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沈谙回到办公室给莫云臻打电话，说去接他下班，莫云臻说这个点很堵，自己坐地铁回去，沈谙举着手机半天不吭声，莫云臻问他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我很少看电影，你有想看的，我陪你。”

　　“最近就一部爱情电影，讲校园恋情的，看的话，我发地址给你，电影院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谙不可能拒绝，“嗯”了一声表示没问题。

　　电影院就在他家附近，听说是某个明星开的，经常会有导演带着主创过来路演，很热闹，有次路过，人山人海，以为有什么活动，原来是当红小生跑来路演。

　　莫云臻到影院门口时，沈谙正躺在一个按摩椅上闭目养神，渔夫帽把脸捂得严严实实，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

　　看他睡得这么香，就坐在他旁边的按摩椅上，俯身贴着他的耳垂说：“宝宝，起床了，电影要开场了。”

　　听到温柔的呼唤，沈谙鼻子可爱一耸，嗓子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从按摩椅上坐了起来，渔夫帽掉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莫叔叔。

　　“这么困啊？“莫云臻抬手揉着沈谙的小卷毛。

　　沈谙不说话，估计刚刚做了梦，眼里水波流转，只顾点头。

　　莫云臻把沈谙从按摩椅上拉了起来，两人并排走着，沈谙把渔夫帽扣在莫云臻的头上，拿起手机一顿拍，黑大衣跟黑色的渔夫帽简直绝配，莫云臻的头本来就小，这一戴，遮了大半张脸。

　　沈谙拿着拍好的照片跟莫云臻分享，说他低头的时候好帅，莫云臻嘴角挂着笑，揉揉沈谙的小卷毛，路过商品区，问要不要吃东西，沈谙看都没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都是些高热量高脂肪的东西，吃了还得减，省省力气。

　　莫云臻也不吃，俩人检完票就上了二楼的VIP影厅，一个人都没有，他们的座位在第二排的三和四，可以平躺。

　　龙标开始走动，还是没人进来，沈谙拍手，得嘞，包场了。

　　片头过半，沈谙在演员表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惊讶之余还有些欣慰，在模特圈退场，在演艺圈大放异彩，洛洺说她刚刚斩获新一届金苹果奖的最佳新人奖。

　　电影开场十分钟，讲述长大后的主人公在职场遇到诸多挫折和麻烦，心情烦闷之时接到前任的结婚邀请函，从而陷入对过往青春的回忆。

　　盛夏蝉鸣，自行车响亮的声音划过天际，披着蓝白校服的男女主出现在大屏幕。

　　每天泡在帅哥美女堆里，沈谙对男女主的颜值都不感冒，一个长得苦哈哈的，一个又总吊个脸，干哈都一个表情，接吻也吊脸，沈谙捂了眼睛，直呼看不下去。

　　莫云臻似乎也看不下去，扭头问沈谙要不要走。

　　“莫叔叔也看不下去了？”

　　莫云臻点头，沈谙咧着嘴大声地笑了，作为他俩的首次观影，沈谙想删掉刚刚的记忆。

　　“走吧，去吃点儿东西。”

　　不到二十分钟，俩人便火速退场，出来的时候门口挺多人，沈谙有些后悔，还没看到那位女模特出场呢。

　　一楼有家清吧，沈谙认识老板，问莫云臻要不要进去玩，见他点头，沈谙便牵着他的手，找了个离舞台近的小圆桌坐下来。

　　一个男服务生拿着酒水单往他们这边走，被老板拦了下来。

　　“呦，沈总大驾光临哪。”

　　莫云臻听这口气，不太像一般的服务员，扭头看了一眼，三十出头，一米八的样子，短寸，圆脸，微胖，小眼，一笑，眼睛似月牙儿。

　　“瞿总别老跟开我玩笑哈，就随便转转。”

　　瞿凡依旧挂着笑脸，眨眼间就把莫云臻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这位就是沈总的男朋友，莫大外交官吧，真人比照片还帅，沈总，艳福不浅啊？”

　　瞿凡话说得漂亮，沈谙听着开心，莫云臻伸手跟瞿凡浅握了一下，你好，莫云臻。

　　“瞿凡，二位喝点儿什么？”

　　“先给我来老三样，其他我找小白，你忙你的，别老在我这晃悠，搞得别人老往我这边看。”沈谙冲瞿凡摆摆手。

　　“得嘞，我让小白伺候你。”

　　瞿凡的话刚落下尾音，胳膊就挨了沈谙一拳头。

　　“什么叫伺候，是服务，再乱说我以后不来了。”

　　沈谙小脸一拉，怒气冲冲，瞿凡斜着眼看了一眼莫云臻，捂着刚刚被沈谙捶的那条胳膊，嗷嗷喊痛溜了。

　　“什么老三样？”

　　沈谙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十分钟不到，楼上楼下皆已满座，很多人见缝插针站在过道，手里拎着瓶酒，随着音乐左右晃动身子。

　　屋子里灯光灰黄，看不太清人脸，只能估摸个大概模样，舞台最亮堂，驻唱歌手的脸沐浴在灯光下，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戴白色鸭舌帽的主唱，呼声最高。

　　一会儿功夫，桌子上摆满了东西，一小篮的炸虾球，配的蜂蜜芥末酱，一盘盐渍话梅，一杯西柚气泡水。

　　“莫叔叔尝尝，对了，你不吃海鲜，话梅吃吗？”

　　莫云臻捡了一颗话梅丢嘴里，入口有点儿咸，后劲是甜的，核都被挑了出来。

　　“酸不酸？”

　　“不酸，挺甜的。”

　　“你看想喝什么？他们这酒还挺全的，听说最近从上海请来一位业内著名的调酒师，人气很高。”

　　沈谙从及时雨小白手里拿了酒水单，放在莫云臻面前，扭头问小白：“新来那位调酒师，有什么拿手的？”

　　小白往吧台那边瞄了一眼，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大高个在那捣鼓手里的冰球，身边美女围绕，他旁若无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啊，说是玛格丽特，很多客人都点这个。”

　　“有什么说法吗？咋听着像个人名？”沈谙酒量不行，也不太懂酒，来这里纯属感受氛围，听听歌，聊聊天什么的。

　　“听说他男朋友喜欢喝这个。”

　　“男，朋友？”沈谙扭头看向吧台，个挺高，戴一黑色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下颌线流畅，黑色的无袖T恤，露出结实的臂膀，肱二头肌发达，还是个练家子。

　　沈谙的职业病又犯了，还没看到腰部以下，就给了八分。

　　“他男朋友就是寒亦啊，他俩都有孩子了，知道不？”小白妥妥一八卦之王。

　　“我去，寒亦也喜欢男的？还有孩子了，你怎么知道？”

　　“寒亦的微博有分享啊，孩子叫肖寒。”

　　“可以了，可以了，帮我们点两杯玛格丽特。”

　　“好嘞。”

　　沈谙又看了一眼那位调酒师，这世界可真小啊，等会儿就告诉洛洺。

　　“你挺激动？”莫云臻问。

　　“就是觉得很神奇。”

　　沈谙吸了一口气泡水压惊，这时台上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刚唱了一句，沈谙脱口而出，《蓝色》，是寒亦的《蓝色》。

　　其他人更激动，纷纷扭头向吧台看去，那里光线不错，沈谙这才看清调酒师的模样，眼神冷冽，鼻子高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很快又埋头冷脸调他的酒。

　　莫云臻让他去吧台看，在这可看不清楚。

　　沈谙失神“哦”了一声，回过味才知道说错了话，立马举起右手，五指张开放在太阳穴跟前：“我发誓，我只是好奇，没别的心思。”

　　“好奇别人的男朋友？”

　　莫云臻冷着脸质问，沈谙吞了下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搬着椅子坐在莫云臻身边，脸贴脸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看别人的男朋友，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莫云臻没理他，捡了颗话梅丢嘴里，这时，一个女生碰了下莫云臻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跟朋友玩游戏输了，可以加下你微信吗？”

　　女生黄色齐耳短发，脸颊通红。

　　莫云臻看了女生一眼，刚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被沈谙一把夺了过去，顺势把他揽进怀里，冲女生说：“不好意思，他是我男朋友。”

　　女生“啊”了一声，拿着手机灰溜溜闪了。

　　“你想加她微信？”

　　沈谙小脸气鼓鼓的，手里还攥着莫云臻的手机。

　　“我这叫助人为乐。”莫云臻脑袋从沈谙的怀里抬起，面不改色地说。

　　沈谙后槽牙嘎吱响，你助人为乐的事回去再给你掰扯。

　　玛格丽特刚上桌，沈谙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整杯，然后红着脸趴在桌子上，莫云臻把酒杯移到一边，伸手揽过他的腰，结完账，把小趴菜扶上后座，系好安全带，上车，踩了油门。

　　回到家，门刚开，沈谙就挣开莫云臻的怀抱，踉跄着身子走到沙发前坐下，拍了怕身边的位置。

　　“你没醉？”

　　“我让小白少放点儿酒，多放点儿果汁，再说我酒量有那么差吗？一杯倒？”沈谙挠了挠头，一脸不可思议。

　　莫云臻轻笑，挨着他坐下来，轻揉他的头发，问他肚子饿不饿？

　　沈谙点头，莫云臻起身要走，被抓住了手腕。

　　“你为什么要救一个自杀的人？”

　　莫云臻心中一震，不知他从哪里打听的这些事，刘鸣并不知道王逸轩想自杀，转身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救一个自杀的人？”沈谙红着眼质问，刚刚在酒吧已经忍不住了。

　　“不管他是想自杀，还是不小心落水，我都有义务救他。”

　　“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无所谓？”

　　莫云臻以手扶额，眼皮下垂，最近很多人发私信问同样的问题，他都没回，这个问题无解，选择救人的那一刻，他就把自身性命抛之不顾了。

　　“你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沈谙站起来，目光狠戾，盯着莫云臻看。

　　面对沈谙的咄咄之声，莫云臻说，这是我的工作。

　　“替洛洺挡刀，为同事挡枪，这次为了救一个要自杀的人差点儿葬身海底，你的工作就是保护别人，牺牲自己？！”沈谙的眼里裹满了愤怒和怨恨，他讨厌莫云臻当什么狗屁英雄，宁愿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交官。

　　“警察会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医生会面对失控杀人的患者，消防员面会对各种救灾现场，还有很多职业，危险程度更高，照样有人前仆后继。我是外交官，护送他们安全回国是我的职责，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人。沈谙，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尊重我的职业。”

　　莫云臻的肺腑之言，沈谙听得脑袋发胀，他承认自己没那么高的道德素养，转身回了卧室。
　　莫云臻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煮了份牛排意面，放在床头柜上，沈谙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看了一眼，推门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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