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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命运剧本
如此煞气逼人的村落，原来也是个犹如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只因收留了罗清雪，才变成今日这副死寂凄凉的模样。
“罗清雪不仅是被替换的假千金，她还是墨氏魔族最后的王。”
“墨氏魔族？”路云丹闻言微怔，随即瞪大眼，“墨翼的墨？”
刘湘苦笑着点点头：“论辈分，罗清雪还要管他叫声小叔。”
路云丹短暂沉默了会儿，咋舌轻笑：“墨翼的心也太软了。”
刘湘无声叹了口气：“不是他心软，是他压根不知情。”
墨翼是个非常自我的熊孩子，一心一意地搞着自己的小事业，根本不知道玉漓在逃离墨淮前怀有身孕，并在其分娩前四个月时，被她深爱的男人生生剖开腹腔，取出刚好成型的神魔之子，就为炼制传说中不死不灭、不朽不败的天人躯壳。
“天人躯壳？！”路云丹瞳孔骤缩，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掌心间顿时多了几道青紫血痕。
“是，六个多月的神魔之子，正是器官长成的完美状态。”刘湘眉尖绷得发白，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冷漠地补充道，“也是炼制天人躯壳的最好时机。”
闻听此言，路云丹脸色煞白，一只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胃部。
刘湘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情绪正在失控，急忙将一道安神符打进他眉心：“你怎么了？”
路云丹咬紧牙关，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没什么，勾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刘湘平和地“哦”了声，掩盖住眼底漠不关心的冷淡，敷衍地道：“那就想开点儿，从前如何艰难，如今也苦尽甘来了，何况你还有云觞，那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宝贝。”
听到云觞的名字，路云丹紧绷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与此同时，山呼海啸的负面情绪瞬息静止，在熊熊那张可爱的笑脸下灰飞烟灭，再也无法掀起他情绪里的半点惊涛。
“是我钻牛角尖了。”他低眉顺眼地扯了扯嘴角，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后不会再胡思乱想。
“想开就好。”刘湘笑笑，打算再宽慰他两句，才开口，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几乎下意识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仰起头，望向湛蓝到没有一丝变化的天穹。
路云丹见她突然元神出窍，心脏突突直跳，正准备循着魂契追去，就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抽了一鞭，疼得他两眼发黑，无意识地咬破了舌尖……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调整好混乱的内息，而神游天外的刘湘也在此刻变了脸色，猝不及防地吐出口血。
“湘君！”路云丹顾不上后背的剧痛，连忙掐诀清理地上的血迹，而后递上块干净手帕，用余光警惕地环视马车周围愈发浓重的白雾。
“我没事。”刘湘气息不稳，捏着手帕的关节泛起不正常的青黑，“只是溯回术用得过了些，歇会儿就好。”
说罢，她快速阖眼，调息体内不断乱窜的真炁。
这时候，路云丹发觉周围的浓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俩慢慢逼近，他瞅了眼刘湘，不敢打扰上司疗伤的节奏，只得捏紧紫云旗，准备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刘湘似乎被雾气呛住，咳了两声，恹恹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问：“是起雾了吗？”
路云丹略带紧张地回了声：“是。”
刘湘强撑开眼，露出猩红的双瞳。
路云丹冷不丁吓了一跳，不安的情绪瞬间蔓延至全身，丝毫没发觉眉心中央多了枚白色的莲花印记。
“凝神守窍！”刘湘看到那个印记脑袋都要炸了，当即断喝一声，将他拉入马车，同时以血为印，封闭车厢内的条条缝缝。
路云丹此刻已然察觉不妙，然而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陷入混沌，背后剧痛的骨头更是骤然爆裂，无数黑影自他脊骨飞出，携着万钧凶煞扑向刘湘……
刘湘似乎早有预料，反应极为迅速，劈手抽出体内冰灵根，化作一柄霜刃，抬手挥出。
只一瞬，车厢内外皆被霜雪冻结。
那扑到她身前的凶煞放声哀嚎，却仍震不碎困住它们的冰霜牢笼，只好吐出怨毒黑雾，期待以量取胜。
刘湘眼见黑雾快要集结成囫囵人形，把心一横，忍着刀砍斧剁的疼痛，并指一点，将霜刃变作条晶莹剔透的肥蛇。
那肥蛇“嘶嘶”吐着蛇信，将尚未成型的黑雾尽数吞进嘴中。
落肚的刹那，刘湘腹中亦是绞痛难耐，彷如千刀万剐，疼得她冷汗涔涔，好似打水里捞出一般。
缓了片刻，她低头看向脚下犹如死狗的路云丹，颤颤巍巍地说：“小路，吱个声。”
“湘君，我还活着。”路云丹声音比蚊子还小，气息极为虚弱。
他后背脊骨碎裂的程度远超出刘湘最坏的预想，哪怕喂了半壶丹药，依旧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狼狈的趴姿，像狗一样大口喘息。
“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刘湘踉跄着背起他，还没走出车门，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路云丹见她吐出几口泛黑的稠血，心中不禁凄然，挣扎着撑起胳膊：“湘君，算了，不如用我魂力，献祭此方天……”
“道”字尚未出口，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意劈穿马车，将二人掀翻在地。几乎同时，马车分崩离析，刘湘拉住抱着喜顺的纸人，一个鲤鱼打挺，挡在路云丹身前。
“什么人！”她面沉似水，即便身如强弩之末，也绝不肯流露出半点软弱姿态。
寒光掠过，一袭白衣、俊美无俦的剑修将长剑架在她纤细的脖颈处，一脸失望地说：“清雪，你终究还是入了魔！”
刘湘：“……”
不是，哥们你有病吧？
男人说完，目光转向被纸人保护得好好的喜顺脸上，一时间更加愤怒，厉声质问她：“沫霜是你姐姐，你怎生下得去手！”
刘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来了句：“天生剑骨！”
倏然间，她晦暗的双眸亮如白昼，一个侧身铁板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遁撤，随即双臂交叠，如闪电般空手夺刃，将掌心血抹进剑槽。
“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她鬼魅一笑，不知是对那剑修还是对路云丹说，“材料来得正是时候！”
***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看着被老冤家爆改得面目全非的虐心剧情，命运不禁啧啧摇头，意兴阑珊。
李佑眼角砰砰乱跳，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个玉阳什么来头？”
他嫌恶地道：“资质不是一般的差，天地宝材都喂到嘴边了还能混得这么废物也是绝了。”
命运斜睨他一眼，非常欠揍地笑笑：“你猜。”
李佑翻起个大大的白眼，赌气道：“爱说不说。”
对于命运这种故弄玄虚的逗弄，他早就习以为常，既然祂不说，他也不会上赶着询问，干脆继续观看刘湘精彩的丝血反杀。
小世界中，打算拼死一搏的刘湘没想到出场就逼格拉满的白衣剑修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在被她掀翻倒地后，居然还能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说她是贱人毒妇，蛇蝎心肠。
刘湘听得想笑，视线也更加模糊，只能凭借感觉走到男人面前，挥剑割下那条聒噪的舌头，而后又火速抽出他的天生剑骨，给碎了脊梁的路云丹换上。
“听我说。”她在彻底看不见前，靠近路云丹耳畔，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撑不了多久，接下来，看你的。”
说罢，她吃力地将手放上太阳穴，引出一缕记忆植入路云丹眉心。
路云丹火速浏览一遍，双肩微微发抖，被她轻飘飘按了回去。
“别怕，这世界的法则虽然古怪，但……一力破十会。”刘湘此时已气息奄奄，说话近乎蚊讷，“你去……拿钥匙……那废物就是……”
“好。”路云丹立时截断她越来越虚弱的声音，起身走向疑似玉阳的转世。
“还有！”刘湘咬破舌尖，凭毅力强行凝出一枚泛着蓝光的摄魂针，“用这个……无论手段……任何后果……由我承担。”
路云丹停下脚步，心知刘湘是想将未来的隐患揽在她自己头上，当即感动得眼尾泛红，颤巍巍接过这枚充满领导关怀的摄魂针，坚决果断地刺入白衣剑修的天灵盖里。
“欸，我的男主！”命运在场外兀地叫了一声，幸灾乐祸地笑了。
小世界里，因男主的彻底死亡，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距离此处不足十里的北海更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嘟地一股脑倒灌上岸……
而在同一时刻，血池上方的婆娑树也陡然翻起滚滚热浪，发出类人的垂死惨叫。池底的青铜食铁兽不住摇晃，嘴里冒出孩童似的咯咯轻笑，令饶是见惯大场面的李佑都蹙起眉头，挠了把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也在此时，昏迷许久的云觞恢复了一些神志，然后就被千刀万剐的痛感疼得吱哇乱叫，“砰”地变回三百来斤的胖圆滚滚。
“命运！”李佑愠怒地瞪向罪魁祸首，两只手死死按住云觞不停乱刨的尖锐利爪，咬牙切齿地诘问，“你想她死吗？”
“死不了。”命运云淡风轻地笑笑，给出他提心吊胆的警告，“今次不过小惩大诫，若有下回……就不一定了。”
李佑太阳穴鼓了一下，但也知祂此举更在于杀鸡儆猴，敲打他乖乖听话，于是强压下心头那口气，轻飘飘回了句：“不会有下回。”
命运对此不置可否，挑了挑眉，似也不在乎他是否口不对心。
李佑见祂不吭声，悄悄弹了弹手指，将一束乌光打进云觞体内。
云觞狗叫一声，抬起爪子，在漫天浓雾中变回人形。
李佑将妹子搂在怀里，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一阵莫名狂风吹得糊住了眼，待他再睁开时，命运与浓雾都消失不见了。
“哥。”云觞无助地叫了他一声，盯着剧痛和眩晕说，“快，打破那个食铁兽……它是连接通道！”
李佑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些犹豫：“那玩意儿可连着你……你还受得住吗？”
云觞深吸一口气，笃定地点了下头：“没问题，命运不会叫我轻易死去……哥，你快点动手，他们要撑不住了……”
李佑此时也感受到刘湘的力量在减弱，于是咬咬牙，不再犹豫，抬手一拳，打向连接两个世界的青铜食铁兽。
***
另一边，拿到“钥匙”的路云丹照着刘湘给的记忆找到隧道入口，用剑气搭了个简易结界，提着刘湘喜顺闷头冲了进去。
隧道内危机重重，阴阳两级罡风相向而动，三人才进去，就被刮得天旋地转，做起了布朗运动。
路云丹一双眼死死瞪向前方，拼尽全力推出一道堪称毁天灭地的寒芒，总算暂时荡平罡风，来到近在咫尺的出口——一座高大的青铜兽门前。
看到严丝合缝的大门，他眼前一黑，心说完了，底牌打早了！
此时此刻，他是一点力气都不剩，而身后的罡风又起，显然是奔着三人性命来的。
如此局面，十死无生！
他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心跳声比鼓点还大。
怎么办？他还不能死！
路云丹飞速地思考对策，用最后的时间争取最大的利益。
献祭，唯有献祭，还能拼出一线生机！
生死关头，路云丹阴鸷的目光落到喜顺苍白的脸上。
死道友莫死贫道，凭你什么月宫仙子，也没我们活命要紧。
他抬手划破喜顺脖颈，飞快念诵起献祭咒语。
然而，流程刚走了一半，身后的青铜兽门就被一股巨力轰开一道黑洞，被打断的献祭立时反噬，霎那间令路云丹血肉飞溅……
断绝意识前，他隐隐瞥见一只黑黢黢的熊爪朝他抓来。那一瞬，他终于放下心，阖上眼，坠入那熟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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