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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殷羽离京后,裴怀衡将李承诀邀到清月楼,笑话他许久。
这楼中虽无澄月坐镇,但也不差,酒楼到底在于吃喝上。
包厢内,裴怀衡端着茶杯,看着李承诀抱着一壶酒往嘴里灌,他不是容易上脸的人,而且清月楼的酒都是清酒,不醉人,但按李承诀这个喝法,定然不行。
裴怀衡扫过桌上好几个空酒壶,伸手给人夺了放得远远的。
“行了行了,我当初都没你这般,何况你与他只是知己,犯不着如此。”
“我倒是没想到堂堂李统领竟然有一日会因为一人而喝闷酒。”
李统领叹着气:“就因为是知己,我以为我了解他,可他家中之事,他从未与我分说,我也是最后一个得知。”
听着对方这番话,裴怀衡突然沉默,险些倒茶的手去拿酒壶:“我与惟意已然成婚,不也是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皆叹气。
这顿饭吃得压抑沉默,入夜裴怀衡回到王府,如往常一样,又去了栖落院。
府中下人早已摸清他的习惯,栖落院内早早点上烛火。
他站在那棵桂树下,回想起昔日与对方一同种下此树的场景。
风过将金桂拂落,几朵小花落入他的掌心,眉眼低垂:“它都开花了,我寻你数月,何时才能寻到你?”
回答他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与草地里躲藏起来的虫鸣。
临近十一月,天开始变冷,他得去济善堂送些衣物棉被。
前些日子,李爷爷未敌过寒气,病逝了,丧事裴怀衡也参与,将人葬在后山,那里能看到整个济善堂和田地,有几个小孩儿学到了李爷爷编织的手艺,编了不少小东西放在他的墓碑前。
照旧将马车停在巷口,着人将东西搬进去。
不过这济善堂门口多了个生人徘徊。
瞧着书生模样,还是外地的。
“你是何人?”裴怀衡手中拎着东西,还未走近便开始询问。
那人一见一堆人抱着东西进去,想与人说说话,似有所求,但众人皆忙没人理会他,突然有一人与自己说话,他忙言:“这位公子,在下何今义,今日的今,义气的义,是明年春闱的考生。”
“考生?”裴怀衡打量着他,难怪总在街上瞧见外乡人,原来都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何今义见他不信,忙将背上行囊放下,将所写策论拿出:“这是我写的策论,公子可以看看,我没有骗人。”
“不必。”这人怎么这么没防备心。
“你为何在此处徘徊?”
何今义收了策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怕公子笑话,按理说考生早半年就该入京准备,甚至有些学子更早,奈何家中拮据,爹娘变卖家中牲畜,堪堪凑够入京路上盘缠,路途遥远,现下已无银两再去住店,只得来此讨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此人穿着单薄,又瘦弱,想来家中也是想尽法子才能将人送入京中,可又实在凑不出多的,纵然有,京中物价与别处又不同,此人也定然过得艰难。
只是按理说各世家有为学子开设的祠堂,供人安心学习备考,怎会没去那些地方,反倒来了此处。
此地只收流民,受难百姓,可没有收考生一说。
“那些祠堂你没去?”
说到这个,何今义就气恼,声音都有力了不少:“说是免费为学子开设,实则悄然收取开门费,入内后,还要另收其他费用,我纵是有银两,也绝不让那些个伪君子收入囊中!”
这倒是未曾听说,怕是那些世家个个相护,就算有人想告,也是被威胁了。
看来此事需告知皇兄。
“既如此。”裴怀衡看见远叔从里面带着人出来搬东西,他便叫住人,“远叔,院里可有空厢房,单独的?”
还不等远叔回答,何今义先摆手开口。
“不用单独,能睡觉的就行,给柴房也可以的。”
远叔看着此人,注意到他行囊里的书籍,笑道:“读书人哪能睡柴房,放心有空的。”
何今义忙道谢:“多谢多谢!”
“远叔,你带人去安置吧。”裴怀衡拎着东西准备往里走,刚跨过门槛,停下脚步,转头再次询问何今义,“你是哪儿的人?”
“廉州,廉州总江县清湖村。”
裴怀衡复述了一遍对方所说的话,点点头:“好好准备,以后莫要随意给生人看你的策论,也别什么都与人说。”
刚才一紧张脑热全然忘了在陌生地界得防着人。
“多谢公子提点。”
裴怀衡进了院子,往学堂方向去。
远叔则带着何今义往厢房走。
此处大概他也瞧见,倒是这书声朗朗叫他好奇。
“此处挨着学堂?”
“不是,是这里面设有学堂。”两人绕过廊下,往后院走。
何今义自顾自地点头,安静片刻,他实在好奇:“远叔,刚才那位公子是何许人?”
远叔停下脚步,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突然被质问,何今义猛然紧张:“在,在下见他衣着气度不凡,想来绝不是寻常人家,但为人和煦,平易近人,不禁好奇,您放心,我绝不胡乱说,也绝不会添乱!”
远叔瞧着这人紧张样就好笑,都怕此人若是高中,届时面圣要紧张得面红耳赤。
“你这人总容易紧张吗?”
何今义摆手:“不是的,在下是怕您误会才慌乱如此。”
“害,我还怕你到时候面圣也这样呐。”
“还未会试,面圣言之过早,不过借您吉言,若真如此,自然不会的。”
两人行至一处厢房前,远叔将门推开:“以后你就在这儿读书吧。”
“多谢,只是在下暂时没有银钱,明日我便上街替人写桃符诗文挣钱。”
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来白住的。
远叔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供你一个还是可以的,而且距离春闱不过四月,你还是安心准备吧。”
远叔交代完就去前面帮忙,何今义进屋开始收拾。
用晚饭时间,何今义在屋中早已饥饿,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去问问可有吃食,刚一开口就看见远叔前来。
“瞧我记性,都忘了与你说,吃食也在这儿,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前厅众人都在等着,小孩儿们已经拿着筷子在准备了。
“来了来了!”
人一落座,就听到一声:“都动筷吧。”
大家终于可以吃饭了。
何今义从入厅便注意到裴怀衡也在此,与人礼貌颔首才开始吃饭。
开始有些拘束,但桌上大家怎么可能让他这样,想法子打开话匣子,最后还都为他送上祝福,小孩子也不例外。
他也算融入其中了。
饭后,裴怀衡坐在院中,望着满天星辰,风吹过他的发丝,倒显得有些孤独。
有个六七岁孩童跑到他面前,用着稚嫩的声音提起他思念之人。
“阿衡哥哥,阿意哥哥呐,他许久未来了,我们的功课都学了好多,他都没有来检查过。”
裴怀衡将人抱在怀中,身上的斗篷将人裹住,温声调笑:“怎么,我就不能检查了吗?”
“可以啊,只是我想阿意哥哥了。”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我也想他。”
昔日在此处是宁惟意抱着小孩儿安慰,如今是他坐在同样的位置也是那般。
何今义在檐下看着这一幕,瞧见裴怀衡的神情变化,不解,可他未上前,周遭人其实都瞧见了,可是都没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或者安慰,可能那位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他们知道,却又无能为力的。
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白吃白住,便想着出门寻些替人代写书信之类的活计。
刚巧在街上听闻一事。
朝堂上有人检举有世家设祠堂却又私自另收费用,当即下旨凡有此行径者降职,收取费用原数退还并包揽学子任何日常所需,且其家中有同年考生,免去考试资格,永不得再考。
何今义好奇是何人检举,便询问了说话的人。
“是咱王爷。”
这能称王爷的,只有一人。
只是那人当不会管这些事儿的吧。
刚才回答何今义的人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外地的吧,你说的是以前的王爷,现在人可不这样。”
“此话怎讲?”他也是八卦,一下就跟人同桌了。
“你还当真不知道啊!”那件事儿早该传老远了才对,居然还有人不知,“安王妃你当知晓吧?”
当初的赐婚谁人不晓啊,何今义点头。
“人不仅是王妃,更是咱王爷的老师,王爷如今能担事全靠他……”
那人大概同何今义讲了安王与安王妃之事,他才明了为何这安王与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昨个儿他才与一位公子言说祠堂之事,今日陛下便听闻,莫不是那位公子便是王爷!
“那你可知济善堂?”
“知道啊,安王妃所设。”
果真啊!远叔对那位公子恭敬,且那人气度衣着不凡,还真是安王!
往后碰着还是躲着些好,莫叫人以为自己想借机攀附,生了误会。
幸好只除夕外,那位公子来过济善堂,平时都不曾来,他们也未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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