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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
“你没事吧!”
两人快步跑过去,方前蹲下推了推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佟鸣扶着女人的肩膀把她翻过来,好在她脸上没有伤,周围也没有血迹,看样子不算严重。
“先送她去医院。” 佟鸣沉声道。
他们现在不知道她伤到了哪里,不敢随意搬动,方前只得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又托着她的腿把她送上佟鸣的背。
“她个儿真够高啊。”方前吃力地推她上去,发现这个女人双腿垂下来快耷拉到地上了,就算没佟鸣高也也差不了多少。
尧秋泽钻进后车厢接应,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人轻轻放在后车厢里。
“我看着她,你坐前面去吧。”尧秋泽对方前说,还把腿盘起来,让那人的脑袋枕在他腿上。
佟鸣和方前上车后立刻掉头,佟鸣怕镇上的诊所水平不够,直接向县城的厂联医院奔去。
一路上佟鸣车速飞快,方前一声不发,生怕话多了又让佟鸣分神。
尧秋泽在后面扶着女人的头,刚才的那条路太黑,他看不清楚,现在上了大路有了忽闪而过的路灯,他勉强看清女人的脸。
他感觉这个女人长得有些奇怪,她化着很浓的妆,但这妆又和整张脸格格不入,她的嘴唇比较薄,鼻梁骨很高,眉毛看得出是刻意修过的,原来的眉毛应该很浓密,加上头发垂下去,露出来的下颚略显方正,看起来更像个男人。
他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那里有个圆圆的凸起,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尧秋泽伸手摸了摸,这确实是喉结!
这下他越看越不对劲,这人个子太高了,而且这个头发看起来也不像真发,他又摸到发际线边缘,一用力,手指甲抠了进去,假发直接掉了下来,那下面是个被发网罩住的寸头,不......应该说更像光头长出了一点头发。
“靠。”
方前张了下眼,听尧秋泽说脏话和听佟鸣说脏话一样新鲜。
他扭过头:“怎么了?”
尧秋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前:“他是个男的!”
这么一说佟鸣也把头转了过来,方前惊讶之余又把佟鸣的脸扳回去:“你好好开车,别操心别的。”
接着他继续自己的震惊:“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大个子还那么沉,真是男的啊?”
“嗯。”尧秋泽仔细看看那个发网,他发现这个人用胶水和卡子把假发固定在头皮上,摘也摘不下来,他就又给他罩回去。
三个人都匪夷所思,凌晨两三点,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倒在他们车前。
简直是恐怖片开局。
“不能是碰瓷吧?”方前说。
尧秋泽低下头,把耳朵贴在他鼻子前听了听:“他好像真的晕了。”
小面包一路风驰电掣在凌晨三点冲进厂联医院大门,方前下车去急诊叫了担架,把那人推进去后和医生讲:“我们在路上撞到他了,撞得应该不重。”
“重不重得检查了再说。”医生铁面无私。
“对了,他是个男的。”
医生和旁边的两个护士也诧异了一下,他们把他的风衣脱掉,裙子拉链拉开,裙子里还有件女性内衣,但内衣里面是空的,是个男人无疑。
过了一会儿,医生检查完出来问他们:“这人你们认识吗?”
三人都摇头。
“伤得不严重,几处擦伤更像是跌打伤,晕倒大概率是低血糖,吊个水就行,”医生说完让护士给他们个单子,“住院观察,拿单子去缴费。”
佟鸣接过来单子,医生又补充道:“你们要是打算报警,就跟警察说一声,这人身上背上有不少人为伤。”
交完住院钱,三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出奇地安静。
方前先‘嘶’了一声:“他为什么这么打扮呢?”
“癖好吧。”尧秋泽说。
“那为什么会被打呢?”
“被欺负?”
方前满脸复杂,可以想象,一个男人天天这么打扮,必定会被人骂变态,然后沦为被欺负的对象。
他对于理解不了的癖好顶多自己说两句,然后躲远点,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不仅不躲开,还要上去谩骂,拳脚相加,以此为乐,来彰显自己的正常。
“咱们报警吗?”他转头问佟鸣。
“等他醒了再说。”
剩下两人一齐点点头,照医生的检查结果,这人现在躺在医院和他们的关系就不大,等人醒了跟他谈谈,要的赔偿不多就给他,敢狮子大开口他们就报警。
三个人就那么在医院硬坐了一晚,尧秋泽熬不住,蜷缩在长椅上,脑袋枕着方前的腿睡了,方前熬着熬着就把头歪到了佟鸣肩膀上,佟鸣断断续续眯了会儿,天就亮了。
路过的护士在看他们仨:“你们十四床的病人醒了啊。”
佟鸣耸耸肩膀,方前瞬间清醒了,他压根没睡熟,刚刚也隐约听到了护士的话。
他拍拍尧秋泽的脸:“起来了,人醒了。”
三人走进病房,一排站在十四床旁边,床上躺着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
床上的一个人和床边的三个人来了场定力大比拼,方前拼这个就没赢过,他先一步开口说:“昨天我们不小心撞了你,不好意思啊。”
“住院费我已经交了,你要赔偿我们可以商量。”佟鸣接道。
男人嗓子里发出了声音,但说的不是话,而是近乎没有声的嘶嘶气音,接着男人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给他们打了段手语。
他和佟鸣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个哑巴?
这个男人是真的哑巴,不是佟鸣这种因为嗓子不好装哑的。
“我没说过我是哑的。”佟鸣低声提醒方前。
“谁让我见你第一眼你就在那儿打手语呢,还半天崩不出来一个字,”方前跟他咬耳朵,“你不是会手语吗?翻译一下啊。”
佟鸣朝尧秋泽那边扬了下下巴,方前回头一看,尧秋泽已经和这男人唠上了。
但尧秋泽的手语本来就没那么好,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哑巴,他干脆放下要抽筋的手,问男人:“你听得到是吗?”
男人点点头。
“那你想让我们报警吗?”
男人又摇摇头。
“怎么说?”
“好像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没吃饭,晕倒了。”尧秋泽说。
“那他身上的伤呢?”
“没说,他就说谢谢我们救了他。”
佟鸣问男人打算怎么办,男人说他休息好了就走,不用他们赔偿。
“你有钱吗?”
尧秋泽一句话把男人问住了,昨天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这人身上分毛没有。
“那你去哪儿呢?”
男人的嘴唇卸了口红有些苍白,他窘迫地笑笑,昨晚刚从家里跑出来,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尧秋泽拉着佟鸣和方前出去,站在门口问佟鸣:“哥,咱们要不先把他带回去吧,他这样自己在外面不行的。”
别说生人勿近的佟鸣,方前也有些为难:“咱们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就把人带回家,不太好吧?”
“那就不管他了吗?”
方前感觉有点不对,尧秋泽昨晚还没这么热心肠:“你打什么主意呢?”
“没打什么主意,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身上没有钱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而且......”尧秋泽扭捏了一下,“我想多了解他一点,我觉得他身上有故事。”
又开始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也将沦为尧秋泽的创作素材。
“这样,我再给他办一天住院,你在这儿跟他聊。”佟鸣对他说。
尧秋泽马上用力点头,佟鸣去缴费了,方前提醒他:“你说话小心一点啊,像他这样的肯定受过刺激。”
“我当然知道。”
方前就让尧秋泽自己回去了,他跑去找佟鸣,两个人一起出去买早饭。
他们给尧秋泽还有那个男人打包了一份,自己就坐在摊子面前吃,方前要了碗豆浆,加一小勺糖,佟鸣那碗豆浆里的什么都没加,他不喜欢吃太甜。
“你说,那个男的是不是因为喜欢穿女装,他家里人理解不了,他才偷跑出来的?”方前夹了一根刚出锅的油条,泡进碗里。
“可能吧。”
“那他为什么穿女装?”
“你也好奇?”
方前老实点头,虽然以前上学在班里见过性格像女生的,还见过尧秋泽这种长得像女孩儿的,但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喜欢穿女装的,不好奇才怪。
“癖好吧,”佟鸣咬了口油条,“就像你喜欢听人骂你一样。”
方前听完抬腿就在桌子下踹了佟鸣一脚,佟鸣面前那一碗豆浆洒了半碗,精准泼到他裤子上。
“......”佟鸣垂着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裤子,咬着腮帮子沉默。
“你先惹我的。”方前毫无悔意,他就喜欢佟鸣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拎着早饭回到病房,两人站在门口就看到尧秋泽坐在床边,和那个男人聊得不亦乐乎。
那个男人去掉不合适的女装之后眉眼端正,看起来还挺有朝气,他和尧秋泽沟通的时候愉快又激动,好像迫不及待要分享他的故事。
“呵,”方前笑了一声,贴在佟鸣耳朵边说,“我看他就是没人沟通憋坏了,刚巧碰上你弟这个专业对口的。”
佟鸣点了点头。
尧秋泽跟不上,叫他慢一点,再说一次,男人就放慢速度再重复打一遍手语。
他们走过去,方前把手里的早饭递给尧秋泽。
“李昭,你吃包子还是油饼?”
男人指指包子,尧秋泽就把那个袋子递给他。
“他叫李昭啊?”方前问。
“嗯。”
尧秋泽捏出来一块油饼,佟鸣又递给他两袋豆浆,叫他套在泡沫盒里喝。
“谢谢,”他伸手去接,一眼就看到了佟鸣裤子前湿了一块儿,“哥,你裤子湿了。”
佟鸣皱着眉拿卫生纸擦自己带着豆浆味儿的裤腿,方前贱笑着说:“你哥腿太直,刚才一条野狗把他当电线杆了,抬腿就来了一泡。”
佟鸣丢掉手里那团湿透的纸,冷冷说:“你就是那条狗。”
尧秋泽看方前的眼神不可置信里带着恶心。
“你等着,”他挨着佟鸣贴在他耳边说,“下次我真尿。”
方前贴得太近,佟鸣一躲闪,那人的嘴唇从他耳廓擦过,火燎一样。
“够了!”尧秋泽打断他们,“吃饭呢你别恶心了。”
他从床头拿过来一本稿纸,那还是他写小说的本子,他翻到背面递给方前:“他的个人信息。”
“李昭,23,安平村?”他看了佟鸣一眼,“那不就是你院子北边那村吗?”
“是,他家就是那村里的。”尧秋泽说。
等他们吃完饭,方前叫尧秋泽一起出去打瓶热水,出了门他好奇地问:“你都挖出来什么了?”
尧秋泽看方前那样子,手里就差一把瓜子了,他卖关子:“你不是不好奇吗?”
“有故事肯定得听啊。”方前冲他扬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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