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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病
苦——
一股刺激的味道唤醒了他神思,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十二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此刻他手中端着一只玉碗,里头是黝黑的药汁。
他想推开他,奈何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还有小半碗,马上喝完了。”素白的瓷汤匙轻轻搅动,碰着碗壁发出叮咚一声响,朗粼将汤匙递到他嘴边。
纤若蝶羽的睫毛缓缓振动,然下一刻,“咳咳……”十二剧烈咳嗽起来。
因久病无力,他咳嗽声沙哑的如同小猫的叫声,越咳越哑。
方才灌下的药吐了出来,修长的手指搁下药碗,轻拍着他的背:“司老,你快过来。”朗粼对着屏风外厉声道。
“来了来了,”司老头瞅了一眼十二的脸色,忙从针包里拈了根针,扎在他锁骨一寸高的穴道。
“深呼吸——”朗粼轻轻抚着他的胸口,转头对司老头说:“他病得根本喝不下药,你快想办法。”他的语气开始焦躁。
司老头口中念诀,掌心变出一卷羊皮,徐徐展开:“不行!这汤药是药引,除非您喝下病人要喝的三倍药量,再用法术……”
“快去熬药!”朗粼急声打断了他的话,说着手掌一翻,掌心强大的神力输入十二的胸口,淡金色的光芒盈满了整间屋子,灵力四溢。
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十二觉得四肢百骸像是被火烤着,他费力抓住朗粼的手指:“是……什么病?为什么……你治不好?”他毫无生气的眸子盯着他,唇色惨白如蜡。
“我会死吗?”
朗粼怔了一下,嘴角轻轻勾起:“想什么呢?”他的语调温和:“一个小风寒罢了,哪能牵扯上死,再说我在这,阎王敢来抓你吗?”
十二听了没有回答,略微呆滞的眸子望着黄花梨的窗棂,窗外三两丛开得正炽的凌霄花攀着屋檐:“你死的时候痛……吗?”
朗粼只当他胡乱说话,温声劝慰着:“不痛,人死了怎么会有感觉。”
十二听了蜷缩着身体,神思游离:“可是那天好冷,雪好厚,我怕我跟不上封姨,我……”
他呼吸声粗重起来,墨如点漆的眼中流露出惊恐:“我看到你的眼睛滚地上,你的骨头像是牲畜的骨头一样血淋淋。”
“血,人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朗粼听得一头雾水,他以为他做了噩梦,温暖的臂膀将他揽进怀里:“都过去了,十二,你睡醒就好了。”
“不,不是的!”十二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泼天阴郁沉进他黑漆漆的眼睛里,一如被火焚尽了生机,肃杀而孤寂:“他们凭什么撕碎你,你是我的奴隶,你的血肉都该是我的,咳咳……”
朗粼呼吸一窒,一种莫名的情感猛地揪紧了他的心脏,他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还有从那眼眶里落下的一颗泪,他感受着他挣扎与痛苦,那一丝偏执的恨。
他不知道他的这些情愫来自哪里,也无处探究,朗粼俯身吻上他的额头:“我是你的,十二,生生世世……”
“君上,君上!”不合时宜的司老头一脚踹开大门,大着嗓子喊:“药来了,药来了。”
朗粼胳膊一抖,指尖点了十二的睡穴:“拿过来。”他没好气地道。
司老头捧出一只红绸锦盒,盒盖打开,里头放着三颗黑咕隆咚的的药丸:“老夫想着汤汤水水不好端,炼成药丸岂不是省心,君上您一口吞一颗也行,一口吞三颗也行……”
朗粼指尖捏着药丸细看,脸色愈来愈黑:“方才怎么不炼成药丸?”
“这……这”司老头心虚地看向别处。
毫不迟疑服下三颗药,朗粼口念仙诀,掌心旋转的金鳞飞速升空,散开,将整座宅子封印。
紧接着司老头双手成掌,掌心相对,旋转半圈后向外一推,只见蓝光乍现,三人瞬时移步于地底的密镜结界。
此结界由一朵巨大的七彩莲花掌托着,四壁皆是虚空,而它顶面飞悬着二十八颗星,金色的莲蕊正中,置着一座雕有青龙暗纹的玄冰圆台。
它的直径约莫一丈左右,台高二尺,台面之上仙雾萦绕,流光四溢。
朗粼将十二抱上玄冰台,他是如此安静地睡着,诡谲的星光映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浮出破碎的光影。
“劳烦君上将病人的衣杉除去。”司量老头掌心飞出一条素灵纱,只见薄如蝉翼的纱线在空中迅速燃烧,青烟渺渺之中,十二的身体缓缓升空,逐渐升至五尺高的地方。
朗粼飞身上前,解开十二亵衣系带,滚烫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胸口……纤白如凝脂的肌肤带来一种酥麻的电流。
掌心轻轻按着他的腹部——金鳞珠在主人的召唤下开始躁动。
朗粼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在他眉间落下轻吻:“十二,你睡一觉。”他凝聚神力,双掌打向头顶的苍穹,霎时间漫天云气从二十八星中落下。
司量老头见状手掌交叠结法印,旋转半圈后,单指在空中画符,“石水之生,去!”他口念咒语。
怀中八根雪针冒着紫气飞速升空,宽袖一拂,先后扎入病人的四肢百骸。
再生之术佐以医者的仙术,再加上朗粼的渊维灵力,足以封印一个凡人的丹田:“君上,趁现在灌入药力。”
右手掌心的金鳞立时幻化成一柄尖刀,朗粼执白刃举起,就在他刺下去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寒光凛凛的刀尖。
“你……做什么?”
那声音虽然是虚弱的,颤抖着,语气却分外凄厉:“你终究要吃了我,竟连我断气都等不及了?”十二墨色瞳孔中忽地闪过一抹艳色,兀自泛着血腥气。
“十二,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别伤着自己。”朗粼脸色煞白,抬头望向天空:“司老,他为什么会醒?”
司老头也是一头雾水,他行医数万年也没见过这种怪事。
“十二,快松手……这是刀子。”
“哦?”十二咯咯地笑着,五指蓦地捏紧,一瞬间刀锋割破血管,嵌入皮肉,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从莲台之上落入虚空。
“不要……”朗粼骇然了,仓促之中松开了刀柄,旋即指尖霜色飞出,尖刀立时恢复成金鳞的摸样:“十二你再看看,这不是刀。”他极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十二低头看着那片鳞,很久很久,“十二?”郎粼轻轻叫了他一声。
突然,他的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蜷缩着身体往后退:“你想把剥皮还是分尸,是做成人肉包子还是煮进大锅……”他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亦如防范着宿世之敌。
眼看他退到玄冰台边缘,身后是万丈虚空,朗粼慌极了,朝他伸出手:“十二你信我,我会保护你的。”他话音未落,一道从天而降的仙术贯穿了十二的胸腔。
刹那间,他直直地往后倒去,朗粼适时地抱住了他。
“你医术不精倒也罢了,你如何能打他。”朗粼对着司老头吼着,几乎气急败坏了。
“君上告罪,司量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是……”司老头急声说着:“施术不可停,请君上扶病人上玄冰台。”
八根雪针在司老头法术催引下,再次归于原位,朗粼看着十二睁开的眼睛——他被封住了通身穴道,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骗子!”怀里的人呢喃着咒骂之语,声音虽轻如蚊呐,朗粼听如惊雷。
“十二你忍一忍……”朗粼摒弃了用刀的想法,索性咬破了舌尖,他以神血哺他,以此补充他体内缺失的药引,同时掌下施法护住他的心脉。
然金鳞珠已寄生于凡人腹腔,血脉相连。
司量每催动的仙术震碎一分金丹,朗粼的魂魄仙体承受一分,而十二却要承受十分之痛。
“疼啊……”
他起先还能哀嚎出声,哭着落泪,而后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我不吃饭了,水也不喝了,别剥我的皮,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十二,再忍一忍。”朗粼心疼极了说话都在抖:“司老,你的法术稍稍减些,他受不住。”
“我……我捕的贝壳还给我,那是我的,朗贼……”
十二说完这句话慢慢闭了嘴,他的眼眶里已经没有眼泪,一双眼木木地睁着,朗粼心下大骇,手指放在他的鼻尖一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快停下来!”朗粼凄厉地吼着。
“君上,金丹还有半颗,一旦停下来就要耗费数年累月……”司量掌中法术未停。
“我说停下来!”朗粼双目赤红,一掌打向苍穹,转瞬之间密镜结界坍塌。
***
真闹鬼了?金篱拎着酒菜在金河街上走了十几圈,每每看到门头相似的宅子,上去一瞧又不对,难不成走错街巷了。
金篱遂去邻舍打听,不是不理睬人,就是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又不敢报官,眼见走得天都黑了,他又回到金河街来,在一个卖馄饨的摊里呆坐着。
摊主见他是外岛来的,请他吃了几盏酒,彼此聊了些十一岛的见闻,后来夜色深了,摊主回家去了,金篱寻了个僻静角落窝着。
哪里睡得着,他睁眼捱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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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默认你是我的狗。
郎粼:不太文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