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骗到他没有

　　玛塔尔前脚走，卢新后脚摸进主楼，朝三楼潜入。

　　索玛一躺在床上，两条手臂高高举着一本书在那儿看，卢新摸到床边，站在那儿，瞧着他两条细细的手臂就觉得好像他搂住了自己的脖子，浑身痒酥酥的。

　　“你在看什么？”卢新喉咙发紧，明明书面朝着自己，写着硕大的故事书几个词，他还是要问。

　　索玛一抿嘴笑，把故事书合上，反着塞到他面前，“看见了么？”

　　卢新傻乎乎点头。索玛一觉得他真奇怪，正着看不见，反着倒看得清楚。他翻着故事书，正着倒着看。卢新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起来，我们出去玩。”

　　“不去。”索玛一把手抽回来。

　　卢新力气大，跟条锁链似地锁住他，“带你去吃东西，中心城又开了家苏格兰餐厅。我们去尝尝味道，你不喜欢，我们就去德式餐厅，你不是很喜欢吃那家吗？”

　　“卢新……”

　　卢新紧张地盯着他。

　　“我去不了，”索玛一声音哝哝的，“痛……”

　　“哪里痛？”卢新急急问。

　　“这儿。”索玛一放下故事书，指指胸口。

　　卢新松开他的手腕，直接掀起他的衣服。索玛一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卢新扯着他的衣服，几乎要钻进去了。他慌慌张张拽住衣摆，叫他：“卢新。”用力把他的头往外推。

　　卢新的头就是块铁，索玛一费了劲扯得胸口疼也没推动，反而被他拽住手腕，“别动，我看看。”

　　一片白纱布，他看见了，也只是看见了。他的所有目光、所有视线、所有心思都在另一处，那淡粉色的一粒，是雪原上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

　　亭亭绽放在雪山之巅，纵使引发雪崩，他也想奔过去。

　　“我他妈……”卢新咽口水，他很无耻地起了反应，耳朵有些嗡鸣，仅存的一点点理智隐约听见阿一略带哭腔的声音。他强忍冲动，一点点蚂蚁似地挪出脑袋，把衣服给他盖上，舔着干燥的嘴皮，“额……哪个医生包的，包得挺好看的，挺好看的。”

　　索玛一红了眼眶，卢新登时手足无措，两只大手伸在半空中，焦急地找着借口：“我、我……你别哭，我错了，你别哭，我就是想看看……我、我、我……我们都是男的啊！平时我们还互相看下面呢！”

　　“真的吗？”索玛一眨眨眼，眼泪碎了下来。卢新跟着碎了，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可是他找到了正当的理直气壮的理由：“真的！忘记啦，我们小时候还光屁股洗澡呢，在学校里，几个男的住一堆，抢时间的时候一起脱光了洗澡，那不是都互相看得清清楚楚嘛！男的都这样！我们还比谁大谁小呢！你别像个女人似的，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索玛一扭开头，一点一点埋进被子里，眼睛下面有一条小狗，他和小狗在黑暗里害羞地四目相对。

　　卢新这个大老粗眼尖地发现他耳朵红了，淡淡的粉红，慢慢的，染成略深的红。卢新看得手痒心痒，他按住想要摸一摸的手，心猿意马地逗他玩，“要不要给你看看？”

　　那耳朵红得更深了，隔着这么远，卢新都觉得那肯定是烫的，他看他埋在被子里慌慌摇头，惊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于是不再逗他。

　　卢新在床边坐下来，手搭到他肩膀上，轻轻地晃了晃，“要不要去看lolo？”

　　手里的肩膀和女人完全不同，是清瘦的骨感，圆润的肩头骨像花苞一样可爱。卢新没松开，捏着，一点点摇他，看他在被子里被自己摇得肩膀连着弯折的脖颈，还有那颗露着粉红耳朵的脑袋乱颤。

　　“痛。”索玛一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把它牵过来，我起不来……”

　　“我抱你过去。”卢新揽住他的肩膀，从后背穿过去握住他的肋骨，抬起脚就把人抱起来，还支起一条腿，用膝盖顶着他的屁股，把人抱得更舒服点。

　　“卢新，我不去。”索玛一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很慌张地朝窗外看。

　　“放心吧，赶在我爸爸回来前把你送回来。lolo在后面，你不去看它，万一它吃不好怎么办？”卢新吓唬他，索玛一果然乖了。

　　“搂住脖子，等会掉下去了。”

　　卢新的衣领被他扯变了形，索玛一稍稍松开手，让他的衣领变回圆形。卢新大步朝外跨，跨得用力又猛，索玛一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贴紧他，“我可以自己走……”

　　卢新只用胸口蹭了蹭他贴近的肋骨，索玛一立刻疼得叫出来。卢新嘲笑他：“这样还能走？”

　　索玛一抿着嘴，不说话了，眼睛挂了层泪花。卢新弓着身体，不敢再拿胸口顶着他了。

　　他们从后花园穿过去，太阳粼粼晒在身上，热辣辣的。天气越来越热了，是出门就能流汗的那种热，卢新还抱着一个人，火热热地晒在怀里，说他重吧，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感觉，说轻吧，卢新满手满胸口满肚子满腿都是他的份量，沉甸甸的快乐并且热。

　　汗水从他脸上滴到索玛一脸上，索玛一张着眼睛看他的下巴，一串串的汗水，他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水，又给卢新抹。让他说回去他说不出口，他想去看lolo。

　　抹在脸上的手比丝绸还软，卢新不要脸地往上蹭了蹭，弓着背、低下头，“额头上还有呢。”

　　索玛一擦得手湿淋淋的，就像洗了手，“你好爱流汗。”

　　“热嘛。”在柠檬树那儿，他们碰到几个看书的男孩女孩。

　　他们拿眼睛偷偷看卢新怀里的人，用书掩着嘴，悄声说：“就是那个啊？”
　　“养这么娇气嘛，走路都要人抱……”

　　索玛一把手缩在胸口，不敢去听，他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指。卢新说：“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又不知道。”

　　“还有多远？”索玛一刚问完，lolo的叫声“汪汪”传来，他听不见那些话了，转头朝前面看，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卢新就知道他喜欢，跟着笑。

　　他把人放下来，扶着他慢慢地蹲下去。

　　lolo被关在笼子里，隔着铁栅栏，长长地伸出舌头。索玛一把手伸过去，那舌头就舔到他手上，一下一下地舔，吸溜吸溜。

　　“lolo……”手心舔得湿黏黏的，索玛一捧住它的脑袋，左右来回地揉，“他们有没有给你吃肉？”

　　lolo喉咙里咕噜一声，长舌头钻出笼子，舔他的脸，舔得油光水亮，莹莹发光。索玛一偏了偏头，不让它舔自己的眼睛，“过两天……我跟他说，带你回去。”

　　lolo还是舔，舔他的额头，舔他的鼻子。

　　索玛一把嘴巴给它，它就舔他嘴巴。

　　卢新看得生气，“它那么臭……”

　　lolo龇牙，两颗棕色眼睛瞪住他，卢新识趣地闭上嘴，还是不爽地翻白眼。

　　索玛一吸吸鼻子，嗅了一口，摸着lolo的头，“是有点味，天太热了，他们没有给你洗澡。等我好了，我帮你洗。”

　　lolo扭过身体，拿屁股对着索玛一。索玛一摸它屁屁，它又甩着尾巴把脑袋转回来，嘴巴在他手心发出“嗡嗡”的嘤咛。

　　“狗不是‘汪汪汪’叫吗，”卢新好奇地蹲下来，伸手戳lolo的头，“你倒是叫啊，夹着个声音嘤嘤嗯嗯个屁。”

　　如果狗的眼睛也长獠牙，那这会儿卢新一定被撕碎成捻不起来的渣。lolo凶神恶煞的，尾巴不耐烦地抽打地面。

　　“你别说它了……”索玛一推开卢新的手，捧着lolo的脸安慰地亲了亲，“我们lolo就是这样叫的，喜欢怎么叫怎么叫。”

　　鬼扯。如果昨晚这条狗没嚎一宿，卢新也就信了。

　　“卢新，能不能拿点肉和水来？”索玛一挪了挪脚，身体难受地歪着，“我想喂lolo吃东西，它瘦了。”

　　“才一晚就瘦了？”卢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珠，“你怎么不说你瘦了呢？”

　　“我早上吃了……”索玛一小声地辩解。

　　“它还吃了呢。你闻它一身的狗味就知道它没少吃。”卢新瞄他，这一瞄，人都吓傻了，他光脚踩在青石地上，小心翼翼垫起来的脚板心烫得通红，“你傻啊，烫也不知道说！”卢新气得想把他扛回去，赶紧脱了拖鞋塞他脚下，“卧槽！这么烫！”卢新像只油炸螃蟹，张牙舞爪地换着脚掌心踩地，冲那边朝这里偷偷看的男男女女喊：“去拿把伞端点水来！”

　　那群男孩女孩朝院子里跑，卢新又喊：“再拿双鞋！”

　　水拿来了，索玛一把水喂lolo吃，卢新让他们撑着伞别动，自个儿塞着不合脚的拖鞋去前面拿肉。

　　人刚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探着头看索玛一，“你就是阿一是不是？”一双淡黄色的眼睛直勾勾打量他，从额头看见到眼睛，从眼睛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嘴唇，从嘴唇看到脖子，最后放大视野，牢牢端详他整个人。

　　索玛一被看得不好意思，“你们……回去吧，我不用伞。”

　　“我学画画的，能不能给你画一张？”女孩说，“我画画最好看。”

　　索玛一摇摇头，埋下脸，和lolo大眼瞪小眼，lolo拿大舌头盖住他的脸。要是lolo的舌头再大点，他真想钻进去。

　　“你的狗真有意思，”女孩说，“今早来的时候，我们怎么逗它，它都不起来，趴着睡觉，你一来，它就起来了。它叫什么名字？”

　　“l……”索玛一张了嘴，没说出来。他自私的不想告诉他们，lolo是罗林的名字。他不想让他们这样叫。

　　“阿一——”

　　索玛一从lolo的舌头下面回头，是阿青，顶着太阳走过来，有一瞬间，索玛一悄悄松了口气，对阿青扬起笑。

　　“诶！”女孩叫，“你再笑一个。”

　　索玛一僵住嘴，不笑了。阿青把伞夺过来，“你们走开。”

　　阿青是后院最大的孩子，18岁还没有出去，是要留在院子里准备送去卡陀梅罗家的，大家都知道，不敢招惹他，三三两两地走了。“有点怪……”那女生回头看了眼索玛一，跟身边的人说，“说不出哪儿怪，不过管他呢，长得真好看，我要回去把他画下来。”

　　阿青把伞打在索玛一后头，将阳光隔开去，“我听他们说你来了。”

　　索玛一点点头。

　　“还以为你来找我玩呢，”阿青撇嘴，“原来是来看狗。”

　　索玛一小声说：“过两天来找你玩……”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柠檬树那边围了一圈的人，全都好奇地朝这里看。

　　“算了吧，还是我去前面找你。”阿青挪动身体挡住他，“先生不让你养狗了？”

　　“没……”索玛一有点紧张，他抱住lolo的脖子，“养的。就是这几天……我有点不方便。”

　　“因为成年礼吗？”

　　索玛一点点头，搂住脖子的手在抖。lolo偏头舔他的手臂。他的脚蹲麻了，整个胸腔连着左边的肋骨疼得他浑身颤抖，蹲着还是不行，得躺着，不能动，动就疼，疼得太阳穴发胀。

　　他咬着牙，听见阿青说：“如果我再约不到南林……”

　　拖鞋嗒嗒的声音，卢新跑过来，远远地就说：“拿过来了。”

　　阿青是真烦卢新，刚要说的话全被打断了。卢新也烦阿青，好端端地蹲在这儿。

　　“给。”卢新端着碗蹲到索玛一另一边，把碗放他面前。肉白花花红艳艳的，索玛一看得眼睛发花，他忍着疼，拿起肉，lolo嗅着鼻子就张开了嘴，舌头一卷肉，咀嚼声嗒嗒响亮，吃得口水淋漓。

　　“你脸好白……”

　　索玛一有点发晕，大概是热，也可能是太阳晒太久，还可能是疼，没听清是谁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只感觉人突然腾空飞起，太高了，让他想吐，他捂住嘴，张着眼睛看天，太阳在眼里冒金光。

　　这么大的太阳还有雨，洋洋洒洒落在他脸上。他挡住脸，从指头缝隙里看见了下巴，冒着青青的胡茬，“罗林……”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卢新跑得哈哧哈哧，没听太清，就听见个lo音，听得生气，“都这样了还狗狗狗狗，哪天我把狗皮剐了炖了！”

　　索玛一直接吓清醒了，抱住卢新的手，“不要！”他惊恐地盯住他。

　　卢新真是被他的样子可爱死了，心里没由来的高兴，“知道了知道了，不炖。”

　　那根吓死人的弦没了，索玛一又有点晕，迷瞪瞪地颤着眼皮，瞌上了。

　　“叫医生来！”卢新跨进主楼就喊佣人。

　　佣人看了眼人，问卢新：“他怎么了？”

　　“谁知道，蹲着蹲着就要晕了。”卢新把人放在床上。

　　佣人绞了手帕给索玛一擦脸，索玛一舒服地拿脸蹭了两下，把手放在枕头上抓着枕头睡，佣人看笑了，理了理他的头发，给他盖上被子，“他没事，你们出去前，他刚吃了药，可能药效上来了。”

　　“真的？”卢新狐疑，弯腰看阿一，拿手贴了贴他的脸，索玛一把脸转开，不让他贴，朝着里面睡，好像真的没事。

　　“让他睡吧，可能要睡到晚上去了。”佣人端着水盆下去。

　　卢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头不老实地去摸他的脸。索玛一朝里面拱，大概用到了胸腹，痛得“哼”出声，两条漂亮的眉毛难受地皱起来。卢新就不敢碰他了，缩着指头扯住被角，傻愣愣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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