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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萧晴趁着夜色钻出豫王府的狗洞时,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她不敢耽搁,一路避开巡逻的士兵,沿着城郊小路快步前行。宁安王的封地在京都东南三百里外的宁州,需先渡过洛水,再穿过一片密林才能抵达。
她乔装成寻常农妇,将密信藏在发髻深处,用发簪固定好,一路上不敢与人搭话。可走到洛水渡口时,还是遇到了麻烦,渡口被太子的人严密盘查,凡是前往宁州方向的人,都要仔细询问来历,甚至搜身检查。
萧晴心中一紧,悄悄躲在渡口旁的老柳树后。她看着一名想要渡江的货郎被士兵拦住,包袱被翻得底朝天,连衣角都被扯开来检查。若是硬闯,密信一旦被搜出,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豫王和将军的最后一线希望也会化为泡影。
正焦灼间,她瞥见不远处有一艘渔舟正准备靠岸,渔翁戴着斗笠,肩上扛着渔网,看起来是刚捕鱼归来。萧晴心念一动,快步走上前,从怀中摸出仅有的碎银,低声对渔翁说:“老伯,我是宁州人,家中母亲病重,急着回去探望,可渡口盘查太紧,能不能求您渡我一程?这些碎银,权当船费。”
渔翁看了看她焦急的神色,又望了望渡口的士兵,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姑娘,上船吧,我绕着芦苇荡走,避开他们。”
萧晴大喜过望,连忙道谢,跟着渔翁踏上渔舟。小船悄悄划入洛水,顺着水流钻进岸边的芦苇荡。芦苇长得茂密,秆叶交错,将小船遮得严严实实。萧晴趴在船舷边,看着渡口的士兵渐渐远去,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渡过洛水后,萧晴又马不停蹄地赶路,穿过茂密的密林。林中山路崎岖,荆棘丛生,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脚踝,鲜血渗出来,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又疼又痒。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一门心思地朝着宁州方向赶。饿了,就啃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山涧的泉水;累了,就靠在树干上歇片刻,便又起身前行。
足足走了三日,萧晴才终于抵达宁州王府。宁安王府坐落于宁州城的中心,不算奢华,却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府门前的石狮子威武雄壮,门楣上“宁安王府”四个字苍劲有力。
萧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擦掉脸上的尘土,上前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劳烦通禀王爷,关乎大胤安危,还请王爷务必一见。”
侍卫见她衣衫朴素,却神色坚定,不似寻常百姓,便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禀。不多时,侍卫出来传话,让她随自己进去。
萧晴跟着侍卫穿过层层庭院,来到正厅。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桌椅和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透着几分闲散雅致。正厅中央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与皇帝赵启年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淡然。他便是宁安王赵启云,皇帝的亲弟弟,多年来一直驻守宁州,从未踏入京都一步。
“你要见我?”宁安王抬眼看向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却又带着几分温和,让人不至于太过紧张。
萧晴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坚定:“民女萧晴,见过王爷。此番冒昧前来,是受豫王殿下所托,给王爷带来一封密信。”
说罢,她取下头上的木簪,小心翼翼地从发髻中取出那封密信,双手递了上去。
宁安王身边的侍从接过密信,呈给他。宁安王拆开火漆封口,展开信纸,仔细阅读起来。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萧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盯着宁安王的神色。
宁安王看完信,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多年不问朝政,一心驻守封地,早已习惯了闲散自在的生活。可信中所写的京都局势,却让他心中掀起了波澜。皇兄病重、太子揽权、豫王被禁、陆昭蒙冤,这桩桩件件,都关乎着大胤的江山社稷。
“王爷,”萧晴见他不语,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心狠手辣,如今权倾朝野,若不加以制止,不仅豫王殿下和陆将军性命难保,恐怕连陛下的安危都堪忧。陆将军是国之栋梁,忠心耿耿,却被太子诬陷通敌叛国,打入天牢受尽折磨;豫王殿下被软禁王府,形同囚笼。王爷,您是陛下的亲弟弟,是大胤的王爷,如今唯有您能出手相助,救救他们,救救大胤。”
宁安王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萧姑娘,本王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有所不知,本王驻守宁州多年,手中早已没有兵权,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太子如今手握京都兵权,朝中官员多是他的人,本王就算有心相助,也怕是力不从心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多年来,他刻意与京都保持距离,就是为了避开朝堂纷争,安稳度日。可如今,皇兄病重,侄儿身陷险境,他若是袖手旁观,心中实在难安。
“王爷,”萧晴急忙说道,“您虽无兵权,可您是陛下的亲弟弟,威望尚在。只要您肯出面,振臂一呼,定会有忠于陛下的老臣和将士响应。而且,太子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天怒人怨,只是无人敢带头反抗。您只需前往京都,看看局势,哪怕只是表明态度,也能给太子造成压力,为豫王殿下和陆将军争取一线生机。”
宁安王沉默了许久。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枝繁叶茂的古树,沉声道:“皇兄待我恩重如山,豫王是我看着长大的,本王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深陷险境?陆将军忠君爱国,更是大胤的功臣,绝不能就这样含冤而死。”
他转过身,看向萧晴:“好,本王答应你,即刻启程前往京都,看看局势再做决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为所欲为,更不能让豫王出事。”
萧晴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王爷。王爷此举,不仅救了豫王殿下和陆将军,更是救了大胤的江山社稷。”
宁安王摆了摆手:“你先下去歇息,本王即刻安排行程,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京都。”
与此同时,京都城内,秦风和林岳还在为营救陆昭四处奔走。这些日子,他们几乎跑遍了所有先帝老臣的府邸,可得到的结果却大同小异。
这天下午,两人又来到了礼部尚书府前。礼部尚书是先帝的旧部,当年曾受过陆昭父亲的恩惠。秦风以为,凭着这层关系,他或许会愿意出手相助。可侍卫通报后,却只传来一句“尚书大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秦风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外:“秦校尉,不是小人不让您进,实在是大人有令,近日不见任何外客。您还是请回吧,免得让小人难做。”
秦风看着紧闭的府门,既失望又无奈。他转头看向林岳,苦笑道:“看来我们又白跑一趟了。”
林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些老臣,个个都怕引火烧身。如今太子势大,他们宁愿明哲保身,也不愿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却没人知道他们心中的焦灼。秦风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沉声道:“太子既然能随便找个罪名把将军打入天牢,如今又对将军用刑逼要兵符,显然是不会放过将军的。我们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找到证据,将军就会被太子折磨死。”
林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是啊,太子心狠手辣,说不定已经在暗中策划,要置将军于死地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哪怕是冒险劫狱,也不能让将军死在天牢里。”
“劫狱?”秦风皱起眉头,“天牢守卫森严,太子肯定早就做好了防备,我们就算身手再好,也很难成功,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那怎么办?”林岳焦躁地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将军被太子害死吗?”
两人在巷口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却依然看不到丝毫希望。
而此时的安国皇宫,安衍正坐在御书房内处理奏折。
“启禀陛下,派往大胤的探子回来了。”一名侍卫躬身走进御书房,恭敬地说道。
安衍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名身着黑衣的探子走进来,跪在地上:“属下参见陛下。”
“起来吧。”
“是,陛下。”探子站起身,汇报道,“大胤皇帝赵启年病重,已多日不能上朝,朝中大权尽落太子赵承煜之手。太子近期以‘通敌叛国’为由,将镇国将军陆昭打入天牢,对其用刑逼要兵符,陆将军拒不认罪,如今在天牢中受尽折磨,生死未卜。豫王赵承泽被太子软禁在王府,不得出入。此外,太子已派人包围了将军府,府中之人不得擅自外出,严密监视。”
安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将军府内的情况如何?”安衍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回陛下,”探子回道,“据属下打探,将军府虽被包围,但太子暂时没有对府中之人动手,只是派人监视。
安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涌上更深的焦虑。太子既然能对陆昭下此毒手,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明姝。如今陆昭身陷天牢,明姝孤立无援,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
“孤知道了,你退下吧。”安衍挥了挥手,声音低沉。
探子躬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安衍一人,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神色凝重。如今明姝身陷险境,他岂能坐视不管?
“陆昭,你若安好,便也罢了。可如今你自身难保,恐怕已护不住明姝了。”安衍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然如此,便由孤来护她周全。”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门外大喝一声:“传孤的指令。”
很快,一名内侍总管于范躬身走进来:“老奴在。”
“即刻调遣一千精锐骑兵,随孤前往大胤边境。”安衍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孤要亲自去一趟大胤京都。”
于范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应道:“老奴遵令。”
安衍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此举或许会引发两国争端,甚至可能导致战火再起。可他不在乎,只要能救回明姝,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而狱中的陆昭,此时的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单薄的囚衣早已被血浸透,结痂又撕裂,钻心刺骨的疼,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溃烂,爬着细小的蛆虫。
这几日,孙虎像是铆足了劲要将他往死里折腾,每一次刑罚都带着置他于死地的狠厉。
此刻,孙虎又带着两名狱卒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根浸过水的粗麻绳,麻绳上还缠着细小的铁刺,一看便知是用来鞭打的狠物。
“陆将军,别来无恙啊?”孙虎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陆昭,“这几天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乖乖交出兵符,承认通敌叛国的罪名,我便向太子殿下求情,给你个痛快,怎么样?”
陆昭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却依旧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气节。他咳了几声,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浑身颤抖,却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孙虎,你这等卑劣小人,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嘴硬!”孙虎脸色一沉,挥手示意狱卒,“给我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两名狱卒立刻上前,一人按住陆昭的肩膀,一人扬起手中的麻绳,狠狠抽了下去。浸过水的麻绳带着铁刺,抽在身上如同刀割一般,瞬间便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剧烈的疼痛让陆昭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可他咬紧牙关,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孙虎,眼神愤怒不甘。
一鞭,两鞭,三鞭……麻绳一次次落下,陆昭的身上又添了无数道新的伤口,旧伤叠新伤,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疼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只剩下麻绳抽打皮肉的“啪嗒”声和孙虎的狞笑。
“陆昭,服不服?”孙虎走到他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交出兵符,我就停手。”
陆昭艰难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几乎窒息。他想抬起头,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微弱的字:“痴心……妄想……”
“好,好得很。”孙虎被彻底激怒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烙铁拿来。”
很快,一名狱卒端着一盆烧得通红的烙铁走了进来,烙铁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让整个牢房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孙虎拿起一把烙铁,看着通红的烙铁头,狞笑道:“陆昭,这烙铁烫在身上的滋味,可比鞭子好受多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交不交出兵符?”
陆昭闭上眼,不再看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兵符是北疆所有将士的性命所系,是守护大胤边境的屏障,绝不能落入太子这等乱臣贼子之手。他身为镇国将军,肩负着天下百姓的安危,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太子的阴谋得逞,不能让北疆百姓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见陆昭拒不回应,孙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将烙铁按在了陆昭的胸膛上。
“滋啦——”一声刺耳的声响过后,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陆昭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他的肉,灼烧他的骨。极致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哼,不堪一击。”孙虎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的烙铁,“把他浇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别停,我就不信,他能硬到底。”
狱卒立刻端来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陆昭身上。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让陆昭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意识依旧模糊,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每一处都在疼,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仿佛随时都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可当他想到明姝担忧的眼神,想到北疆将士们期盼的目光,想到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心中的信念又重新燃起。他不能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天牢里。他要活着,活着看到太子的阴谋败露,活着洗清自己的冤屈,活着回到明姝身边。
孙虎心中一阵烦躁,他没想到,陆昭都被折磨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有屈服。
“陆昭,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虎蹲下身,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了,你若是再冥顽不灵,不仅你要死,你的夫人也活不成,将军府上下,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明姝的名字,陆昭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担忧。他最怕的,就是太子会对明姝下手。明姝那么柔弱,怎么能承受得住太子的逼迫?
孙虎看到他的反应,心中得意,继续说道:“怎么样?怕了吧?只要你交出兵符,承认罪名,我保证,太子殿下会放过你的夫人,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然,你想想,她一个弱女子,被困在将军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陆昭的拳头紧紧攥起,流出鲜血。他的心中如同刀割一般,一边是坚守多年的信念和天下百姓的安危,一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该怎么办?
可仅仅犹豫了片刻,陆昭的眼神便重新变得坚定。他知道,太子阴险狡诈,就算自己交出兵符,承认罪名,太子也绝不会放过明姝,放过将军府的人。只有保住兵符,保住北疆的兵权,才能有与太子抗衡的资本,才能保护明姝,保护天下百姓。
“孙虎……”陆昭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坚定,“你休想……用明姝来要挟我……我陆昭……生为大胤将士……死为大胤忠魂……绝不叛国……绝不低头。”
说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朝着孙虎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找死。”孙虎被彻底激怒了,一脚踹在陆昭的胸口上,“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来人,把最重的刑具都拿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狱卒们立刻应道,转身去拿刑具。陆昭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疼痛,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他知道,接下来的刑罚会更加残酷,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可他没有后悔。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坚守自己的信念,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天牢的黑暗越来越浓,陆昭的意识渐渐模糊,再次昏死过去。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被再次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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