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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帝国(六十二)何文钦!力挽狂澜!》
巳时二刻,日头渐毒,灼烤着兴平县外凤家军连绵营盘上空的旌旗。探马卷着烟尘直扑中军,滚鞍下马:“戴将军!兴平方向,单骑绯袍!”
都知兵马使戴力澜立于将台,魁伟身躯如铁塔峙立,脸上旧疤在日光下分外狰狞。“只身一人?”他声音沉如闷雷,“可曾见到唐副将?”
探马摇头。
戴力澜眼中凶光骤然爆射,一拳砸在将台木栏上,木屑簌簌而落。“凤帅与唐副将生死不明!”他炸雷般的怒吼撕裂了军营的寂静,“朝廷这些狗官!定是来诓骗我等交出兵权,再逐个收拾!”
“绝不交权!”、“朝廷欺人太甚!”……压抑的悲愤与怒火瞬间被点燃,化作沸反盈天的吼声。
戴力澜“锵”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刀锋直指苍穹:“弟兄们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岂容蒙冤?今日若不给个明白交代,见不到凤帅,休怪我等刀锋无情!列阵——!”
“诺!”山崩海啸般的应和声中,诸将如离弦之箭,奔向各自营盘。
咚!咚!咚!咚!
战鼓猝然擂响,仿佛天神在疯狂捶击大地,整个平原都在鼓点中颤抖。凄厉的号角撕裂空气,直冲云霄。六万大军闻声而动,铠甲摩擦汇成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怒潮,刀枪如林,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两翼铁蹄轰鸣,六千弓骑如两道暴烈的钢铁洪流,瞬间撕裂阵列,裹挟着遮天蔽日的烟尘,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那绯色官袍的身影刚出现在地平线上,座下骏马便被这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骇得长嘶人立。马背上的人影瞬间失控,被狠狠掼落尘埃。
弓骑洪流在五十步外骤然勒马、悬停,动作整齐划一,犹如巨浪撞上无形礁石。六千张强弓瞬间拉满,冰冷的箭镞在日光下闪烁出密密麻麻的寒星,齐齐指向地上挣扎欲起的大理寺卿何文钦。
“来者何人?!”弓骑兵马使呼延灼炸雷般的喝问在阵前爆开。
何文钦呛咳着,惊魂未定,眼前是铺天盖地的死亡箭头。他刚张嘴,声音却被堵在喉咙里。
呼延灼眼中厉色一闪,手臂猛地挥落。
“咻——!”一排狼牙箭离弦尖啸,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入何文钦脚前硬土,箭羽犹自嗡鸣震颤,将他死死圈在当中!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刺透了何文钦的骨髓。他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巴川刺客!渭水渡口!朝天客栈!两次行刺凤帅!”声音嘶哑,字字如刀,劈开令人窒息的杀意。同时,他颤抖的手猛地探入怀中,高高擎起一方令牌——令牌上赫然是展翅欲飞的凤鸟图腾,正是陇右节度使凤天翔的身份象征!
戴力澜浓眉紧锁,手按刀柄,正要上前厉声喝问凤帅与唐鑫下落——
恰在此时,马蹄声如急雨般从三个方向骤然逼近!东面,大理寺百余轻骑卷尘而来;南面,渭城刺史曾仕铭领着千余府兵惶惶赶到;西面,咸阳守将郭斌带着两千兵马急急出现!三支人马本是担忧刺客尾随,欲来增援,此刻却突兀地撞进了这滔天杀阵!
戴力澜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彻底点燃为狂怒的火焰!“好个何文钦!”他戟指前方,声若雷霆,“早有传言朝廷欲削藩镇,不问忠奸!你当吾等凤家军为何物?任人宰割的猪狗吗?!”
“威——!”六万大军同声怒吼,声浪如狂潮般席卷四野。战鼓再起,这一次,鼓点沉重如闷雷砸落心坎,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
随着鼓声,四盏巨大的孔明灯冉冉升空,白绢之上,浓墨书就的“风”“林”“火”“山”四字在烈日下赫然显现!军阵闻令,瞬间如活物般急速涌动变阵。重甲步卒如山岳般压向最前,手中沉重的陌刀、横刀整齐划一地拍击在巨大盾牌之上!
“哐!哐!哐!”
金铁交鸣的巨响汇成毁灭的乐章,每一次拍击都震得脚下土地微微颤抖,每一次轰鸣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面所有人心口!这是陇右凤家军踏平西域、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滔天凶焰!渭城刺史曾仕铭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惊叫一声,竟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瘫软在地。何文钦也被这毁天灭地的气势逼得连退两步,心脏狂跳如擂鼓——他深知军律,若那四盏催命符般的孔明灯再次升起,眼前这钢铁洪流必将碾碎一切!
千钧一发!
何文钦猛地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犹豫,高举着那枚凤鸟令牌,朝着杀气森然的军阵核心,朝着戴力澜和呼延灼的方向,单膝轰然跪地!尘土瞬间沾染了他绯红的官袍。
“戴将军!呼延将军!”他用尽平生力气嘶喊,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金铁轰鸣,“令牌在此!凤帅与唐副将此刻就在长安太医院中!重伤在身,性命垂危!巴川刺客两次得手,皆因内贼作祟!朝廷岂会自毁长城?此际若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岂不正中奸人下怀?凤帅浴血半生所铸之军魂,岂能毁于误会?末将何文钦,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请戴将军、呼延将军亲率一千精锐,随我即刻入长安!太医院内,一切自明!凤家军暂驻兴平,若我所言有半字虚妄,甘受万刃穿心之刑!”
他高举的令牌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那展翅的凤鸟图腾如同活了过来,威严地俯视着六万刀兵。字字泣血,句句如锤,狠狠砸在戴力澜心头。那毁天灭地的“哐哐”声,竟在这嘶吼中,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戴力澜死死盯着那枚令牌,又猛地抬眼,目光如刀,似乎要穿透何文钦的肺腑。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于,戴力澜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抬起,对着身后传令官猛地一挥!
那即将点燃最后战火的鼓声,戛然而止。天空中的“风”“林”“火”“山”四盏孔明灯,缓缓熄灭、飘落。
“何大人,”戴力澜的声音依旧冷硬如铁,却不再有那沸腾的杀意,“记住你的话!呼延灼,点一千凤翔卫!随我入长安!”他目光扫过身后如林的刀锋,“其余各部,依令——驻军兴平!”
六万大军,那紧绷欲裂的滔天杀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按下。钢铁的潮水开始有序退却,只留下满地烟尘,和那被箭矢画出的死亡之圈中,一个汗透重衣、犹自高举令牌的绯袍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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