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美男子偷偷跑了

作者:反是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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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心沥血铸太平


      更深露重,烛火将慕风伏案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几乎将他淹没。

      他时而凝神批阅,时而掩唇低咳,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过分苍白,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专注而依旧明亮,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

      门被轻轻推开,千渝端着托盘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药碗放在他手边不碍事的地方,然后绕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紧绷的肩膀。

      慕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向后靠入椅背,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双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柔的手,精准地按压着他酸痛的穴位。那力道恰到好处,带着她特有的、能抚平一切焦躁的韵律。

      “都三更天了。”千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今日的折子,非得今夜看完么?赫连泽留下的江山,也不是你一人能在一夜间扛起来的。”

      慕风睁开眼,抬手覆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凉的指尖包裹住她的温热。“我知道。”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笑意,“只是这科举名录,明日廷议便要定下。拓跋宏那几个老顽固,咬死了说寒门子弟‘学识粗鄙,不堪大用’,我得把这几份写得极好的策论挑出来,堵他们的嘴。”

      千渝俯下身,脸颊轻轻贴着他微凉的鬓角,看向他手中的卷宗。“就是那个提议在边郡广设官学、以当地赋税养学田的?”

      她指着其中一份,“这思路很务实,比那些只会空谈礼乐的强多了。”

      “对,就是他,陈州举子张子谦。”慕风侧头,唇几乎擦过她的额角,语气里带着赞许,“你也觉得好?”

      “嗯。”千渝点头,“读书明理,教化开智,本就是固本之策。奶奶当年在桃源,也总说‘仓廪实而知礼节’。” 提到奶奶,她声音微涩,但已无当初的尖锐痛楚,只有沉淀后的怀念。

      慕风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至身侧,让她坐在宽大椅子的扶手上。他环着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窝,像个寻求慰藉的孩子,声音闷闷的:“晚情太后今日又提起要加封赫连昭的旧部,以‘安抚旧勋’。

      我知她意在平衡,可那些人盘踞地方,兼并土地,正是豪强之首,抑制尚恐不及,岂能再加恩宠?承元年幼,她终究…顾虑太多。”

      千渝感受着他的疲惫与压力,手指轻轻梳理着他微乱的发丝。“你做得对,赫连泽将江山托付于你,是信你能行正道,开太平,而非一味妥协求稳。晚情姐姐…她心中有恨,亦有护子之切,难免有偏。但你身后,有我。”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慕风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

      那里面不再有复仇的火焰,只有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对他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他看到了她理解他选择的道路,理解他肩上沉重的责任,并愿意与他并肩承担一切的决心。

      “渝儿…”他低唤,声音里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感激、爱恋、愧疚、以及深深的眷恋。

      他抬手,指尖轻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此刻的她刻入骨髓。“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没有桃源的诗酒田园,只有这案牍劳形,朝堂倾轧,还有我这…拖着残躯的病秧子。”

      千渝抓住他描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慕风,看着我。”

      她直视着他,“若没有你,我或许还在仇恨的泥沼里挣扎,或是早已化作乱世枯骨。是你让我明白,有些恨,可以放下;有些痛,可以转化为守护他人的力量。这‘苦’,是我甘之如饴的选择。”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带着医者的冷静与爱人的温情:“至于你的身体…余毒虽难除,但只要你按时服药,少些操劳,我总能想办法让你多陪我几年,看着这太平盛世,在你手中一点点筑成。别忘了,我可是能‘枯木逢春’的神医。”

      慕风笑了,那笑容如破开阴云的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容颜。他不再言语,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书房内,只有烛火哔剥作响,药香与墨香交织,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誓言与相濡以沫的温情。

      过了许久,千渝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端起那碗微温的药。“来,先把药喝了。喝完我替你施针,疏通经络,助你安眠片刻。明日廷议,还需精神。”

      慕风顺从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苦味在口中蔓延,却因她关切的眼神而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上一丝回甘。

      千渝拿出针囊,示意他褪去外袍,露出精瘦却略显单薄的脊背。她指尖精准地在他背部的穴位上施针,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的美感。

      慕风闭目感受着银针带来的微麻酸胀感,以及她指尖传递过来的暖意,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这里…还有这里,”千渝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医者的严肃,“气血瘀滞比昨日更甚。

      慕风,答应我,廷议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必须歇息半日。晚情姐姐那边,我去说。”

      “好。”慕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全然的信任,“都听渝儿的。”

      施针完毕,慕风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千渝为他盖好薄毯,吹灭了几盏多余的烛火,只留案头一盏。

      她坐在他身边,拿起他批阅过的一份关于在受灾郡县减免赋税、以工代赈的奏疏,就着微光细细看着。他的字迹清峻有力,批语切中要害,处处透着为民谋福的用心。

      伴随着无休止的政务、激烈的廷争、以及他日渐沉重的病躯,但看着身边爱人沉睡中依旧紧锁却逐渐舒展的眉头,感受着他为理想燃烧生命的热度,千渝的心中无比平静,充满了力量。

      她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低语如风,只有自己能听见:
      “山河破碎终须补,风骨不折志难移。慕风,你只管向前,去铸你的太平。你的身后,永远有我。生同衾,死…亦当同归。但在此之前,我定要拼尽全力,为你争这人间相守的岁岁年年。”

      烛火摇曳,映照着书案上堆积的奏疏,也映照着女子守护的身影。

      这间弥漫着药香与墨香的书房,是乱世中一个温暖的孤岛,承载着沉重的责任,也孕育着最深沉的爱与希望。

      翌日清晨,太极殿。新帝承元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他眼神茫然,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安,下意识地望向身后垂落的珠帘。

      珠帘之后,晚情太后端坐凤椅,一身玄色翟衣庄重威严,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珠光下若隐若现。她的面容在珠帘后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下的群臣。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她身上那份属于太后的威仪已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慕风身着正式朝服,立于百官之首,身形挺拔,面色沉静,唯有眼底深处的疲惫和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着身体的真实状况。

      今日朝议,焦点集中在慕风力推的“完善科举、广纳寒士”之策上。此策旨在进一步打破门阀垄断,增加更多寒门士子的录取名额,并在边远州郡增设考点。

      “臣拓跋宏,有本启奏!”一位须发皆白、声音洪亮,带着倚老卖老的倨傲,“慕太傅所言广纳寒士,初衷虽好,然则操之过急!寒门子弟,学识粗陋,见识浅薄,骤然授以高位,岂非儿戏?更遑论边郡蛮荒之地,教化未开,何来饱学之士?此策若行,恐使朝廷取士之制崩坏,寒了天下士族之心!请陛下、太后三思!”

      他身后,一群勋贵纷纷附和,言辞激烈,矛头直指慕风。

      慕风神色不变,待拓跋宏说完,才从容出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拓跋老大人此言差矣。昔日先帝在时,便已开科取士,成效斐然。如现任幽州司马陈平,出身寒微,然其治水安民之策,解幽州十年水患,功在千秋!此岂是学识粗陋、见识浅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忿的勋贵,“至于边郡教化未开,正是我朝推行文教、宣示天恩之良机!岂能因其偏远而弃之?若只取士于高门,则寒门永无出头之日,朝廷亦失天下寒士之心!此非制崩坏,实乃固本培元,广纳贤才,以固国本!”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更有赫连泽时期的成功案例支撑,一时间让反对者哑口无言。

      珠帘后,晚情的声音平静传来,听不出喜怒:“慕太傅所言,确有道理。广纳贤才,乃治国之本。然拓跋老大人所虑,亦不可不察。”

      她话锋一转,“哀家以为,可先在京畿及三辅之地,增加寒门取士名额,待其展现才干,再行推广。边郡考点,亦需仔细遴选,确保稳妥。此事,由慕太傅与吏部、礼部详议章程,再行定夺。”

      她的裁定,既部分支持了慕风,又安抚了勋贵,更将具体执行的难题巧妙地抛回给了慕风。

      数日后,京畿百里外,一个刚刚经历水灾的村庄。泥泞的道路旁,倒塌的房屋尚未完全清理,幸存的村民们正在官府派来的小吏指导下,领取赈济的粮种和修缮材料。

      慕风一身简朴的布衣,风尘仆仆,只带着两名便装护卫和千渝,行走在村中。

      他拒绝了地方官员的前呼后拥,只想亲眼看看新政在基层的落实情况。他的脸色因连日奔波和村庄的潮湿空气而显得更加苍白,不时以拳抵唇压抑着咳嗽。

      一位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老农,正颤抖着双手,从一名年轻书吏手中接过一小袋饱满的麦种。书吏态度平和,耐心地讲解着新推广的耐涝麦种的播种要点。

      “谢…谢青天大老爷!谢朝廷!”老农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对着书吏连连磕头,“往年遭灾,只能卖儿卖女…今年…今年有粮种,有官家帮修屋子…娃娃们…有活路了!”

      慕风远远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当他走近一处正在修缮的水渠工地,却听到几个工匠在小声抱怨:

      “…工钱说是按新章程给,可层层克扣,到咱手里就剩一半了!”

      “…就是,上面派来的那个管事的,是城里王员外的小舅子,啥也不懂,就会瞎指挥,还总嫌我们慢!”

      “…唉,能咋办?有活干总比饿死强…”

      慕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示意护卫不要惊动,亲自走到那几个工匠面前,温和地询问情况。工匠们见他和气,便大着胆子将克扣工钱、吏治腐败的情况一一道出。

      “岂有此理!”慕风听完,素来温润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怒意。“朝廷三令五申,赈灾款项、工程钱粮,必须足额发放,严查贪渎!这些蠹虫,竟敢顶风作案,视百姓如草芥!”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弯下腰,千渝立刻上前扶住他,担忧地为他拍背顺气。

      待咳嗽稍缓,慕风直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对随行的心腹护卫沉声道:“立刻持我手令,密查此县钱粮发放、吏治详情!凡有贪渎克扣者,无论牵扯到谁,一律严惩不贷!”

      他转向那些惶恐的工匠,语气郑重:“乡亲们放心,此事,本官定给你们一个交代!朝廷的新政,绝不允许这些蠹虫蛀蚀!”

      回到天盛已是深夜。慕风不顾疲惫,立刻召见吏部、户部相关官员,连夜商议彻查地方贪腐、整顿吏治之策。

      同时,针对北境石周军报中提到的鲜卑残余势力骚扰和边境贸易纠纷,他又召集兵部、鸿胪寺官员,商讨安抚与威慑并重的策略。

      暖阁内灯火通明,争论声、书写声不绝于耳。慕风居中而坐,时而凝神倾听,时而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时而提笔疾书,在摊开的地图和章程上勾画批注。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唯有眼神依旧明亮锐利,支撑着他高速运转的思维。千渝默默守在一旁,不断地为他更换温热的参茶,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样子,心如刀绞。

      终于,当最后一位官员领命退下,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慕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身体一晃,几乎从椅子上栽倒。千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

      “够了!慕风!”千渝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次如此强硬地对他低吼,“你看看你自己!你答应过我要爱惜自己的!再这样下去,不等新政成功,你就先垮了!”

      她指着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地图,“这些事,难道一天就做得完吗?非要熬干你最后一滴心血不可吗?”

      慕风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看着千渝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和盈满泪水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

      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一滴泪水,声音嘶哑而疲惫:“渝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只是…北境不稳,民生多艰,吏治又出纰漏…我…我慢不下来啊…”

      千渝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的、几乎与生命融为一体的责任感和执念,所有的愤怒和责备都化作了无尽的心疼。

      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将温热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声音哽咽却坚定:“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要活着!活着才能继续做这些事!答应我,把这份北境安抚的章程看完就去休息,好不好?剩下的,明天再议?我…我守着你…”

      看着千渝眼中的哀求,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颤抖,慕风心中最坚硬的部分终于软化。他疲惫地点点头,声音低不可闻:“…好。听渝儿的…看完这份…就去歇息…”

      时光荏苒,寒来暑往。

      在慕风呕心沥血的推动和晚情出于自身目的的有限支持下,一项项新政艰难而坚定地推行着:

      科举取士的范围稳步扩大,一批出身寒微却才干卓著的官员逐渐崭露头角,给僵化的朝堂注入了新鲜血液。虽然勋贵阻挠不断,但公平取士的理念已深入人心。

      严厉的田亩清丈和抑制豪强的法令,虽遭遇了强烈的反弹甚至地方上的武装抵抗,但被石周以铁腕平息,但也实实在在地将大量被兼并的土地归还给了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虽然吏治腐败的根子难以根除,但像之前村庄那种大规模克扣的现象已大为减少。

      兴修的水渠开始灌溉良田,推广的新式曲辕犁提高了耕作效率。尽管灾害仍时有发生,但官府的赈济和恢复措施更加及时有效。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得以重返家园,荒芜的土地上重新冒出了炊烟。

      在边境,石周恩威并施,一面以强大的武力震慑鲜卑残余和蠢蠢欲动的柔然部落,一面通过互市贸易、允许归附部落保留一定自治权等怀柔政策,缓和民族矛盾。虽然小规模的摩擦仍有,但大规模的战争威胁已逐渐消弭。

      北国,这个在战火与血泪中诞生的新生帝国,在慕风几乎燃烧生命的付出下,如同一艘伤痕累累却无比坚韧的巨舰,终于驶过了最险恶的暗礁激流,社会秩序逐渐稳定,民生开始恢复,国力在缓慢而扎实地增长。

      然而,紫宸偏殿那盏灯,依旧常常亮至深夜。
      慕风案头的奏章似乎永无穷尽,他的身形也愈发清瘦,脸色在偶尔透入窗棂的晨曦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唯有那双眼睛,在望向窗外那逐渐升起的、象征着太平盛世的曙光时,才会流露出深沉的疲惫中夹杂着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更加沉重的责任。

      他知道,太平的基石虽已初奠,但前路依旧漫漫。赫连泽的遗志,承元的未来,万民的生计,都系于这呕心沥血的坚持之上。

      而他这副被余毒和重负不断侵蚀的身躯,还能支撑多久?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只能在这漫漫长夜中,提笔,蘸墨,继续书写着那名为“太平”的、沉重而辉煌的篇章。

      千渝依旧守在一旁,默默地添灯、研墨、递药,目光中盛满了无言的疼惜与磐石般的守护。

      灯火将两人的身影长长投在墙壁上,仿佛融为一体,共同支撑着这间斗室,也支撑着这片正在艰难复苏的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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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5个月前 来自:广东
    我自己看这本书的时候流泪了好几次,好想有读者和我讨论这个故事和人物到底怎么样呀,希望有读者能从头看到尾,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能认识我笔下的人物,都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谢谢大家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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