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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假
柔软触肢好似席卷海浪,它们明目张胆偏爱着,将温洵死死护在身后。
火上浇油,隐忍战火一触即发,寄生蔓失去柔韧线条,雪白纤丝横生锐刺,不追求刀刀精准无误,只在乎以多欺少。
它们一次次刺入漆黑流体,又一遍遍融化其中,特殊异能交打缠斗,温馨客厅失去原来的模样。
藤蔓映出瘦弱黑影,残破丝网下,它们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脱离纤丝,忠诚地执行掌控者的命令。
黏稠流体扼住莱尔维皮囊下属于德温的寄生根系,在他眼前,在无尽长夜之中,一双血月拨开云雾,降下猩红天灾。
从未使用过的可怕异能掠夺莱尔维的躯壳,植物力量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向外流逝。
剩余触肢顺势探入空壳,内部流体沸腾翻涌,它们暴力抽离寄生蔓,连根拔起。
堆在地上的藤蔓跟老奶奶织毛衣似的,一针一线编织出具象人体。
筋络分明的手掌垂至身侧,脚步声奏出嗒嗒旋律,祁遇看向倒地不起的莱尔维尸体,不屑于给予德温一丝目光。
那个可怜人的躯壳终于得以解放,从今往后,不再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利用他制造骗局。
强制退出宿主躯壳,悚然寒意冻出深不见底的窟窿。
那流体束着他,贯穿他动弹不得的本体,叫他在异化折磨下以真面目看清事实。
额前的棕黑发丝留得长了些,稍稍盖住暗淡的橄榄绿眼眸,眼底三分白,德温视线不定,唇角挂上一道流淌鲜血。
整整十八根壮硕触手和谐工作,你一刀我一刀,温柔友善地把德温打成筛子。
天顶乌云轰然倒塌,所受压力如泰山压顶,袭击到来时,德温后腿倏然一抽,重心不稳,“碰”一声跪倒在地。
“他伤到你了。”指腹抹去飞溅血渍,祁遇来回把人检查个遍,问话声温柔而略带颤意,“疼不疼?”
“疼。”温洵直白道。
关键词触发特殊技能,祁遇眸色阴沉,钉入德温骨骼的触肢附着其上,坚硬骨头顷刻间断作粉末。
皮肤下方淤积大量血液,颈下皮肤青紫一片,仿佛痛感麻痹,德温咧开嘴角放声狂笑。
他的异能发源于骨状根系,源头受损,藤蔓使不上劲来,德温笑得猖狂,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明明就是个强权的走狗,在这里装什么死深情?”德温唾弃着,笑意愈发强烈。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依然为它效力,现在又跑来伪装你那好好先生的模样,真是惺惺作态。”
“你很感谢那个该死的意识体,享受它给予你的‘恩赐’吗?”
枯死双眸饱含鄙夷,德温朝他忒了口唾沫,“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时空裂缝,你真觉得你能自己找到这里?”
“祁遇,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生命条残血,事到如今,德温也不忘挑衅一二,“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温洵的死活?”
触肢生生碾碎植物异能者的根系,德温呛出一口血沫,地狱为他关上门,不死契约让他被死神拒之门外。
活着,绝望缠身地活着,无论何种痛苦,他都必须忍受,忍受万箭穿心的痛,忍受无家可归的苦,亦或是……
忍受在没有爱人的荒芜世界里,意识体精神异化的折磨。
“她在哪里?”音调起伏坎坷,扭曲执念润湿眼眶,德温又问,“她在哪里?”
记忆轮回,少女尸体一具具浮现眼前,她们长着同一张脸,身上伤口却呈现出不同的死法。
新王手刃他于殿堂之上,二次世界意识体严格遵循程序设定,按部就班将他流放到此已有数百年之久。
血腥场景幕幕回溯,无尽梦魇蚕食理智,德温近乎疯狂,“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在哪里!?”
统领先生居高临下,眸底寒光一闪而过,触肢上前就要赏德温一个超级大比兜。
痛感落下前,一只清瘦手臂拦住了他,温洵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触肢,缓步来到德温面前。
“你的爱人不想见你。”语气静如止水,却躁动着冲破德温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不可能!不可能——”浓郁铁锈味占据喉腔,德温失智道,“我明明变成了那个男人的样子,我明明…明明……”
我明明就是她喜欢的样子,而不是那个男人,那个人类,那个罪该万死的第三者!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她怎么会不爱我……”理智高楼坍塌坠落,德温双眼大睁,低声喃喃着。
他跪倒在地,任触肢吞噬异能力根系,德温反复看向面前两人,痴笑中暗含几分自嘲意味。
“我陪她轮回几番,可她却从未想起过我……”
记忆像是解不开的锁链,德温回想起当初被放逐时的狂喜。
那晚,新任统领人选已定,世界意识体告诉他关于林西研的消息。
意识体急于提拔继承者,好言好语诱引德温,只要他被新统领亲手杀死,程序就会自动将他投放到三次世界与爱人重逢。
当初的意识体,程序从不出错。
德温如它所言来到三次世界,如它所言再与爱人重逢。
数百年前的第一眼,她身着淡粉色低胸洛可可服饰,乳白手套包裹漂亮指节,蕾丝花边箍紧白皙手腕,撑着与裙子同色系的遮阳伞。
她漫步于世间斑驳光影之下,在和熙春日的尽头,偶然撞上那抹痴迷视线——
于是,噩梦开场。
统领的精神阙值早已被世界意识体异化扭曲,曾经美好永远封存在脑海中。
他急切地向林西研表达畸形爱意,恐怖藤蔓与癫狂情绪交融,吓得她惊叫连连,夜夜不得好梦。
在又一次夜间单方面私会的驱使下,林西研挥刀自刎,在德温面前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轮回看似是一个新的开始,却注定是一场循环死局。
他收敛藤蔓,收敛情绪,可怎么都控制不住那喷发的烈焰,压不下那极端可怖的占有欲。
他一次次收敛,又一次次失败,纵使百计千方招招用上,也终究挽回不了爱人冷漠的心,更寻不回往昔美好。
德温磕磕绊绊,在绝望打击中顽强生存,他无数次哄骗自己,哄骗相信总有一天林西研会想起……
想起比亚西斯的冬天,想起散发暖意的壁炉,想起漫天飞雪下,陪她一起堆雪人的混血青年。
直到这一世的到来,他的爱人爱上了一个弱不禁风的人类,在此之前,她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从未。
嫉妒发出萌芽,堆积成山的怒意尽数发泄在那个人类身上。
“他想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研研,他难道不该死吗?”余光瞟向身旁死尸,德温轻笑着。
“区区一个人类,一个卑鄙的插足者,我亲手送他上的路,他该死!哈哈…他该死!”
压抑情绪一瞬间爆发,世界异化不容小觑。
它们悄无声息摧毁意识大坝,让无穷尽的悲怆肆意流淌,直至大水埋葬所有爱恨,淹没林间无辜村庄。
“祁遇,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的。”德温失声哑笑。
身后触肢不可察觉地发着颤,历任统领前所未闻的隐情彻底暴露在光下。
意识体驱逐统领的情感寄托,以换取它们怨恨、暴躁、冷血与心狠手辣,这才是它的合作者该有的样子——
【Wise men never fall in love.】
【智者不入爱河。】
“哐当!”是玻璃制品破碎的脆响。
悲剧夜色中,暗处的眼睛盈满泪水,三人几乎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干枯藤蔓遍布半间客厅,沿着勉勉强强有个形状的楼梯往上看去,白裙裙摆随风摇晃,衔接平台上,林西研怔在原地,面庞毫无血色,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直视那双几欲破碎的漂亮眼睛,德温仿佛坠入冬季冰海,冻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西研什么时候来的?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一直在听…在听他…听他……
她轻轻消失在楼道间,再出现时,右手攥紧握拳,如无神木偶般飘下楼梯。
身若无魂,目光似剑,瞳底是德温数百年来见过无数遍的厌弃,林西研穿过温洵身旁,在狼狈陌生人面前停下脚。
“你再说一遍……”迟来的真相击垮坚定守候,林西研眼眶通红。
“你把我的莱尔维藏到哪里去了?”
触肢脱离粉碎骨骼,德温措不及防摔倒在地,耳鸣长响,爱人为他判下死刑,德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说话啊……”一声泣音哽在喉间,伴随晶莹泪珠落下一片虚伪汪.洋,长发垂落,林西研弯下腰,盯视他的眼睛。
“说啊!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研研…研研你听我说……”
骨骼寸断,四肢使不上劲来,德温轰然倒地,如阴沟蛆虫般蠕动爬行,只为够到林西研的脚尖。
他不奢求,他只想要触碰爱人一点,哪怕一点点……
白皙脚踝在他面前匆忙后彻几步。
林西研毫不收敛厌恶,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怪物,她冷眼相对、避之不及。
不,这不是他们最初的模样……
高傲神明跌落圣坛,德温身置云里雾里,研研怎么会这样看着他?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以!
可这是真的,如假包换。
啪嗒…啪嗒…温热血液滴落在木质地板,右手手心乍现玻璃碎片,利落刺向颈部动脉。
祁遇准确预判危险,僵硬触肢绞住瘦弱手腕,来得正及时,苍白颈间只破了一小块皮。
“明明他才是第三者!是他的错!研研,你竟然要为了他去死!你——”
“闭嘴。”一道清亮声音打断德温,温洵眉头紧锁,“她差点就没命了,你在乎的却是这个?”
一语点醒脱缰的德温,橄榄绿眼睛空洞如渊。
他的爱人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听自己解释,她愿意爱上一个人类男人,却不愿意与他相认。
他的研研爱上别人,他的研研不再爱他。
她又一次寻死,离他咫尺远近,就在他眼前,可德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永远无法挽回爱人的心。
“她不爱我…她不爱我…她怎么会不…不…她就是…不爱我了……”
崩溃私语落入温洵耳中,后者长叹一口,浓密短睫微微落下,温洵遗憾道出事实:
“她不是不爱你,她只是放弃你了。”
僵硬触肢倏然一顿,身前身后,两人几乎同时怔住。
鲜血染红眼底水蓝色天空,一行血泪溢出眼眶,它们不紧不慢滑过高挺鼻梁,由着重力流到地面。
德温盯视不远处遥不可及的爱人,轻声道出他所做一切的唯一目的:
“我只想带她回比亚西斯……”
他只想带林西研回比亚西斯,只想带他的爱人回家。
回到那个壁炉火焰驱散终日严寒的家,回到那个冬日落雪铺满大地的温馨城市。
等到那时候,他们无需顾虑一切,他们会过上德温没有继承统领前那般美好的日子。
他们会在雪地里挖出一个又一个小雪坑,隔着层手套揉起小雪团,在鹅毛飘雪的季节里共同堆出可爱雪人。
或许,曾经的德温想过,只要等到他们真正回到比亚西斯的那一天,林西研就会想起他了吧。
她会想起他,她会的…她一定会的……
可惜今朝梦碎,昔日暖城灰飞烟灭,他们的家乡实在太远了…太远了……
回不去了,他们永远回不去了。
周身触肢硬得像块板砖,攥着林西研有些疼,祁遇不自在地分出一小部分触手,减少接触面积架着她。
她脱力地倚在漆黑板砖上,唇色青紫,面色惨白,染血玻璃片倒地不起,林西研体力不支,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沙发立满玻璃碎片,祁遇把她运到空旷地面,对温洵说,“这里有我,我善后,但她得送医院。”
“知道了。”温洵会意,接着问他,“那我去叫人,你需要多少时间处理这些?”
“如果你想,我连人带残渣,现在立刻马上就能消失。”祁遇正经道,轻声吐露不合时宜的暧昧。
“可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你。”
“我也是。”在情感闹剧后调情确实有些过分,温洵抚上他的面颊,“所有事情安排好后我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好。”柔软触肢缠住温洵腰际,祁遇亲昵道,“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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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真相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