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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之行四
成功把坏事的嬷嬷撵出长公主府,被禁足多日的林澜,赖在了长公主的房间不肯走,最后干脆是搬了被子来,要挤着母亲一起睡觉。
长公主被缠着,絮絮叨叨给林澜说了许多在晋州府发生的事情,听得林澜满心都是向往。
她看着五官已经完全舒展,眉宇不在夹有忧虑的母亲道:“所以母亲近日的改变,得益于盼儿姐姐点拨?”
长公主点点头:“别看她年纪小又乡野长的,实则懂得道理不少,通透又豁达,周围个顶个都是出身微渺但活得精彩的人物,令我自惭形愧了。”
林澜道:“所以母亲这些时日奔走于朝堂,垂帘听政,是在帮助表兄周旋?”
长公主似有忧心:“你表兄的生性平和,想要坐稳龙椅,实属不易。如盼儿所说,我能够应你表兄所求,帮着稳固朝政,令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比对着你父亲伤春悲秋有意义得多。”
“母亲有想做的事情,挺好。”林澜也觉得很适宜,但她不想长公主忧虑,转开了话题:“盼儿姐姐会是未来嫂嫂么?”
闻言,长公主一笑:“这得看你兄长本事了。盼儿是个靠自己就能过得很好的女孩,若不是真喜欢,决计不肯与另外一人绑一辈子的。”
“那她喜欢我哥么?”林澜问道。
“你傻啊。”长公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不喜欢,你兄长能带回来府上做客?”
林澜听了,兴奋得翻了身。王盼儿可比父亲相看的那些死气沉沉、爱踩着她们几个小姐妹来标榜自己的贵女好多了。
她半支起身子,神采奕奕:“那好耶,我也喜欢盼儿姐姐做嫂嫂。”
“既然喜欢,明日你兄长要进宫,就由你带着她,去和你们的小姐妹们一同,在上京好好转转。”
林澜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我们一行向来恶名在外,盼儿姐姐同我们一道,怕是要带坏盼儿姐姐名声……”
“她不是在乎虚名的人。”长公主道,“况且我从未觉得你们坏,你们只是年纪小,遇事不得章法。那些男子抨击你们恶名在外,不过是没法从你们手上获取好处罢了。你盼儿姐姐主意多且正,还护短,你们得跟着多学学才是。”
林澜觉得自己不该,竟然因为一个嬷嬷怀疑母亲不认可她。她心中不是滋味,闷闷地应了一声。
长公主扣了扣她的脑门:“好了,闹了一天,你不累我都累了,歇息吧。”
长公主为林澜捏好被角,母女二人紧紧挨着,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林澜就敲响了王盼儿的房门:“盼儿姐姐,我哥进宫了,母亲让我带着你出门游玩。”
幸好上门做客,王盼儿没有睡懒觉,她放下洗好脸的帕子,拉开房门,瞬间眼前一亮。
霞裙云袖,罗衣轻扬,生机勃勃的少女笑得一脸灿烂。
是年轻女孩把自己粉妆玉琢一通,开心出门的仪式感了。
林澜跟着王盼儿进了客房门,等王盼儿梳妆。
王盼儿爱看那些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但美美轮到自己打扮,就会犯懒。她搭配的功力不佳,又不爱等着她人帮她捣鼓,费劲心思总是不尽人意,索性由着自己寡淡。
对比林澜的华丽繁复,王盼儿只在长公主准备的衣裙中选了最喜欢的一套,然后取了一支缀着珍珠的金钗,插在简单挽起的发髻上。
除了金钗,她头上也只有沐川送的藏剑簪了。她被藏剑簪救过性命,藏剑簪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是其他任何都无法比拟的,日日不落簪着。
好在金钗上的珍珠足够大,珠光盈亮,圆润无暇,整个发髻简单但绝不磕碜。
刚刚装扮好,王盼儿便被林澜风风火火地带出了门。
林澜出门,多是与她的小姐妹们混在一处。
王盼儿一路上听她絮絮叨叨地讲。
林澜一群人,在上京的贵女圈中是被孤立的。孤立的原因就是她们离经叛道,是世家子弟们眼中“恶妇”的代表。她们不仅仅不循三从四德,甚至企图骑在男人们头上拉屎拉尿,成了负面典范。连带世家贵族训诫女儿,都拿她们做案例批判。
诚然,林澜并不觉得当“贤妻良母”是什么好事,也没把那些世家贵族放在眼里。
但是,她们一行姐妹的行径挑战的是父与夫的权威,所到之处,缝了熟人便想要上赶着想来说教。
耍嘴皮子干仗,她们是常胜将军,但被搅局总是会影响出来找乐子的心情。七八人的小团体不胜其扰,大伙儿一合计,干脆自己凑了个院落,用来寻欢作乐。
这不,林澜带着在弯弯绕绕的坊巷中推开了一扇平平无奇的门。
走过玄关,才能窥得内里玄妙。
好一个大隐隐于市。
这是一座二进二出的大院子,虽不能够被称作府邸,但比寻常人家还是大上不少。
院子经过改造,去了屋舍,只留了厨房和饭厅,院落的面积占了十之八九,一座八角凉亭,立在水池中间。
正值炎夏,水池中间的荷花正好,翠绿翠绿的,还有锦鲤藏于荷叶下嬉戏。
亭中石桌摆着现摘的莲蓬,围着五六招展的女子,正闹得热火朝天。
其中一人做男子打扮,挺着肚子,时不时又摸了摸莫须有的胡须。
林澜与王盼儿靠近,才听见她口中叨念之词。
“孽障,你竟还有脸提,我沈家世代簪缨,竟出了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这般无规无距,等将来嫁了人,如何能执掌中馈。”
“在诗会上讥讽丞相公子‘草包’,在赏花宴嘲笑王侍郎公子‘猥琐’,如此行径,你在汴京已臭名昭著,连寒门子弟都望而退步,以后如何嫁人。”
“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天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流凑在一块,今日起不许再出门!”
有姐妹笑道:“不是被禁了足,你今天怎么跑出来的?”
女子约莫是在模仿她的父亲,不过她面若桃花,身形轻盈,丝毫不见男子油腻的气息,但模仿的样子实在惟妙惟肖,把周围姐妹逗得前仰后俯。
她翻了个白眼:“都说我女戒读到狗肚中了,那我可不得挖了个狗洞来钻。”
这回,连王盼儿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听闻动静,凉亭中的姐妹纷纷侧目。
来了新面孔,她们模仿的不模仿了,嗑瓜子的也停了,赶紧挪了两个位置出来,招呼林澜将王盼儿带道亭中去。
王盼儿一踏上凉亭,便被众姐妹凑上前围住,一人一句地开始问起来。
“姐妹姓甚名谁?”
“姐妹是哪家小姐?”
“姐妹的皮肤好生水滑,怎么养的?”
还有人来疯的,更是直接上手摸了摸王盼儿半披的头发:“绸缎似的,姐妹这气血,旺得不得了!”
王盼儿仿佛变成误入盘丝洞的唐僧,直到林澜出声,才从她们密集的问题中挣脱出来。
“她是我哥带回府上做客的,也是我母亲的贵人。”
“嚯!”
众女哗然。
“你哥那副矜傲性子,也会带女子上门做客?”
那位扮作男子的少女道:“我追你哥追了好几年,他都爱搭不理的,难不成这位姐妹是你未来嫂嫂?”
林澜没有否认:“母亲说还得看我哥能不能讨盼儿姐欢心。”
少女给王盼儿输了个大拇指:“厉害,在座各位姐妹,谁不想把林川收了,还是盼儿姐你有福气!”
没想沐川竟还是个香饽饽。不过长得好,家世好,处事清爽的男子本就罕见,女孩子们喜欢他并不奇怪。
林澜担心小姐妹们太过热情,吓到王盼儿,出声道:“好了,不提我哥,母亲让我带着盼儿姐在上京好好玩玩,”
但王盼儿对这群热热闹闹的少女们适应良好。
她们大大咧咧,坦坦荡荡,没啥坏心眼。不过就是生出了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自我”,遭到抵抗规则的绞杀而已。
在林澜说出王盼儿农女出身,靠自己在晋州府开了好几家铺子后,众姐妹对她的态度,从好奇直接转变成了簇拥。
虽然这些小姐妹谁都想收了沐川,但结亲始终不是她们人生的首选。她们不甘做人附庸,深知世道不公,大人物吃小人物,男子吃女子,也知家族资源向男嗣倾斜,即便是贵女也不过作家族□□或谋权牟利的工具。
今日作男子打扮的少女道:“父亲才说我嫁做人妇无法执掌府内中馈,我寻思着这中馈归属权不在我,有什么好执掌的,要执掌,也得是我名下的产业。”
其他少女也跟风道:“就是,帮着他们打理家业,帮着他们纳妾作乐,还得帮着他们养孩子,就为了一个贤惠大体的名声,疯了不成?”
“要我说,男子过了二十五多半要不中用,还不如挑个喜欢的男人,生个女儿继承家业。”
也有人对这样的提议心有不安:“不过女子在世道上,总是不便的。”
那少女赶忙打住这位姐妹:“你莫要有这样的想法,他们连大鱼大肉都要用蹩脚的借口来禁我们享用,让我们变得柔弱变得没有念头,才能困于内宅于他们所用。你想想,孩儿都是从我们肚子中生出,女儿生的一定是我们的血脉。生个儿子继承家业,万一媳妇未守妇道,岂不是要断了香火。且香火是小,把你好不容易打拼的家业窃取了才是真要怄死人。”
“云娇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王盼儿看出来了,沈云娇,也就是这位扮作男子的少女,隐隐约约该是这群小姐妹的主心骨。
她驳了小姐妹的危险语论,然后一把揽住王盼儿道:“女子不能入仕,想靠自己丰衣足食只能从商。从商我们并无经验,不敢自顾出手,一怕遭人哄骗,二怕把本就不算多的月例给砸个精光。盼儿姐是怎么从有到无开出这么多铺面的,救救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小可怜吧!”
“嘚嘚嘚!”林澜扯开沈云娇的胳膊,“你穿着男装搂我未来嫂嫂像什么样子,要说话把猪蹄子缩回去好好说!”
王盼儿不了解上京,不敢托大,面对这群斗志昂扬的女孩们,她又舍不得藏私,便问起京中境况来。
按照这群姐妹的想法,上京的百姓,也不如王盼儿所想的一般安居乐业。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赋税苛重,物价高昂,世家势力盘根错节蚕食百姓,普通民众依旧苦不堪言。
王盼儿虽有山河药膳馆的成功案例,但因地制宜,想在京城起势,并不能生搬硬套。她思索了好一阵,道:“据我所知,姐妹们在京城之内,并不被世家主流所接纳,做权贵们的生意,恐处处碰壁。做百姓生意的话,你们从小衣食无忧,一时间无法精准把握百姓的需求,我到觉得你们可以先在自家不起眼的铺子中挑挑感兴趣的行当,跟着掌柜取取经,开开眼。小铺面的成本于你们而言应该不算难事,我有个妹妹……”
王盼儿侃侃而谈,又将王逍瑶打造千机万应阁的经历与几位姐妹分享。
大伙儿皆是惊叹:“吾辈楷模,难怪林川哥会倾心于你,我们有空也该去晋州府看看这位厉害的妹妹,不仅自己干的风生水起,还拯救了那么多困苦的妇娘子。”
王盼儿笑道:“你们能取得家中长辈同意出门远行么?”
一杆女娃娃瞬间又歇了菜,她赶忙安慰找补:“下次我再来上京,就带上我妹妹同姐妹们一道消遣消遣。”
答应了小姐妹们一同走访小铺面取经后,王盼儿彻底成为了这群小姐妹的香饽饽。
她们在一连四五天到处吃喝玩乐得不思蜀,日子快活地让人眼红。
红眼病们终是忍耐不住,一状告到了驸马爷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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