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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某年夏日
某天午后。
浓荫之下,蝉鸣阵阵。
少年穿着白衬衫和深棕色背带短裤,仰面躺在麻绳吊床上,举着书本默然捻过一页,修长笔直的小腿穿着白色长筒袜,顺着吊床边缘自然下垂,在清风吹拂中一摇一晃。
距离吊床不远外的草地上扔着他的黑色扣带皮鞋,一正一反。
彼时阳光正好,风里夹杂着远处花园里的众多花香,惹人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少年便合上书册放在胸前,眼皮慢慢闭合……
就在这时,一股晶亮的水液从树荫高处兜头而下,带着坚决且不由分说的力道不偏不倚浇了他满脸。
“呃啊——”
少年大惊失色地起身跳下吊床,快速躲到了数米开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他一边咳嗽一边飞速查看了手中书籍的情况,确认未受严重波及之后才将它扔到草地上,转而面色复杂地抬手抹了一把脸。
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哕——”
呕吐声震天动地。
-
“少爷,你在吗?在吗在吗——”
侍女的声音在卧室门外清脆响起,伴着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声:“下午茶时间到了哦,请您开门,我要进去布置点心架了!”
过了数秒,换了家居常服的少年带着满身清新的水汽前来打开了门扉,脖子上还挂着半干的毛巾,水珠顺着他柔软微湿的黑色短发蜿蜒而下,在发梢末端凝聚滴落,后颈上柔嫩的Omega腺体被揉搓得微微发红。
虽然他开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接着擦拭头发默默走开,但是侍女却从不寻常的沉寂中明显感觉到了少年的情绪不太好。
于是她一边利落地开始干活,一边温柔地跟少年搭话:“对了少爷!老爷和夫人让我告知您,今晚参加光鹭军事学院的赞助会时记得让他们多准备一件大衣,最近风很大,您的身体又刚刚好转,别再……嗯?您怎么突然调取了这么多图册出来?是对自然科学感兴趣了吗?要我帮您调整课表结构吗?”
“不用,我只是……只是有一些疑问需要解答,”少年神色恹恹地一摇头,披上外衫在书桌后坐定,微微一叹气,声音低低的,“我记得先前后院里那棵大树上被发现有变异生物拟态成昆虫活动?”
“呃……好像是的,管家先生说让我们躲着点那边走,说那东西有剧毒来着。”
少年追问的声音中带着颤抖:“那东西拟态成了什么,有蝉形吗?”
“唔,好像……有吧?但那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侍女大大咧咧一摇头,“少爷不用担心,消杀小组早在前天就已经离开。您今天去那里看书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毕竟今年天渊遗址的‘紊乱期’已经过去了嘛……少爷?”
少年秀气的眉毛微蹙,脸色更加不妙:“嗯,我……没事。请你走开吧,露娜女士,我想一个人看一会儿书。”
“您不舒服吗?”露娜有些担心,“要不要我联系老爷和夫人,让您不要去参加今晚的……”
“不行,我必须去,”少年一口拒绝,语气很郑重,“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一会儿好好休息就行,晚上的活动我能自己去参加,他们在远星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不要让他们担心我。”
“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叫我或者安娜上来,”露娜女士犹豫着行礼离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少年的脸色,“午安,少爷。”
“我真没事,”少年看着她即将合上门,补了一句,“不许去找罗叔通风报信!”
侍女的小心思被少年拆穿,只能陪笑点头,说着口不对心的承诺:“是是是,我知道啦,知道啦。”
门扉合拢之后,她转头便推着餐车朝着管家所在的大厅方向轻盈奔去。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想丢工作啊!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少年陷入了自己即将英年早逝的可怖想象中,一阵绝望过后,他心思沉重地振作起来,转而从抽屉里掏出纸张和墨块,开始写自己构思好的第六封遗书。
-
“所以说——”
会议室内,其他成员大气也不敢出。
“为什么要在晚会彩排之前被紧急召回帝都星啊!赫尔岑这个倒霉蛋!”
傅娴气急败坏的话音刚落,她扔在桌上的通讯手环就嗡嗡嗡地震响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翻了个白眼接起通讯,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傅娴的面色突然云开雨霁,甚至近乎于谄媚地笑着应答:“好好好,你能帮忙救场真是太好了,亲爱的,快来快来!”
——谁啊?
在座众人还从未见过傅娴露出这样堪称变脸的表演技术,好奇心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挂断通讯之后,傅娴环视一周,正色道:“都看什么看,去接着修道具!晚上就要正式出演了!”
有群众演员鼓起勇气问道:“社长,那男主角这一部分……该怎么办啊?”
“替补的男主角马上就到,不会耽误排练进度的,”傅娴十分笃定地回答,随后接着安排人手开工,“道具组人手不够的话找其他组帮忙,今天彩排之前我要亲自检查效果!”
众人应和,随后四散开去,只剩下出演女主角的华莲娜依然坐在原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找了‘她’来帮忙?”华莲娜看着傅娴脸上的微笑,有些意外地感叹,“她今天居然有时间留在这儿吗,不用去军区加班?天知道我每次想要找她都得提前算算日子,真是辛苦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又不是天天都会泡在工作里,”傅娴神秘一笑,“而且最近科研院有个新的成果产出,这次就算正式登台亮相,她是我们第一个产品使用者呢。”
华莲娜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到底是什么?”
傅娴非常克制地卖了个关子:“一会儿她来这你就知道了。”
数分钟后,一名身材高挑匀称、身穿男主角戏服的黑发青年推门而入,长相清秀舒朗,温和可亲,一开口说话,嗓音更是低沉如大提琴般悦耳动听:“傅娴社长在吗?我是本次演出的男主角替补。”
在一众惊为天人的赞叹声中,华莲娜震惊地站起身来捂住嘴巴,激动得溢于言表。
黑发青年一边从容地与傅娴互相打趣,一边在众人注意不到的间隙对着华莲娜眨了一下右眼,浅紫色的眼眸里藏着促狭。
“这位临时救场的‘好先生’是我从隔壁情报通讯借来的,非常出色可靠。不过,她的身份比较特殊,那边加密的规矩大家也都懂得,所以不要过分打听私人信息哦,”傅娴揽着黑发青年的脖子,环视一周交代情况,“总之,男主演这一部分完全不用担心,大家齐心协力,今晚的优胜桂冠一定会属于我们!”
众人欢呼应和。
-
他们要出演的剧目名称为《赫勒斯庞的灯火》,是傅娴基于古代神话改编的。
故事蓝本其实传统又质朴,讲述了女祭司希洛与恋人莱安德的爱情悲剧:二人在一次集会上一见钟情,但希洛身为侍奉爱神的女祭司,他们的爱恋却注定不可能为众人所知。于是莱安德决定每晚都游泳渡过峡湾与她相见,届时希洛将点燃灯塔上的灯火为他指引方向。谁料好景不长,某天风雨大作,塔顶的灯火为风雨所灭,莱安德失去了游泳的方向,力气耗尽葬身大海。希洛也因爱人的逝去而心碎,从灯塔上一跃而下,殉情而亡。
傅娴并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和内核,于是她根据自己的口味进行了二次创作和改编,将原本凄美的宿命神话色彩完全剥离丢弃,蒙上了更为残酷且莫可名状的怪异背景:希洛和莱安德只是小镇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平凡恋人,但是希洛却在一次集会之后被选中成为了新一任守灯人。按照小镇世代传承的规定,她必须长居灯塔守护灯火长久不灭,莱安德每天完成在小镇的工作之后,于夜间驾船渡海与她相会。但奇怪的是,希洛虽然每天按照规定方法添加灯油、剪去烛花,塔中供奉的灯火还是日复一日地逐渐黯淡下去。与此同时,每晚渡海而来的莱安德身上也慢慢出现了一些极难愈合的伤口,据莱安德所说,海面之下藏有巨大的黑影,且攻击力极强,让他每次不得不拿起利剑与之战斗。希洛曾劝说他不要涉险而来,但莱安德对她的爱与思念同样坚定不移。在某个风雨大作的夜晚,莱安德带着满身伤痕与海中的巨型怪物作战,最终力竭而亡,尸体沉入大海。与此同时,希洛于梦中惊醒,她来到波涛汹涌的海边焦急等待,却只拿到了一块属于恋人船只的残骸。就在她感到强烈的痛苦之时,原本微弱的灯塔光芒顿时明亮起来,海里的怪物也终于被重新镇压——原来守灯人的痛苦才是整座灯塔真正的“燃料”。希洛痛定思痛,随后花费了长久的时间,研读了数百年以来过往的守灯人遗留在灯塔各处的全部手记,最终在改写了灯塔的运转规则以后,抱着那块属于莱安德船只的残骸纵身跃入大海。两团同样明亮洁白的灵魂之火自海中缓缓升起,交相辉映,最终飞到了灯塔顶端化作永恒不息的灯火,照亮了整片夜色。它将一直燃烧,并且永远燃烧下去。
“痛苦”并非永恒,“爱”与“勇气”才会真正不朽。
这才是傅娴想要表达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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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证明演出相当成功,当帷幕落下之后,如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令站在场上谢幕的所有演员心潮澎湃。
“莱安德”不动声色地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转头与身边一袭纯白色纱裙、头带月桂花环的“希洛”相视而笑。
“谢谢你能来救场,”华莲娜摘下头上的月桂花环,分外诚恳地跟她道谢,“我只知道你很忙,所以阿娴说你能来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来着。”
“我看出来了,你当时的惊讶不像演的,”“莱安德”笑着打趣她,“你情绪不对的时候我每次都能一眼看穿,不是吗?”
华莲娜伸手帮她拂去了肩头的彩色飘带,略显嗔怪地瞪她一眼。
“赫尔岑被叫回去是因为他家里的事,”“莱安德”拒绝了华莲娜为她摘下单肩披风的动作,微微摇了摇头,“一位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继承者意外去世了,日后他家里的事情恐怕会更复杂。”
“谁的家里不是这样呢?”华莲娜跟着她慢慢朝着后台走去,语气不太愉快,“我父亲和约翰叔叔之间的麻烦事也不是他们两个自找的。我只觉得,这不能是他和我之间裂隙的借口,他本身就不是我最合适的丈夫人选,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决断力实在令人遗憾,但这却是他的家族所希望的模样,我自认我改变不了他……哪怕他的体贴和柔情的确很迷人,我也必须要离开他。等他这次回来我就跟他好好谈一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莱安德”弯了一下嘴角,没再多说什么。
“今晚夜色很好,你这张脸也很帅气迷人,”华莲娜换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脸,转头过来与她对视,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促狭,“不打算跟我出去走走吗?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莱安德’先生?”
还没等“莱安德”作出反应,就有一名面熟的群众演员急急忙忙跑进了后台,朝着傅娴耳语几句。下一秒,傅娴快步朝着华莲娜两人的方向走来,低声对着“莱安德”说道:“有人要见你……不对,确切来说,是要见一见科研院的‘研究成果’。”
——这才是她出现在今晚赞助会演出舞台上的真正目的。
“莱安德”点点头,与两人道别之后,跟随那名群众演员低调且迅速地离开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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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一个年纪轻轻却面色阴郁的少年,目测不会超过十五岁。黑发黑眼的长相衬得他肤色格外白皙,略带婴儿肥的双颊看不到白里透红的元气,而像是肌理润泽的白玉,整体带着一种精致的谨慎。
——活像是一只乖乖坐在博物馆展示台上的小瓷器。
她被自己想到的比喻给可爱到了,微微翘了一下嘴角:“晚上好,尊敬的赞助人先生。不知道今晚的表演是否合您的心意?”
“嗯,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小瓷器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评价了一句,随后自己从展示台上站起身来,顺手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了一件玉白色的长风衣慢条斯理地穿上,浅灰色的一圈毛毛围在他脖子边,声音是小孩硬要装成大人的少年老成,“晚上好,尊敬的先生,今晚的演出实在引人入胜,尤其是您主演的《赫勒斯庞的灯火》,非常有趣的改编,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外面的月色不错,关于交易的部分,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去回廊里边走边谈。”
她在任务之外对他本身也充满了兴趣,自然是立刻点头应允:“好,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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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摒退了所有随从,与她共同在廊下漫步,长靴踩着月光沿途路过十步一岗的持枪哨兵,面色平静无波:“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唔……您就按照戏剧里的名字,称呼我为‘莱安德’就好,”出于谨慎,她并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也不想随意想出来一个化名应付对方,“毕竟,我也只是军区里一名普通的士兵,并不值得您费神记住我的名字。”
“好吧,莱安德先生,”少年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您实在不必过分自谦。我虽然年轻,也知道不是所有‘普通士兵’都有资格回到光鹭军事学院作为优秀校友参与一年一度的赞助演出。或许有些人面对您的Beta身份会听从您的建议进而放松警惕,但我显然不在其中。所以,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地交谈更为融洽。”
她听见对方对于自己第二性别的评价之后,转眼飞速瞥视了一下他的后颈。
借助于身高优势,她很轻松地就看到了对方后颈上贴着的阻隔贴款式。
——唔,是个未成年的Omega。
——真是难得,很少见到周身威势这么重的Omega,他家里一定很宠爱他。
——而且,既然能派他来敲定合作,恐怕是拿他当下一任继承人培养的。
思绪及此,她不免认真了几分:“好,我也正有此意。”
有关生物伪装技术的交易过程其实不算繁琐,毕竟很多条目先前就已经在会议室确定下来了,眼下的会面也只不过是双方对齐信息差,确认后续步骤的合作方式而已。
商讨出结果之后,已然月至中天。
夜风送来了些许不知名花朵的白色花瓣,以及丝丝缕缕的甜润香气。
少年沉默片刻,突然叹息道:“虽然今晚所有剧目的优胜奖颁发给你们算是实至名归,但这个故事的结局我并不怎么喜欢。”
“哦?”她盯着少年月色下飞扬的深色发丝,试探着问,“是因为故事以悲剧作为结局吗?”
——小孩子貌似都不太喜欢看悲剧故事,因为会很容易共情。
但那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她并不是很在意。
“不算是。您与未知的巨型怪物决战那场戏很好看,”少年话锋一转,“不过那只怪物的触手太少了一些,导致中途我以为您应该能很利落地解决掉它才对,结果您还是沉入了深蓝色与灰黑色轻纱交替涌动的‘深海’里,有些失望。”
——呃,原来是战力问题吗……傅娴!看看你设计的漏洞!
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不忘给自己的表姐找补:“可能是我的表现力和舞台道具的精细度还不够,那些触手是有毒的。”
没想到,她刚说完“有毒”,少年的面色突然变了几变,随后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她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
根据她的判断来看,那明显是一个恐惧、痛苦和担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这么小的年纪,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不免想到了来学校参演之前从舅舅那里听到的零碎消息:“这支远星商队的身份极其复杂,我们利用它的人力物力直接牵制了众多远星势力,但伤亡比例很惊人,平均死亡年龄是27岁,与帝国的46岁相比简直触目惊心……虽说是特定时段下必要的牺牲……我后续会跟商会的人认真嘱咐的。”
——眼前的少年,又能活上多久呢?
下一秒,少年的解释让她心头涌上了显而易见的难过:“对不起,我的反应有些大。最近刚被虫子攻击过,是不是携带剧毒的变异生物还未可知,所以才……哈,我遗书都写好六份了。”
他笑得很苦涩。
她抓住了关键点追问:“来源还没确定吗?”
少年点点头:“嗯,但那个位置附近刚被变异生物入侵,消杀组刚撤出没两天,是否有虫卵遗留还需要进一步评估……好在虫卵并不会感染人。”
——那就有七八成的可能确实有问题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安慰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目前的场景里,言语虽然太过苍白,但却比沉默更加友善。
“借您吉言,”少年笑了几声,有些遗憾地跟她分享心事,“其实我很羡慕能在军校读书的你们。我由于身体原因,一直由家庭教师教育,最近几年才被我父母放到外面来活动,结果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远处传来随从的脚步声,少年的喃喃低语被迫中止:“我该走了,虽然我知道您一定不叫这个名字,甚至连长相和性别或许都……呵,但是我能感觉到您是很温柔的人。与您在月色下漫步实在很尽兴,‘莱安德先生’,希望有机会能够再见。”
其实双方心知肚明,如无意外,他们这一辈子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毕竟连名字都没给对方留下。
但人还是要保留造梦的能力,以此来给未来多分配一些值得期待的希望。
“光鹭军事学院很不错,”她真诚建议道,“如果你日后想就读军校的话,可以试一试。”
——更何况他家在这里还有赞助,校方不可能亏待他的。
“嗯,我会的,感谢您的建议。”少年转身走向等在不远处的飞梭和随从的脚步一顿,回身与她对望,“如果能再见的话,希望是以军人的身份与您重逢。”
“那估计会在很久以后吧,我马上也要出征啦,”她思量着不会与少年再见,于是告知了他自己最近的动向,“我算是借调来这儿的情报统合官,战场需要我的能力。”
少年抿了抿嘴,问道:“你要去哪儿打仗?”
——真是个莽撞的问题啊。
不过,她不介意回答他。
“远星。具体地点不能说,”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几步,抬手按在少年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但我猜,以你们家商队能够接触到的信息,你应该能猜出来战场在哪儿,对吧?嘘——这是秘密行动,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交易作废,知道了吗?”
——果然如预想的一样软绵绵呢,手感真好啊……
“好吧。请您住手,我家的随从还在等我离开,”少年的脸色有些泛红,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到了战场之后,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她目送着对方快步离去,“谢谢提醒!”
少年近乎慌乱地向后摆了摆手,顶着一头被她揉得乱糟糟的软发毛茸茸地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终于,在周遭人声远去,万籁俱寂之时,她发出了几声真心实意的轻笑。
不再是经过生物伪装之后的青年男性变音,而是属于她自己的本音。
笑够了以后,她也不免叹息:“有趣的小孩儿,可惜命不长。”
-
几周过后,“命不长”的小孩依然顽强且健康地活着。
但他却在老宅的晨间播报里听见了远星方面击毙帝国间谍、成功破坏敌方斩首行动的新闻。
那天早上,他坐在日光沐浴之下的餐室里,沉默了很久。
推门进来更换鲜花插瓶的露娜女士看见他面色不虞,立刻警醒,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怎么了?”
——上次的教训已经够重了,她可不想再面临职业危机!
少年原本想开口回答,但看见是她之后,顿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摇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快步离开了这里。
随后他去了父母所在的书房。
里面隐隐传出细碎的交谈声,间或夹杂着一点笑语。
“我要去光鹭军事学校读书,”少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六封“遗书”在父母两人手里来回传阅,“我不想当星盗了。”
他温柔活泼的母亲大人闻言立刻迎上前来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宝贝地揉搓片刻,认真道:“好!你去念书吧!妈妈永远支持你,亲爱的儿子!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把你的玩具划归到妈妈名下呢?你爸爸都跟我吃醋了。”
他老父亲一脸冷酷地在书桌后方哼了一声:“算了,这次他也吓得不轻,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这件事了。”
少年依旧心存疑惑:“攻击我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母亲笑吟吟地给他解惑:“黑蚱蝉。它原本是天渊星系特有的一种动物,‘紊乱期’伴随着变异生物一起从遗址里跑了出来,本身没有任何毒性,甚至还吃植物汁液为食,跟我们家在花园里养的蟪蛄是同一种类的昆虫呢。”
“不是的,妈妈,它会射水柱!”少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感到很难以接受,“我衣服都湿了!像下雨一样!”
“那是蝉尿,亲爱的儿子,”老父亲悠然自得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少年的脸色由迷惘转为震惊,优雅地补刀,“它本身没什么毒性……除了恶心一点以外。对了,我和你妈妈一致认为,你应该丰富一些除了人文历史之外的自然科学知识,所以日后你的课程表又会多上三四门课,恭喜。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你只是衣服湿掉了,又不是被它浇在了嘴里……嗯?时荫!”
少年在复杂的知识和情绪冲击之下,窝在妈妈怀里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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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柏时荫和席如诗的初遇。他俩算共轭白月光(这里的“白月光”跟爱情无关,属于欣赏对方的为人风格),还是都认为对方已经早死的那种。之前柏时荫在永眠星的叙诡是他用来掩饰真相的手法,这一章里才是他真实的情感波动,有很多情绪只有他还是小孩的时候能表露得很直白,长大成黑心汤圆以后就变阴湿了。不过被蝉尿滋到嘴里什么的……也确实有些倒霉啦……(允悲)关于华莲娜、赫尔岑、傅娴以及席如诗这几个人的关系,在这一章算是交代了一丢丢,完善了一下过往,他们演出的那个剧目也带着点个人结局的隐喻,这个作为伏笔放在后面的章节来回收。夜宴快结束了,得找机会给柏时荫和席如诗撒点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