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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猫与鸽○节度使府
季恒在一片混沌中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脑袋的眩晕感──是了,方才一时大意背后挨了一闷棍,然后他就失去意识了。
这要是搁战场上,敢露出背后空门早死了千八百回了。他从前对英雄因色智昏的故事十分嗤之以鼻,今朝才知道究竟什么叫望山僻小径只顾走,慌不择路了。
“……一时没留神,竟给你们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抓你们虽然麻烦,却也费不了我多少功夫……”
“……你就是陛下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小外甥,李梦卿吧?”
耳边嗡嗡的声响凝聚成潘广的声音。
季恒感觉自己枕在一片安心的味道之中,而李梦卿冰凉的手捂在他被砸破的脑袋上,微微地发着抖。
“当年我也在天子脚下,还跟同窗一起嘲笑过你那醉生梦死的无能爹,竟给皇储起一个这么浓艳的名字。”潘广的口吻中带着轻浮下|流,“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起得相配。”
“可惜我不认识你爹。”李梦卿一丝波澜也无地答道,“否则我也要赞他给你起了个极为相配的名字。”
潘广反应了一下,怒道:“找死!”
“哼,该死的恐怕另有其人。”
“我原本想着稳妥起见,将你们一网打尽之后再料理。但既然你这么心急求死,我就遂了你的愿……”
牢门被一脚踹开,沉重的脚步逐渐向他们逼近。
李梦卿的披风之下传来匕首出鞘的声音。
季恒动了动脑袋,勉力睁开眼睛。
李梦卿立即俯身看他:“你醒了?”
模糊的重影中,隐约可见担忧的脸,颊边有一些血迹。噢,他真是疯了,这种情况下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李梦卿沾了他血的脸真动人。
“唔……”
季恒撑起身子靠墙坐起来,一手按着脑袋对抗眩晕的感觉,另一手悄悄捏了一下他握着匕首的手。
李梦卿有点犹豫,但仍是放松了手指。
季恒抬起手,大拇指在他脸颊边上擦了擦:“没事,别担心。”
潘广在他们脑袋顶上抄着手左看右看,好奇得简直抓心挠肝。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还是没忍住八卦道,“素来听闻你们二人不睦,怎么眼下来看简直好得蜜里调油?那天在湘竹馆打晕我的应该也是季将军你,没错吧?”
季恒听闻,只是微微一笑岔开话题。
“你也知道我好歹是个将军……竟然这样堂而皇之说要杀我们,就不怕我直接摇人来瓮中捉鳖?”
潘广显然对他的手眼通天十分自信,直接把手一摊。
“你大可以试试,能叫得动一个兵,算我这十年白干。”
“哦,是吗?”
季恒仰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不看他。
“那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潘广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惋惜的姿态:“都要死了还这么叽叽歪歪,实在不是大将作风。不过,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就耐着性子听一下你的临终遗言吧。”
“这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一个人,他捡到两只特别喜欢的鸽子,就把他们的翅膀折断了,养在家里……”
季恒竟然真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潘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个故事倒是挺应景的,继续说。”
“有只山猫路过,知道他们不能飞,就把其中一只鸽子抓走吃掉了。另一只鸽子特别愤怒,奋起反抗啄伤了山猫,于是山猫嚎叫着逃跑了。
“不多时,那个人又得到了一只鸽子。山猫又跑了过来,但因为曾经被另一只鸽子啄过,表现得十分害怕不敢接近。鸽子见状,便觉得自己本领高强,十分得意,久而久之不做防备……”
潘广渐渐拧起眉毛,不耐烦道:“我突然又不想听了。”
“于是,过了不久,鸽子终于还是被山猫吃掉了。”
潘广怒道:“闭嘴!”
季恒还是自说自话:“死之前鸽子问山猫,为什么一定要吃他们?你知道山猫说什么吗?”
潘广抬脚便踹:“我说闭嘴!”
李梦卿扑过来想挡住这一脚,季恒反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啪!
另一只手臂死死挡住肮脏的鞋底。
李梦卿的脑袋被按着,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粘稠的东西一点一滴地落在他抓着季恒衣襟的手上,他把手翻过来凑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掌心的湿冷全来自于季恒的鲜血。
季恒抬起没有血的那只眼睛,喘着粗气继续道:“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山猫说……”
牢门咣一声被撞开。
“报!!”
一个小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扑倒在潘广的脚边。
“大大大大大人!外头有一群兵打了进来,泰平社几个当家的都给逮了,现在正吊在城门口鞭挞示众呢!”
“你说什么?!”潘广震怒。
“终于来了……”季恒长出一口气,卸下全身的力气倒在李梦卿身上,“我实在编不下去了……”
李梦卿爬起来,把人翻过来一看,半张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脑袋上淌下来的血,眉头深锁着,不知道是怎样的疼和难受。
“你怎么了?喂,醒醒!”李梦卿摸着他冰冷的脸颊。
“我……好像……快要不行了……”
季恒勉力睁开眼睛,手抬起来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腕,随后重重地垂落下去。
“季恒!”李梦卿惊恐。
这厢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而另一头的潘广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一把扯过来汇报的小兵,厉声暴喝:“守卫的人呢,他们到哪里去了!城内城外一万精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
“这……他们……他们……”小兵嚅嗫着。
“说啊!!”潘广咆哮。
“他们……”小兵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都还在排队上茅房吧。”
节度使大人轰地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那小兵蹲下去探了探他的脖子,拔走肩膀上插着的银针,随后解开伪装,果然又是神出鬼没的灵翰。
灵翰把潘广拖到另一间牢房里头关起来,回过头去看他们老大的情况——只见季将军病歪歪地晕在小侯爷的怀里,借着晦暗的光线,嘴角似有笑意。
灵翰又往上看看,另一人双目水红,一派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起来,不许死!”小侯爷强忍悲痛地揪起季恒的领子,“你就是投胎往生了,我也要把你从棺材里头刨出来,鞭尸还魂……我们在这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怎么可以丢下工作,一个人偷偷死遁……”
灵翰:“额……”
您要不擦干眼泪看看呢,这家伙好像在偷笑啊。
季恒忽然睁开半只眼睛,对他眼神示意。灵翰领命准备偷偷撤离,季恒的好兄弟兼旧部山猫横插一脚打断了他。
“铁蛋!季铁蛋!”山猫人还未到嗓门先至,“你他娘的死哪去了?靠哦,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就叫只扁毛畜生来通风报信!要不是老子察觉事有不对把他救下来,你这死鸟早就被做成肉干下饭吃了!”
李梦卿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一个全副武装的刺猬头恰好在牢门口拐进来;许久不见的爱豆骑在他肩膀上,神情凄迷。
见到李梦卿也不叫哈尼了,只是默默地把头埋进翅膀下面,露出一块秃掉的屁股。
刺猬头见到他怀中季恒的惨状,神色大变,狂奔进来噗喳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检查起季恒的伤口。
李梦卿见他脸色不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探探季恒的鼻息……
刺猬头也跟着伸出手……
然后猛地往季恒的胸膛锤了一拳。
季恒嗷的一声就活过来了。
“……”
李梦卿缓缓低头,死亡凝视。
“这点伤你他娘的装什么柔弱?”刺猬头破口大骂起来,“当年被捅穿都能坚持下来跑二里地,现在一条小伤口就要死要活的,才下前线几个月就成杨贵妃啦?”
季恒此刻十分之想翻个白眼给他,啧了一声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山猫摆了摆手:“别提了,我预计还有几个时辰才能攻进来的,没想到这儿的驻军根本就不能打。守将带头弃阵,我们还没靠近,士兵全都丢掉兵器撒丫子跑了,白带那么多人……”
季恒:“我不是在说这个。”
山猫:“……?”
什么意思。
李梦卿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被季恒耍了,季恒接收到他愤怒的视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伸个懒腰,双手垫在脑后大喇喇道:“不小心睡着了,哎哟,没吓到你吧?”
李梦卿恼火地搡了一把他:“你去死!”
想想自己刚才信以为真,差点又要给季恒留下嘲笑他的机会,觉得仍不够解气,又骂了一句:“你去死!!!”
“别推!别推!”季恒赶紧制止他,“我可没骗你啊,我说的是我快不行了好想睡觉……喂,头晕恶心是真的,再动我就吐你身上了……”
山猫猝不及防围观了一把昔日领导打情骂俏,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另一个人──嚯,这么好看呢!白布披风裹着也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顺口恭维道:“这你媳妇啊!大嫂长真漂亮──啊!!!!!!”
被某个恼羞成怒的人抄家伙毒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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