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个太监

　　“陆大人，确实要我在这些人面前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林牧双手撑起，将身子坐起，用手理了理脏乱打结的头发，目光挑衅地盯着高高在上的陆云。
　　嘴角上翘，视线又移至一旁的林玥，复看向陆云，陆云神色暗沉，眼中聚满杀意。
　　察觉到杀气，林牧未有慌乱，“小民林牧，祖父名讳林毅，祖籍京都，不久前因祖父谋害齐王举家落罪，男子被发放偏远之地，女子则被充入教坊司为奴”
　　“既为罪奴，又是如何逃脱，行至此地的”
　　“嗤”林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是啊，我这种只剩半截的罪奴本该死在流放途中，奈何苍天有眼，不忍我林家惨遭奸人暗害，流放途中天降洪流，林府满门除我之外，满门皆灭，我本也该与家人一同死去，奈何一想到林府的冤魂，便用这双手一步一步从泥沼地狱爬了出来，只是可惜啊，仇人就在眼前，我杀不了”
　　陆云眼眸微眯，“林府健全之人尚且不能脱身，你一身有残缺之人却可安然无恙行至千里之外，莫不是将本官当作傻子糊弄，还不从实招来身后是何人指使”
　　林牧依旧油盐不进，“无人指使”
　　“冥顽不灵”陆云稍一挥手，林牧便被两人钳制住，五根硬木杆已然套在了他的手上，随着绳索的缩紧，剧烈疼痛自指尖传至心底，冷汗从额头一滴滴滑落，仍是咬牙不喊叫出声。
　　“不要，不要，陆大人，求求您放过他吧”
　　林玥开口哀求，陆云不为所动，眼见林牧愈难支撑，跪了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直至见到林牧晕厥倒地，林玥再也不能坐视不管，用力摆脱周遭的束缚，跑过去将林牧抱入怀中，“你们走，走开”用力挥手试图赶走一旁的人，试图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护怀中的人。
　　陆云想起了当初林玥拼命保护自己的样子，只是这回他保护的人不再是自己，而是处心积虑要寻自己复仇的人。
　　真是碍眼，不如剁碎了去喂狗，不过……
　　陆云行至林玥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少女如同小兽般惊恐的目光，伸出手“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可以让我带他一起走吗？”林玥祈求地看着陆云。
　　“不可以，他身上谜团太多，再没弄清楚之前，不能出来”陆云蹲下身子擦去少女脸上的泪水。
　　“那大人能不能不要再对他用刑，他受不住的”
　　陆云语调温柔“若是他能配合的说出幕后指使，我自然无须用刑”
　　怀中的林牧已然昏死，肿胀的漆黑指骨间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若是没有及时的处理，怕是连这手也保不住了。
　　抬头望向陆云，“大人能不能让我给他处理下伤口”
　　沉默许久，陆云终是点了点头。
　　冷眼看着少女用打湿的帕巾小心擦拭着林牧的伤口，涂抹上药膏，在少女打完结后，陆云不再等待，提手便将林玥拎起，“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不顾林玥的挣扎将其带了出来。与守在门口的林絮打了个照面。
　　林絮无法一同进入，只能一直守在门口，现下见到林玥被陆云拉出来，忙凑了上去，奈何畏惧陆云的气场，始终不敢上前。
　　陆云亦是未分一丝眼神。
　　林絮只能跟在后头，一路跟随。
　　行至正堂后，陆云才松开林玥。眼神落于跟了一路的林絮身上。
　　“今日好像是林姑娘带着我们去的月老庙，林姑娘可是早早知道那处有故人可见，特地引我们过去？”
　　林絮察觉到话中的杀意，连连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看玥妹妹好事将近，又听闻那处月老庙向来灵验，才想带她去那处的，能遇到熟人确是意外”
　　林玥生怕陆云对林絮也做出严刑逼供的事情，忙解释道“今日出行是我的主意，与絮表姐没关系。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陆云并未回应林玥，仍是盯着林絮“既然如此，林姑娘讲讲这人与你的关系吧”
　　想起林牧的下场，林絮斟酌许久迟迟未能开口，倒是陆云替她开了口。
　　“若本官没听错，你今日唤那贼子一声堂哥？是也不是”陆云嗓音陡然肃然起来。
　　林絮心中一颤，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怕是会连累玥妹妹。
　　而且她这么辛苦才逃出来，绝不能就这样交待在这里，鼓起勇气，与陆云对视“大人明鉴，小女与那人确是兄妹关系，只不过隔了几代远亲，当初听闻兄长一家遭逢大祸，因相隔甚远，无法前来相送，家中祖母甚是忧思，临终之前交待小女若是日后能有缘再遇兄长一家，定要尽力帮上一帮，至于他会出现在那处，是小女万万没有想到的”
　　陆云本也不想深挖林絮底细，她的身份早有探子告知，继续深挖必会牵连出林玥，只是今日林牧一事让他对林絮存了些许疑虑。
　　这个回答倒也中规中矩，日后他人若是注意到她，也不至于牵连林玥。
　　“这几日倒是不曾见过杨公子。”出乎两人的意料，陆云未再继续深究，而是问起了杨鸿的去向。
　　林玥与林絮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我们也许久不曾见过阿鸿，陆大人可是寻阿鸿有何要事？”
　　“素闻杨公子医术高超，那贼子既是你的远房兄长，待他回来，便让他来寻本官，本官亲自带他去看看那贼子的伤势”
　　“多谢陆大人”二人齐齐道谢。
　　“陆大人，若是阿鸿外出一直未能回来，能否让我给牧、那人医治，我看那人伤势挺严重的，”林玥眼中满是担忧与恳求。
　　少女的神色真挚又卑微，却不是为了自己。
　　“不可以，你们与贼人有着亲眷关系，不可与其过于接近，若想为其医治，便将杨鸿寻来。”
　　“可是”
　　“莫要继续纠缠，若是深究，这位林姑娘怕是……”
　　话未尽，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玥与林絮齐齐偃旗息鼓。
　　“本官头有些晕，林大夫随本官过来”
　　“是”林玥对林絮使了个眼色，便追着陆云而去。
　　“杨鸿”想起这个祸害林絮就头疼。
　　想起不久前，林絮正在房中纠结要不要去寻林玥，窗边传来一阵声响。
　　“谁”林絮警惕心起，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子紧握于手，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声音的来源。
　　一道雅青身影从床帘后走出，看清来人，林絮并未放下戒心，仍是死死握着银簪。
　　“杨公子，怎么学起了梁上君子地做派，不请自来”
　　杨鸿未答，信步走来，像是出入自己的卧房般，极不见外地躺在林絮床上。
　　“你这个登徒子怎么能随意躺在女子闺房，快起来”林絮瞪大了眼睛，把簪子插回自己头上，伸手去将杨鸿拉起。
　　却始终不能撼动对方分毫。
　　“乖，别闹，我很累，让我休息会”
　　林絮只得与大眼干瞪，在一旁等着这位大爷睡醒。
　　杨鸿醒来的时间比她预料的早的多，在林絮第183次纠结要不要去的时候，某人已然出口替她做了决定。
　　“今日带玥儿去月老庙”
　　“什么”
　　林絮不理解，这个人怎么突然消失了一段时日，回来寻自己床睡个觉，睡醒了就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没听懂？”
　　林絮老实点点头。
　　杨鸿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
　　“这个月的药想要吗？”
　　林絮眼前一亮，忙上前去拿“要”
　　却见杨鸿已然缩回了手，“既然想要，今日就去寻玥儿，不管用什么法子把她带到月老庙”
　　不待林絮反应，杨鸿已然从来时处离去。
　　今日林牧的出现甚是蹊跷，莫非？
　　林絮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门便见一雅青长衫男子坐在自己屋中，忙转身将门合上。
　　心中有许多疑问想跟眼前人寻求答案。
　　“林牧是你安排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鸿轻瞥林絮，自顾自地沏起茶来，一杯茶水被推到林絮的面前“怎么林姑娘不装了吗？”
　　“杨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安排的了林牧，那林府其他被流放的男丁呢？他们现在在哪你知道对不对”
　　林絮越想越觉得眼前人可怕非常。
　　若是他一早就安排好了林牧这步棋子，那他与玥妹妹的婚事是不是也是他的蓄意接近。
　　“先坐下喝杯茶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或许你会感兴趣”
　　林絮不知道对方又想给她挖什么套，但眼前只能狐疑地配合着对方。
　　“曾经有个家族以经商为生，在京城亦创立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家族中有一后辈，因得罪了一位高官被打断双腿，后来这个家族的家主亦因为得罪了这个高官，举家获罪，男丁被判流放，女子则被充入贱籍。在流放前这个后辈偶然得知了自己全族悲惨现状的缘由，为了复仇，他与家中长辈一同商议出逃对策，未料被官兵察觉，家中长辈为护他周全，皆不幸惨死，唯他一人从地狱中爬出，与一好心人做了交易，经过一些波折，总算见到了那个高官。”
　　“林家男丁都死了？”林絮虽然知道流放一途本就是九死一生，未料他们竟然早死丧生。
　　往日被亲人疼爱的记忆涌上心头，一股酸涩感自心口涌入四肢百骸，悲痛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强撑起精神，用袖口擦拭泪水“那个高官就是陆云乔？”
　　杨鸿薄唇浅笑，点了点头。
　　林絮指握成拳，丝毫未觉已有血水滑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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