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滂沱

　　赋绛子（贰）

　　浑噩。
　　脑子几乎停摆。

　　人生第一次，什么都听不进去。外界模糊，隔着一层玻璃。老师讲课的声音忽远忽近。零星的几个字钻进脑海，却如同游鱼溜入浩瀚海洋，倏忽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不用说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上课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冰冷的机械音。
　　简短的话语，干脆的结束。

　　唉。
　　虞烛反复地回忆着。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四周。丝丝缕缕，飘进鼻腔。舟明的香水是装在墨绿色的玻璃瓶里的。咔滋，喷一下。香液分成雾，落在虚空，沾满衣袖。

　　虞烛抽一抽鼻子，轻轻地嗅一嗅。
　　心情好了一点。

　　窗外，树叶婆娑，枝丫摇晃。烈阳当空，一切都很是明亮。

　　阳光倾洒教室，桌面上映着斑驳。

　　虞烛用签字笔隔空画着圈，描绘光影的图案。

　　不知不觉的，一节课结束了。这节课讲了什么？讲了......数学卷子。好像是讲完了。
　　那就不用摆在桌面上了。

　　虞烛折一折数学卷子，把卷子塞进桌膛。

　　唰地，教室变得吵闹，喧嚣。似乎有些同学从身后经过。他们交谈着什么。

　　听不清。

　　铃铛，我没有……
　　林玵，你在哪……

　　唉。

　　虞烛瞥一眼墙上的钟表，还有7分钟上课。

　　椅子拖动。

　　她走出教室。

　　舟明看着虞烛的背影，眸中闪过锐利。目光寒凉，眼神泛冷。

　　她要去哪儿？她要去做什么？

　　虞烛尽可能不像做贼地搜寻着摄像头的位置。她面无表情地从B班门口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撩一遍。走廊尽头各有一个，楼梯拐角有一个，办公室门口有一个。

　　摄像头还真挺多。

　　只剩厕所了。

　　虞烛认命地走进卫生间，推开一个隔间的门。咔嗒，落锁。

　　掏出手机。

　　也是让她感受上为了偷偷用手机跟监控斗智斗勇的美妙生活了。
　　虞烛叹了一口气。

　　林玵依旧是没有回复。

　　虞烛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瞄着时间，手指咔咔咔敲屏幕。

　　蜡十一：【林玵】
　　蜡十一：【你在哪里？】

　　石沉大海。

　　虞烛预料到这种情况，她就没指望林玵会回应自己。滑屏，切进铃铛的聊天界面。

　　手指犹豫地悬空着。

　　铃铛，我......

　　算了，此时此刻什么解释都是那么无力。虞烛把这仨字删掉。

　　林玵的心思，要说虞烛没有看出来苗头，那是完全的自欺欺人。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的表情。每一次，她用哀怨的目光瞧着自己，虞烛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过林玵可能有点儿不太寻常的心思。

　　有的，一直都有的。

　　正因为虞烛隐隐约约地感知到林玵的情愫，她才格外地排斥林玵的注视。她才会在随沅聆表达对林玵的爱意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担忧，疑惑，以及.......解脱。

　　往日的逃避和纵容，在今时今日演变成一个难以再维系的扭曲局面。愧疚淹没了虞烛。

　　还剩两分钟上课。
　　虞烛轻轻地咬一下舌尖，刺痛蔓延，扎了一下神经。心一横，她敲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蜡十一：【林玵还是没回我】

　　一分钟。

　　铃铛：【嗯】

　　虞烛叹了一口气，关机，手机揣进裤兜。推开厕所隔间的门。

　　洗手，擦手。

　　铃铃铃。
　　上课铃打响。

　　虞烛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坐到座位上。

　　恍惚。

　　虞烛抬起头，看了一会儿讲台，意识到这节是物理课。低下头，拿出物理书和考试卷子。

　　书摊开，坐直身体，呆呆地望着前方。

　　林玵，你钱够不够用，人安不安全，累不累，辛不辛苦。

　　“……我在阅卷的时候，发现了一种新方法，虞烛，讲一下你的做法……”

　　随沅聆会不会恨自己。

　　有人在叫她。
　　虞烛猛地收回心神，失神的眼眸重新聚焦。

　　她缓缓地站起来，看向黑板。

　　这是讲的哪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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