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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
气氛瞬间凝固,申玉好似乎睡着了,若非她的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中人的发丝。
“平哥……”她语重心长地叹气,“正经人家不会娶娼女的,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李安平抬头看她:“我父母早没了,家里只我一人,只要我愿意,没有人会反对。”
“但你还有舅舅家,还有你大母,你难道忍心让他们担忧吗?况且我不能生育,若是嫁你为妇,将来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纳姬妾吗?”
李安平沉默了,自他来到这世界甫睁开眼,身边的人便常常提醒他要延续血脉,似乎他存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意义便是为了繁衍后代。他又想起在河边对黄天后土允诺的誓言,沈燕含羞默默的身影不时地在眼前晃,还有昌宗与别人亲近的画面铺天盖地将他笼罩。他重新躺回榻上,浑身散发着孤独的忧郁。
申玉好以指腹轻戳李安平的胸口:“你要是想我,来章台看我便是。”
李安平的眼风扫来:“我要是娶了别的女郎,与她生儿育女,你就……不难过吗?”
申玉好撇过视线不看他:“难道你娶了我,待我年老色衰,你就不会移情别恋了吗?”
连现在都不能担保一心一意,更何况将来,李安平无法回答,他反问:“你要一辈子待在章台吗?”
申玉好苦笑:“她们都傻,以为离开章台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其实无论在哪都一样,人老珠黄,喜新厌旧。”
李安平不能确定她是受过很重的情伤还是见过太多的情伤,反正申玉好不相信爱情,对亲情也很淡漠,而他也只能默默地尊重她的选择。
第二天离开章台,他径直回到杜下庄子,一边打理羊毛衣的生产一边着手筹办歌舞剧。李安平首先找上了姜大家和她的弟子,姜大家头一回听到歌舞剧这个新鲜词,听说可以到章台表演,连酬劳也不问便马上答应下来。师徒四人略收拾了行装,便随李安平一同来到长安章台。
姜倩姜欣姜昆俱是贫苦出生,咋一看琼楼玉宇般的章台,又是惊艳又是好奇。姜大家自宫里出来,早已对这些奢华风靡司空见惯,她刻意咳嗽提醒弟子们,三名弟子马上低头乖乖跟在她身后不敢乱看了。
申玉好在章台安置了一间空旷的客室给她们排练,又吩咐章台一众乐人歌姬舞姬听候李安平差遣。李安平从中挑了六个乐人和十来个能唱能跳年纪比较小的歌舞姬。包括姜家师徒在内的众人有许多不识字,李安平便一句一句地唱出来示范,逐字逐段地教会她们。
申玉好不时来探望,这会瞧见几个乐人皱眉听李安平哼曲,其中一人打了个呵欠,道:“我说李公子,你也太瞧得起我们了,如此这般哼唱一段,便能指望我们用乐器吹奏出来吗?”
李安平心想,把曲谱写出来你们也看不懂呀,便虚心地问:“那要怎么办哩?”
弹胡伽的乐人乙道:“李公子示范一下弹奏几遍,我便能明白。”
李安平环视在座乐人手中的乐器。苦笑“这些乐器我都不会弹奏......”
刚前打呵欠的乐人甲冷笑:“你一个连乐器都不会弹奏的小儿,怎生教我们奏曲?”
李安平正要回他,申玉好的声音已经响起:“你既然不能凭着记忆谱曲,那我再找一新的乐人代替吧,你也不用再回来了,章台不养废人。”
乐人甲迫于申玉好的威慑,不敢再刁难,但六个乐人几种乐器一同合奏又没有曲谱,简直操碎了李安平强大的心脏。
歌舞这边有姜大家协理,李安平相对轻松一些,姜欣反串男主角还算让李安平满意,姜倩演的女主角就有些拉后腿。
“姜倩,念台词要清晰响亮。”
“姜倩,你要面相观众。”
“姜倩,唱歌要投入感情,这一段最是伤心,你要伤心。”
姜倩每天被骂哭几回。
李安平又得安慰她:“你年纪还小,头一回学唱戏,自然什么都不懂,多练练。别哭,我不会卖了你。”
章台众人私下里纷纷议论:“申姬要讨好情郎,逼着章台的乐人歌舞姬让她那小情郎折腾。桃姬病得厉害没法管,尽让他们胡搅蛮缠。”
歌舞剧排练了一月余,仍不见一点起色,王高却找上门来。
“你在这躲清静,可知大母每天在家里念叨得厉害?快快随我家里去,不然我连家也归不得了。”
李安平只得抽出半日去王家,外祖母吴媪见到他又是哭又是骂:“你这小子怎么学坏了?好好地经营着成衣店与作坊,怎就跟这混小子学坏了,整日流连女肆酒坊不肯归家!”
李安平哭笑不得,只好详细解释:“大母你误会了,我流连女肆只是为了差事。我在替章台编戏曲排歌舞,这是一项无本的文雅生意,前头得费不少功夫,疏于来探望大母和舅舅,实在是我的不是。”
吴媪撅了撅嘴:“果真如此?”
李安平笑着哄她:“大母你瞧我这一脸劳碌相,怎可能有钱在章台厮混?”
吴媪点头:“你呀有钱也不舍得往自个身上花使,总这般劳累刻薄自己,你阿母泉下有知要怎般难过?”忽又想起正事来,忙道:“宋令公说要为你向一位沈吏家的女郎提亲,我打听过那位沈女郎了,不久前才把自家的未婚夫克死,家世又如此微末,她又怎堪配做你大妇?你若实在喜欢她,先把萧家的孙女公子娶回家,再把她纳进门吧。”
李安平沉默一瞬,,心中思绪万千,就在吴媪以为他又要找籍口拖延婚事,却听他苦笑道:“大母,我也是个命硬之人,才生下来便把父母一家大小全部克死。也许这位沈女郎够命硬,才能嫁我为妇长伴我左右。我也就是个庶民之身,这一生能平平安安已是大幸,能娶一位吏目家的女郎,是我有福缘高攀了,人家女郎还不一定愿意哩。大母,你别瞧人家是小门小户家的女郎,她可贤惠了,能跟着我熬苦,你就为我去提亲吧,可好?”
李安平一边说一边撒娇,身旁的王高也看不下去了,抽了抽嘴角暗道,这厮的功力比我深厚啊。
吴媪眯着嘴角偷乐:“好啦好啦,要我答应这门婚事,总得要见上她一面吧?”
李安平与沈燕的亲事总算定下,婚礼由宋靖与王家一起操持,吴媪担心家中妇人不够尽心,还处处亲自过目,直把王舅母气得私下里偷骂:把王家掏空了帮补这死剩种吧,我瞧他还能得意几天。常大表嫂不敢接这话,但她想到春歌那娼女与李安平相熟,自家的女弟又无望与李安平结亲,心里也有些怨气。
李安平没有在意王家婆媳间的小动作,他一心一意地编排歌舞剧,屡屡找机会要跟申玉好提及他的婚事,申玉好仿佛预先得知他的心思似的,每回都巧合错开了。
直到这日,苏俞找到了章台,身后还尾随着一身男装的沈燕。苏俞眯起了小虎牙,眼角也含着笑:“平哥,这是你不对了,若不是王高告诉我你定亲了,我还差点跑去你店里给沈女郎介绍我官寺里的适婚儿郎。你看你这些天一直常驻章台不回家,把人家女郎都急得要托我来寻你。”
李安平暗道不好,他瞄到申玉好以一种复杂而冷冽的视线掷向沈燕。沈燕并未察觉,她涨红了脸不敢直视李安平:“平哥,家里有事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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