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牛马不好做!

作者:张东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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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2 章


      阳光如同薄纱,透过斑驳的窗棂,在冷宫的青砖上织出几片碎金。

      谢依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脖子上那道淡青色的掐痕。

      铜镜边缘爬满铜锈,将她的面容割裂成破碎的镜像——眼尾的细纹是去年冬至守岁时添的,唇色比春日里褪了三分,唯有眉峰仍如旧日般凌厉,像冰面上未融的残雪。

      "娘娘,该用膳了。"夏晚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瓷碗与木盘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谢依云转身时,看见夏晚桑袖口磨出的毛边,以及青瓷碗里浮着的几片白菜叶。三日前送来的粳米粥里混着沙子,她咬到第三口时便让采绿撤了,此后便再没见过一粒米。

      "把粥留下吧。"她按住夏晚桑欲端走的手,目光扫过窗台上蜷缩的狸奴。

      那是她初入东宫时太子赏的波斯猫儿,如今瘦得脊背嶙峋,连叫声都细弱得像游丝。夏晚桑咬着唇退下,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进几片枯黄的海棠叶。

      铜镜旁的妆奁半开着,羊脂玉簪的断口在阴影里闪着冷光。

      想起半月前那场争执,高泽毅指节泛白的模样仍清晰如昨。"你以为六宫之主的位子是谁给的?"他的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玉簪碎在金砖上的脆响,竟比掌掴在脸上的疼更叫人清醒。谢依云摸出妆奁底层的碎簪,断口处还凝着半片干涸的血痂,那是前日整理时不小心划破的。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谢依云猛地抬头,只见西斜的日头将宫墙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冷宫的铜锁在暮色中愈发青冷,她想起刚到东宫的那个春天,高泽毅亲手为她戴上凤冠,珠串垂落间,他眼中的笑意比朝阳更盛。

      如今不过三年,竟连炭火都要被内务府克扣。

      "娘娘,炭盆..."夏晚桑抱着空盆进来,睫毛上凝着白霜,"他们说今冬的配额还没下来。"铜盆内壁结着薄冰,映出少女通红的鼻尖。

      谢依云起身披上那件褪色的云锦披风,指尖触到内衬里藏着的密信——那是三日前趁小太监送夜香时塞来的,字迹力透纸背:"盐引事急,盼娘娘示下。"

      子时三刻,更鼓声穿透窗纸。谢依云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月光顺着破洞倾泻而下,在宣纸上织出银线。她握着狼毫的手稳如磐石,墨汁在笔下绽开,写的却是西北盐道的关防部署。

      自夏晚桑入宫以来便暗中让人抄录历年盐政奏疏,又通过绿萼的兄长——御膳房的刘管事,将消息传递给宫外的暗线。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谢依云忽然停笔。窗外的海棠枝影摇曳,她分明听见瓦当上有细不可闻的动静。指尖在袖中扣住一枚银针,她继续伏案书写,仿佛浑然不觉。直到那动静消失在西北角,才将写满密语的宣纸折成纸鹤,藏进狸奴项圈的暗袋里。

      养心殿的烛火将皇帝的影子投在金砖上,像一尊凝固的青铜像。户部侍郎李魏低头盯着自己靴尖的鎏金纹路,听着御笔在奏折上划过的沙沙声,后颈渐渐沁出冷汗。案头的龙涎香烧得正旺,却掩不住皇帝身上散出的沉郁气息。

      "东南水患已耗银三百万两,"皇帝忽然开口,朱砂笔在"盐引"二字上重重圈住,"去年两淮盐商的税银就少了四十万,若再动他们的奶酪..."他掷笔于案,青玉镇纸撞出清响。李魏抬头时,看见皇帝鬓角新添的白发,比上月冬至宴时又多了几缕。

      "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娘娘协理六宫时推行的绢帛改制?"他斟酌着开口,"当时江南织户群起反对,是娘娘让人在京城设了绣品铺,将宫中旧制改裁新衣,既省了开支,又得了民心..."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皇帝伸手按在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先帝亲赐的和田玉,刻着"如朕亲临"四字。李魏已摸出袖中的匕首,正要掀帘查看,却见一只狸奴从屋檐跃下,脖颈间的银铃响得清脆。

      "是娘娘的猫儿。"皇帝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狸奴蹭过他的靴面,项圈上的暗袋掉出一张纸鹤。李魏眼疾手快地拾起,展开时,瞳孔骤然收缩——上面是谢依云独有的飞白体,写着:"西北盐道可借灾赈开新引,防山东盐帮勾结漕运。"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皇帝伸手按住纸鹤,指腹碾过"灾赈"二字。三年前他为平衡势力,迎娶谢依云,那日在御花园,她指着漫天风筝笑言"治国如放风筝,线太紧易断,太松则飞远",如今竟在这冷宫里,隔着重重宫墙算出盐政要害。

      "去告诉刘管事,"皇帝忽然起身,锦袍扫过炭盆,"给翊坤宫添十盆暖炉,再送两匣子暹罗进贡的蜜饯。"王德顺领命时,看见皇帝指尖捏着那枚断簪——不知何时从袖中摸出的,断口处还缠着半根褪色的红丝线。

      五更天,谢依云望着狸奴项圈空了的暗袋,指尖轻轻抚过案头新添的暖炉。采绿捧着蜜饯匣子进来时,她正对着铜镜描眉,黛笔在眉心点出一粒朱砂,比初入宫时更添三分艳丽。

      "娘娘,这蜜饯..."夏晚桑打开匣子,露出里面裹着金箔的梅子,忽然在底层摸到一张薄纸。

      谢依云接过时,看见熟悉的飞白体在月光下流转:"待冬至大朝,可让刘管事将山东盐帮的账本呈于御史台。"她嘴角微扬,将纸页折成蝴蝶,塞进炭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映得她眼中波光流转,像极了那年元宵,皇帝为她在太液池放的万盏荷灯。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宫墙。

      谢依云摸了摸脖子上淡去的掐痕,忽然拿起那枚断簪,在妆奁底刻下一道细痕——这是她被禁足的第三十七日,也是盐引改革的第十道密信。狸奴跳上窗台,远处传来上朝的钟鼓,惊起一群寒鸦。她望着天际渐亮的鱼肚白,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断簪锋利的边缘。

      "晚桑,"她轻声道,"去把那盆开败的海棠搬进来,明日起,本宫要教它在冬日里开花。

      夏晚桑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谢依云不是没有头脑,经过这一次,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生命握于一人之手的感觉,皇帝让她生她就活,让她死就亡,人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成长。
      她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在这里她根本没有自己的班底,很多东西都不能实际操作,即使有玲珑阁辅助,也有力所不及的意外啊!

      现在谢依云能跳出女子为才是德的束缚,她才可以把后世的东西施展出来。

      冬至前七日,冷宫后墙的梅枝上冒出了第一颗花苞。

      谢依云裹着皇帝新赏的狐裘,用银簪挑开炭盆里的灰烬,露出底层烧剩的半页账本——山东盐帮与漕运总督的往来账目,每笔数目都用密语标注,像极了当年父亲军中的暗码。

      "娘娘,刘管事传来消息,"夏晚桑顶着风雪进来,鬓角沾着冰屑,"御史台王大人已收到密信,只等大朝会上..."她忽然噤声,目光落在谢依云手中的簪子上。那支断簪近日被磨得锋利如刀,此刻正抵着狸奴项圈的暗扣。

      "告诉王大人,"谢依云将账本碎片碾成粉末,"让他留意户部呈递的《灾赈疏》,里面第三处批注..."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尖细的宣旨声。采绿慌忙迎出去,却见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身后跟着四个抬着紫檀木箱的小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翊坤宫谢氏,淑慎性成,温恭夙著..."李公公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尖,谢依云听着那些堆砌的赞语,目光落在木箱上的鎏金牡丹纹——这是她封后时的规制。箱盖掀开时,十二盏羊脂玉灯依次亮起,映得冷宫四壁金箔流转,与三年前她协理六宫时的排场分毫不差。

      "皇上说,"李公公凑近两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娘娘喜欢的绿头鸭,已着人养在太液池了。"谢依云指尖一颤,险些捏碎簪尾。绿头鸭是她初入宫时皇帝命人寻来的。

      夜深人静时,她打开最底层的木箱,在凤冠夹层里摸出一卷羊皮地图。

      西北盐道的关隘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借赈灾之名开新引,需防盐帮以次充好"。案头的寒梅又开了两朵,她忽然想起皇帝曾说她"比梅花多三分锐意",如今这锐意,却要用在算计他的朝堂上。

      冬至大朝,太和殿内熏香缭绕。

      皇帝望着阶下鱼贯而入的大臣,目光在夏晚桑腰间的玉佩上顿了顿——那是前日他暗中所赐,刻着"见佩如面"四字。当值太监敲响云板时,御史台王大人突然出列,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账本。

      "启禀陛下,山东盐帮私吞赈灾盐引,与漕运总督吴明远狼狈为奸!"他的声音在殿内激起回响,皇帝握扶手的指节泛白,而户部尚书王齐风的朝珠正急促晃动。账本翻开的瞬间,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六名带刀侍卫押着个浑身血污的人闯了进来。

      "陛下,这是盐帮安插在户部的眼线!"御史台王帮彦朗声道,"据他供述,王大人曾收受盐帮二十万两白银,默许他们用淮北私盐充作官盐..."王齐风扑通跪倒,朝珠散落一地,而皇帝的目光始终盯着殿角的铜鹤香炉——那里有一缕青烟正蜿蜒向上,是谢依云惯用的沉水香。
      一个时辰不到,两朝元老的户部尚书被发配边疆,抄家灭族。

      殿外传来宫娥扫雪的声响,皇帝起身铺开西北盐道地图,朱砂笔在"临洮"二字上点了三点——那是谢依云父亲曾驻守的关隘。

      冬至三更,冷宫的铜锁忽然轻响。

      谢依云吹灭烛火的瞬间,看见皇帝穿着常服闪身而入,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

      两人隔着炭盆对视,她闻到他身上混着龙涎香与雪水的气息,与那年她被罚跪御花园时一模一样。

      "朕听说,"皇帝盯着她鬓边的寒梅,"你让夏晚桑在梅枝上涂了蜂蜜?"谢依云摸出袖中的断簪,却见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指腹摩挲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笔太久磨出的。炭盆里的松子突然爆响,惊得狸奴窜上皇帝膝头,项圈暗袋里掉出半片纸角。

      "西北盐道的关防图,"皇帝拾起纸角,声音里带着叹息,"你父亲当年就是用这法子,让二十万石军粮绕过匈奴防线。"谢依云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

      "为什么要帮朕?"皇帝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你恨朕,不是吗?"断簪从指间滑落,她望着他胸前晃动的玉佩——那是她封后时绣的"江山永固",金线已有些褪色。窗外的梅枝被风雪压得弯下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极远处飘来:"因为只有你坐稳了龙椅,我母亲的死因才能查清。"

      皇帝猛地起身,袍角带翻了炭盆。火星溅在谢依云裙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今早她让狸奴偷换的,里面藏着盐帮私铸兵器的密报。殿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声音,皇帝忽然弯腰捡起断簪,用袖口擦去上面的炭灰:"明日起,你搬去坤宁宫吧。"

      冬至次日,京城普降大雪。谢依云坐在软轿里,透过轿帘缝隙看见太液池的绿头鸭正结伴游过,水面上漂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娘娘,谢大人派人送来了这个。"采绿呈上一个檀木匣子,里面是支镶着东珠的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匣底压着密信:"盐帮私兵已在临洮被截,陛下亲提的二十万石官盐,用的是您说的'夹层运盐法'。"谢依云将玉簪插入发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钟鼓——皇帝下旨,免去受灾郡县三年盐税。

      申时三刻,皇帝带着暖炉来坤宁宫。

      谢依云正在临摹《盐铁论》,狼毫在"明者因时而变"处顿了顿。他伸手替她添了块碳,指尖触到她袖口露出的红痕——那是昨夜他攥出的指印。

      "朕让人查了当年的事,"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当年你母亲发现二皇子私藏兵器,被先皇派人暗杀的"谢依云握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滴落在"盐"字上,晕开一片阴影。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看见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与皇帝的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模糊的旧画。

      "今年的梅花,"皇帝望着案头的寒梅,"开得比往年早。"谢依云放下笔,指尖抚过他鬓角的白发:"因为有人给它加了炭火。"殿外的雪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狸奴跳上案头,将一卷盐政奏疏拱到皇帝面前,里面夹着片金黄的梅瓣。

      夜更深时,谢依云靠在皇帝肩头,听他讲西北盐道新修的驿站。

      炭火烧得正旺,暖炉上的茶盏冒着热气。

      她忽然想起冷宫里的铜锁,想起那个在月光下写密信的自己,嘴角轻轻扬起。

      原来这紫禁城的冬天,终究不是只有寒风凛冽,当炭火足够旺时,寒梅也能在雪地里开出春天。

      谢依云重新得宠后的第一个除夕,坤宁宫里到处都挂着灯笼,琉璃做的宫灯把整个宫殿照得亮堂堂的,跟白天一样。

      皇帝拉着她的手,一块儿翻看户部送来的新年税收账本,脸上止不住地笑。

      盐引改革推行了半年,国库收上来的钱竟然比往年多了三成。

      这么一来,朝堂上那些弹劾谢依云的声音,也慢慢没了。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那些在盐商处拿了好处的官员,虽不敢再公然弹劾皇后,但私底下小动作不断。

      礼部侍郎周明远便是其中之一,他与江南盐商之首林海琼私交甚密,盐引改革让林海琼损失惨重,周明远自然对谢依云和夏晚桑怀恨在心。

      这日,周明远突然递上奏折,称民间女子参与商业活动 “有伤风化”,提议朝廷下令禁止。奏折里没提具体人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针对那些帮丈夫经营盐引生意的商户女眷,实际上是在变相抵制盐引改革。

      消息传到坤宁宫,谢依云正在吃早餐。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晚桑,去请谢大人明日入宫,本宫有要事相商。” 她吩咐道。
      第二日,谢缪匆匆赶来。他如今官居镇北侯,神色间却依然带着几分忧虑。“皇后娘娘,周明远此举来势汹汹,若民间女子不得参与商业,盐引改革怕是要受阻。” 谢缪说道。

      谢依云微微颔首:“本宫自然知晓。周明远这是在借题发挥,想从根基上动摇改革。不过,他忘了一件事 —— 女子从商,古已有之,且对经济大有裨益。” 她目光坚定,“父亲,你可曾记得,前朝有位平阳公主,曾开设商号,富可敌国?”
      谢缪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要你去打听打听,天底下有哪些女子经商特别厉害,尤其是在盐引生意上做得风生水起的女商人。” 谢依云说道,“另外,让御史台弹劾周明远,就说他故意曲解律法,阻碍朝廷推行新政。”

      谢缪领命而去。

      没出三天,朝堂上就闹得沸沸扬扬。

      支持改革的官员纷纷上书,列举女子从商的好处。

      谢依云则让人把搜集来的案例整理成册,亲自呈给皇帝。

      皇帝看着那些详实的案例,又想起谢依云为盐引改革做出的贡献,心中已有决断。

      他当众斥责周明远,称其 “迂腐不堪,妄图阻碍国家发展”,并下旨重申女子从商合法,不得随意限制。

      经此一事,周明远彻底失了皇上的欢心,反观谢依云,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倒是更重了。可谢依云心里清楚,危险还没过去。后宫里,已经有人开始暗中盘算,准备搞事情了。

      慈宁宫的暖阁里,鎏金的鹤形香炉正悠悠地飘着龙脑香,青烟在彩绘的梁柱间绕来绕去,把绘着百子千孙图的屏风熏得模模糊糊的。

      太后半靠在金丝楠木嵌玉的榻上,绛紫色的蜀锦大氅一直垂到膝盖前,手腕上戴着的十八子佛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和铜漏的滴答声混在一起,让人听着心里直发慌。

      谢依云跪在青砖上,掐丝珐琅护甲硌得掌心生疼。

      半月前刚推行的盐引新政还在她耳畔回响 —— 那些在户部熬红的眼睛,那些与朝臣据理力争的唇枪舌剑,此刻都化作太后眼中燃烧的警告。

      殿外忽然传来雪粒敲打窗棂的簌簌声,她抬头望去,琉璃瓦上的积雪正簌簌坠落,如同她摇摇欲坠的话语权。
      “起来吧。” 太后开了口,眼睛扫了扫谢依云那身月白色的织金襦裙,“你这衣裳看着挺素净,倒像个没出嫁的小姑娘。”

      她用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轻轻划着桌面,笑着说道,可那笑里却藏着刀子,“哀家听说,前几天你还在御书房帮陛下批阅奏章呢?”

      谢依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日户部侍郎递来的盐引折子里,赫然夹着弹劾她干政的密奏。她原想趁着皇帝小憩时悄悄抽走,却不想被太后眼线撞个正着。

      “臣妾惶恐,不过是替陛下整理些文书。” 她垂眸行礼,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陛下连日操劳,臣妾实在不忍。”

      “你还不忍心了?” 太后鼻子里冷哼一声,手里的佛珠 “啪” 地砸在紫檀木桌上,“想当年我伺候先帝的时候,连御书房的门槛都跨不进去。现在倒好,前朝的折子都送到后宫来了?”

      她猛地站起身,金丝绣着百福的裙摆扫过地面,“依云,你得记住,这天下是高家的天下,可不是你们谢家的!”谢依云扑通跪倒,额头几乎贴地:“母后教训的是,臣妾一时糊涂,还请母后责罚。”

      她想起晚桑昨夜的话 ——“娘娘,您一日没有子嗣,这凤位便一日不稳。” 彼时窗外风雪呼啸,晚桑捧着暖炉的手却在发抖,“太后当年就是靠着过继太子才坐稳中宫.....”

      “惩罚你?” 太后坐在上头,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哀家心里明白,这次盐引改革你出了不少力。”

      她突然凑近,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谢依云耳边,轻声道,“可朝堂上的事儿,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掺和进来,那可就成了母鸡打鸣,不合规矩。”

      太后伸出手指,挑起谢依云的下巴,目光像刀子似的,“你眼下最该做的,是给皇家多生几个孩子,让皇室血脉更兴旺些。”

      谢依云的瞳孔骤然收缩。殿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粒扑在窗纸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想起皇帝昨夜的疲惫 —— 批完奏折已是子时,他连看都没看她准备的安神汤,只说 “你先歇着”。自盐引改革推行以来,这样的情形越来越多。

      “母后,您说得对。” 宁贵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悄悄用指甲掐着掌心的伤口,嘴里都泛起了血腥味,“只是皇上那边……” 话还没说完,太后就打断了她:“这事哀家会跟皇上说清楚的。” 太后重新坐下,端起鎏金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太后竟是放弃她倾注心血的盐引新政?

      “谢母后恩典。” 谢依云趴在地上磕头,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时,鎏金香炉里的青烟猛地浓烈起来,熏得她眼眶直泛酸。

      “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住,这后宫就像这金丝笼子,看着华丽,实则步步惊心。” 她转动佛珠,目光落在谢依云腰间的玉牌上,那是先帝御赐的 “贤德” 二字,“你若想站稳脚跟,就得比旁人更懂规矩。”

      谢依云从慈宁宫出来时,漫天大雪早已把那朱红的宫墙、碧绿的琉璃瓦都染白了。

      宫女们手捧着炭盆,紧紧跟在她身后,可她的指尖依旧冰凉。

      路过太极殿时,她不自觉地朝内殿望去,窗棂透出昏黄的烛光,隐隐约约能瞧见皇帝伏在案前的身影。
      “娘娘,当心路滑。” 晚桑眼疾手快扶住她。谢依云低头看着踩碎的薄冰,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云儿,我们谢家世代为官,从不惧与豺狼虎豹周旋。但你要记住,最可怕的豺狼,往往披着锦绣衣裳。”

      这天夜里,养心殿西暖阁的铜炉烧得旺旺的。

      谢依云对着铜镜取下发髻上的珠钗,冷不丁瞧见鬓角竟然冒出了几根白头发。

      正愣神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忙转身,只见皇帝手里拿着盐引的奏折,一脸倦容地走进来,问道:“听说你今天去太后那里了?”

      她垂眸行礼:“臣妾遵太后懿旨,伺候陛下起居。” 余光瞥见案上未拆封的密奏,封口处的朱砂印赫然是太后宫中的样式。

      皇帝走到她身后,镜中倒映出两人疏离的身影:“依云,你可知盐引新政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谢依云心 “咯噔” 一下。这仨月,她收到的恐吓信多得离谱,“意外” 也是一个接一个。

      “陛下,臣妾只是想为朝廷分忧。” 她转身时,眼角的泪终于落下,“可如今......” 话未说完,皇帝已将她搂入怀中。

      他身上带着墨香与龙涎香,却掩不住深深的疲惫:“我知道你委屈,可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轻叹一声,“这朝堂波谲云诡,朕不想你卷入其中。”

      谢依云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肩头,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

      窗外的雪啥时候停的都不知道,月光穿过窗棂,在地上印出一片片树影。

      她不禁想起在慈宁宫时,太后说的那句 “牝鸡司晨”,还有那些弹劾她的奏章,以及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密函,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江南盐商勾结的铁证。

      “陛下,若臣妾能为皇家诞下嫡子......” 她抬头望着皇帝,目光坚定,“是否就能继续辅佐陛下?”

      皇帝怔住,看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光芒,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的少女。那时的她,眼中也是这般神采飞扬。

      “说啥傻话呢。”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就踏踏实实在这儿住,别的啥都不用操心。” 话还没落音,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太监捧着太后的懿旨,“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太后娘娘有令,从明天起,谢嫔娘娘每天都得去请安,还要好好研读《女诫》,前朝的事儿,往后可不许再掺和了。”谢依云的身体僵住。

      皇帝的手还停在她发间,却像是有千斤重。

      “臣妾遵旨。” 她慢慢跪了下来,指甲都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太后这道懿旨,就跟一把大锁似的,把她死死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不过她心里清楚,这都只是一时的。只要自己肚子争气,能怀上龙种,只要能咬牙坚持到那一天,就总有机会重新推开那扇通往朝堂的大门。

      夜渐深,皇帝已经睡去。谢依云躺在榻上,望着帐顶的刺绣百子图。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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