们在防备着自己。
她刚挪了一步,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舍库端着一个空盆出来,水有些凉,她要下楼去打点热水。
两个人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舍库将门掩上,不知烟花说了句什么,她随口应了一声。
两人同行下楼,舍库刚消化完马奢尔太太的身份,此刻看人也是坦坦荡荡的。
“你那会儿要和我聊什么?”舍库问。
马奢尔太太的目光在舍库黑色的头发上移开,顿了顿才道,“......没什么,你住得惯吗?”
“这有什么住不惯,”舍库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停顿片刻又继续问道,“烟花的药在谁的手里?”
“在要见她的人手中,”马奢尔太太手扶着腰,走路稍显吃力,她低头瞥了一眼舍库平坦的小腹,不知为何突然悲从中来。
“你们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舍库不耐烦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你们领头人?”
“你不用担心她,她们不会让她死掉的。”
马奢尔突然停下脚步,舍库矮她一阶。
“你们是什么关系?恋人?”马奢尔太太想起那会儿从那间房中透出的调笑。
舍库偏过头,不想和她讨论这种很隐私的事情,“......不是。”
“那你为何要陪她来这儿?”
舍库下了两个台阶,矮了马奢尔一个头的高度,但气势不弱,她斜楞着眼,“让她一个人来受你们欺负吗?”
“舍库·塞西莉亚小姐,你是护幼院长大的吧,”马奢尔太太下了两个台阶,和舍库在这逼仄狭窄的楼梯上四目相对,“你的母亲是谁?你从哪里来?你为何长着一头黑发?”
舍库:“……”
她听到最后一句彻底皱起眉,她没那么多的耐心,但是瞥了一眼马奢尔太太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已经成型了的婴儿,还是压下了火,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评价,“你......神经出问题了吗?”
马奢尔太太松开撑住后腰的手,她突然张开双手搂上舍库的肩头,手指在舍库的后脑解开她挽着的头发。
黑发倾泻铺上舍库的肩头。
马奢尔太太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一头黑发,舍库感到自己被严重冒犯,想要推开她,可是这是在楼梯上,她面前的人还挺着大肚子。
“自从知道你的存在,我无数次都在渴望见到你。”马奢尔太太在舍库额上印下一个吻。
楼梯上面传来一声轻响,舍库来不及给那边分一点视线。
因为太荒谬了。
“你......”
娜丽曼深深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我很喜欢你,舍库小姐,尤其是你这一头黑色的头发。”
“你不知道我无数次在梦中想见到你,你看这是我收藏的你的小像。”
娜丽曼·马奢尔有些神经质地从颈间掏出一块带着黄铜盖子的表盒,打开里面嵌入了一张小像。
是一张拇指大小的像片,从报纸上裁下来的。
舍库看着那张相片上自己狰狞的脸。
她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是古莉去世的那个早上,库勒在接受采访,他过来的时候,记者拍下他伟岸的身姿,那时的舍库被院护长死死抓着挤在画面的角落。
而面前这个女人将夹缝中的她裁了下来。
舍库后退了一步。
“不要害怕我,我爱你还来不及的。”娜丽曼突然捂上了嘴,她有些干呕,舍库后腰靠上楼梯扶手。
“抱歉,舍库小姐,你先去睡吧。”娜丽曼说完,将颈间的相片合起来塞回衣领,随后快步走下楼梯,冲进厨房水槽。
舍库张了张嘴,她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一路走来,她都分不清自己得到的“善意”究竟是不带目的的示好还是背后蕴藏着阴谋的假面。
她就像是木偶剧里的提线木偶,嘴大张着笑着哭着,四肢被提线木偶似的捆起来,只能由上头拉着她线的人表演出蹩脚的丑陋戏码——供人观瞻。
再等等,烟花需要药。
她重新接了热水回去。
烟花用手心拘起一捧手洒向舍库,略带不满,“你去了很久。”
舍库将热水试探地掺入浴桶,她给烟花换了一块干的布条,重新蒙在眼睛上,“水热了吗?”
“嗯。”
烟花下半身可以泡在桶里,小腹处有伤,上半身就得等舍库帮她擦。
舍库挽起袖子,将布巾沾湿先从烟花后背擦起,烟花在前面突然问,“我好看吗?”
正在回想刚才那一幕的的舍库回过神来,很快答道,“当然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鼻子、脸、嘴巴、胸......都足够好看吗?”烟花用柔软的口舌捻着这句话,从舌尖缓缓吐出。
掺过热水的浴桶里升起白气,烟花慵懒地躺在边缘,听到舍库在她后上方“嗯”了一声。
“都足够好看。”
“所以你逃避的原因不是这个。”烟花翻了个身,趴在桶边,温热的手指抚上舍库的眼,明确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后,她才缓缓撑起上半身。
“我没有逃避。”
“弱者反驳才会用否定句。”烟花强硬地将舍库的头压下,语气森然,“你为何不想爱上我?”
烟花用一只手压着舍库的后脑勺,将对方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触及舍库的呼吸,感受着那两道逐渐变得不耐烦的气流。
“怎么不说话了?”烟花支起整个身子,她的刀口开始渗血,但是她假装不存在,“嗯?反驳我啊?给我理由。”
烟花的这股邪气来得莫名其妙。
舍库皱眉,与烟花的手形成两股相对抗的力量。
她讨厌被人强迫,她讨厌暴力。
更讨厌有人恃宠而骄。
烟花浑然不觉地要迎上去,舍库终于冷下脸,发力推开她,“我走了,你自己洗......”
她刚转过身,烟花钳住她的胳膊,抓得她生疼,并且依旧不依不饶,“我们可以亲吻,可以抚摸,你的身体可以无条件地接纳我,但是你却推我很遥远。”
烟花顿了顿,“......是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吗?”
舍库一愣,难以置信甚至险些说不出话来,“你说什......”
“每个人都可以亲你吻你,拥抱你,你都会全盘接纳是吗,因为你缺爱,所以你渴望爱的来源不唯一,这样就能够永远不消散了,是这样吗?”
舍库彻底闭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双蒙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刻薄的近乎无情的嘴唇。
烟花的一切都是那样冷漠,她的情绪只有愿意给没有你要的份儿,她的游戏只能由自己选择叫停或者开始。
烟花没有等到回应,再次摸上舍库的眼睛,她没有察觉到舍库浑身都冷了下来,她此刻只在乎舍库的眼睛在她身上,“你和马奢尔太太做了什么?她吻了你?亲了你的脸颊,亦或是唇?”
舍库脸上终于现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她皱眉看着烟花。
“你害怕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像那朱利安和古莉塔一样早早离开你,你怕我会死,你怕要是爱上我后这次发病我挺不过去,你的一腔真心付诸东流......”
她的嘴突然被捂住,然后被一拳猛地砸向腹部,摇摇欲坠的伤口彻底崩溃,渗血的速度更快了。
舍库揪着她伤口旁的皮肉,语气中毫无感情,“你是这样想我的?”
烟花倒吸一口凉气,攥住她的手,将剩下的话说完,“......你真自私,舍库,你......”
舍库的眼皮极轻极轻地眨了一下。
“是,我是这样的人,不想玩儿就走吧。”
舍库的这句话后,两人都沉默良久,就在烟花都后怕自己话说重了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冷笑一声,“你呢?你有没有付出真心?”
“还是只当这一切是你取乐的来源,烟花,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其他人也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全身心的爱我给不了你,我没有。”
“你想要看我因为你而痛苦,一切情绪为你而起,看顺眼了,你施以援手拉一把陷入泥潭的我,看不顺眼了,任由我自生自灭,烟花,爱不是万能的,你也不是,给过你最纯粹爱的你的母亲也不是。”
烟花攥了攥手指,随后松开,她又突然开始率先服软,“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听到了刚才你和马奢尔的对话......”
舍库扬了扬头,她觉得自己和烟花交流就是鸡同鸭讲。
“这不是吵架游戏,发现达不到自己目的后还可以道歉重来。”舍库说。
“舍库,你不想和我有进一步的关系,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能这样,我不允许。”烟花眼眶开始发热灼烧,她扯下蒙着眼睛的布条。
“是,她吻了我,你又能如何呢?我今天可以喜欢你,明天也可以喜欢别人,烟花,你没办法控制我的。”
烟花咬了咬牙,她近乎恶狠狠地掰过舍库的下巴,“我可以。”
舍库看着烟花发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她俩这样真是好笑。手里拘起一捧水,泼向烟花,烟花偏了偏下巴,水珠色气地流淌到她的喉咙处。
“傻猴子,”舍库用手指沾上烟花腹部的血,含进嘴里,尝到了血腥气,“你在吃醋?”
“你怎么看见的?”
烟花诚实地应答,“刚才我出去了......”然后刚好听到了一大半对话。
“舍库,有些东西如果我得不到,你也不能给别人。”
舍库扶额,“这个可说不准,万一某一天我爱上了......”
“不会有那一天,”烟花用手堵住她的嘴,“我会毁掉她。”
舍库舔了舔她的手心,“真霸道,这也是你母亲教给你的吗?”
烟花手一松,舍库了然,“你本来就这样。”
舍库轻蔑地一笑,我们谁也别笑话谁。她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舌尖带着烟花的血,舔过烟花的唇缝儿,“她没亲我,只是说了些奇怪的话,放心,谁也得不到那样东西。”
我谁也没打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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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出差了,但有个比赛,周六日没时间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