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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吱呀一声，明窗被凉风吹开，屋内燃烧正旺的热炭熄灭后，飘起一缕烟来。
守在床榻边的陈渝感受着寒冷的侵袭，担忧地瞧着床榻上脸上苍白的女子，起身阖上了窗户。
屋内的烟雾不知怎的弥漫开来，顿时有些呛人，他似是怕吵着那女子，小声嘀咕道：“这金丝炭怎会有这么大的烟…”
“咳咳…”
几声轻咳揪住了他提起的心，陈渝也不顾男女之防，急切扑到床边看着眉头蹙起的女子。
“萱儿…萱儿，能听见吗？”
他的抽噎声彻底吵醒了熟睡的女子，美人的睫翼微颤，缓缓掀起，涣散的视线定在了他泛红的眼尾。
沈萱刚醒来就看见陈渝哭得红肿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是不是哭错人了。
“萱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萱躺着时日太久，筋骨仿佛缠在了一起，她起身时听着骨骼咯哒咯哒的声响，艰难地揉了揉额角。
“你叫谁萱儿呢，我们熟吗？”
沈萱反应过来，瞳仁一颤，不顾身体不适便起身跑去铜镜前，看着这张属于她沈萱的脸，激切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丝毫掩饰不住。
她终于换回来了，终于又做回沈萱了。
陈渝没有介意她的疏离，关切道：“萱儿，你没事就好，自你落水后已经昏迷一个月了，我很担心你…我后悔…当时没能带你离开…”
他自顾自地诉说着，沈萱终于听明白了，她打断道：“这是哪？”
“是齐王府，如今已经空了出来，也方便你们养伤。”
“我们？”
沈萱这才想起，既然陈渝守在她身边，那陈濯现在一定在沈蓉蓉身旁。
她需要些时间缕清楚思路，直接问道：“之前的宫变，怎么样了？”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先帝驾崩，太子绝望自刎，而我父亲已经是新皇了。你过去虽和太子有往来，但你放心，父皇他没有给你定罪。”陈渝察觉到她的变化，以为她是伤重还没缓过神来，带有恳求的语气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沈萱一脸茫然，绕过了他这个问题，呼吸急促道：“新皇登基，那沈家呢？我父亲呢？”
陈渝伸手想安慰她，被她躲了过去，他垂眸道：“你放心，沈家无事…”
沈萱捂着头，身体虽不适，但提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我问你，现在的沈蓉蓉在哪？”
陈渝不明所以，犹豫道：“你问她干嘛，既然你们都活了下来，忘了过去的一切吧，我虽不知你与她什么仇什么怨，但你总想杀了她也不是个事…她如今被阿濯守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沈萱懒得和他解释，“带我去见她，我会告诉你原因。”
小厢房中，轻纱缠绕床帐，随风掀起一阵清香，里头的人影印刻在脑海中，不顾疲惫赶来的沈萱看着男子消瘦的背影时，潸然泪下。
陈濯淡淡开口，“我说了，若是你再踏进这个屋子，我会取你的性命。”
他的声音宛如冰冷的刀尖，可眼神却温柔似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昏迷的人儿。
陈渝正担心着，不愿让沈萱进去，以免陈濯动起手来，可转头一看时，沈萱脸上的泪痕挂了一道又一道，那一瞬间，他顿觉陌生。
“陈濯…”她轻声开口，唤住了陈濯僵死的心跳。
她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沈蓉蓉换了身，这般唤他，他恐怕认不出。
可谁知一切超乎她的想象。
陈濯缓缓起身，隔着在那一层层随风而起帷幔，两眼骤然湿润，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她，紧接着冲过来抱住了她，“你回来了…”
沈萱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四肢僵硬地由着他深深抱紧，数不清的疑惑最终不知从何问起，“你…你认出我了？”
陈濯深深凝视着她，苍白的唇轻启，“只一眼，我便知道是你。”
“不是…你干嘛呢！”
陈渝不知所措地想拉开二人，正要斥责陈濯几句，却听见床榻上的女子幽幽的低语声，继而又转为惊恐的呓语，仿佛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要…不要！”
三人正僵持着，听到这声音，沈萱从他们中间挤过去，焦急地查看着沈蓉蓉的情况，没好气地回望着这两人，道：“快找大夫！”
反倒时陈濯顿了顿，确认道：“你真要救她？”
按照他的手段，若是早知她们二人换身成功，那必然会让沈蓉蓉直接死在睡梦中。
陈渝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框，听到这话后一惊，“你…你守了她这么久，说不救就不救？”
他已经蒙圈了，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沈萱冷静下来道：“必须救，他说的对，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
她抬头看向正在反思的陈渝，解释道：“…她才是你认识的沈萱。”
陈渝恍然大悟，脚步都站不稳，定定地走向床榻上的沈蓉蓉，心中微妙，“怪不得她与我印象中的沈萱不同，所以我这些日子一直相处的，都是沈蓉蓉？”
陈濯心中的庆幸溢于言表，他补充道：“确实，虽然听起来不可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沈萱将过去发生的那些离奇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越盘算越觉得不对劲，她抬眸看向十分冷静的陈濯，回想着他的举动，疑惑道：“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陈濯轻咳几声掩饰着他的心虚，避开她直勾勾质问的眼神，“早在青云村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
不出片刻，大夫急匆匆赶来。
一番搭脉诊断后，大夫擦了把额头的汗，无奈道：“姑娘是陷入在梦中了，实则是中毒太深，无法醒来，若是再这样下去，那也活不过三日。”
中毒…
沈蓉蓉暗中给她下的毒药，最终报应到自己身上。
沈萱闻言叹了口气。
耳边是大夫的叹息声，可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反问道：“不知千雪草能否救她体内的毒？”
大夫一听眉头松开，“千雪草？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草药，我行医数载，也从未寻到此药啊。”
陈濯也犯了难，“千雪草只生长在雪山峭壁，百年难开一株，我还是小时候在皇宫里见过有人将此物制成的药敬献给先帝，先帝那次遇刺受了重伤，御医束手无策，服药后才救回一条命。”
陈渝看着沈萱，问道：“你有，是吗？”
沈萱默然点头。
“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但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我过去一直不明白，她身为嫡女，为何事事要争，如今，倒也都懂了。”
“只是那药还在沈府，我…”
她现在虽变回了沈萱，可她对沈焯与若梅二人的心结还未打开，许久，她下定决心，“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一趟。”
陈濯坚定地陪在她身边，“我与你一起。”
沈萱轻笑，扭头看向他，“还是让我自己去吧，有些事，我得独自面对。”
回到沈府时，门口小厮见到她急切地要进去禀告，被沈萱拦住，“不用通传，我自己进去。”
她缓缓走过熟悉的石阶，这条路的每一块石砖她都走过无数遍，承载着她这么多年的回忆。
她走到父亲的书房前，正巧听见里头父亲和若梅的对话。
若梅语气急促，“老爷，萱儿和蓉蓉都出了事，您真的不去看看她们吗？”
话音落下，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人通传！”
身后的沈雅惊讶地小跑过来，她的声音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沈焯和若梅同时走了出来，看到安然无恙的沈萱时，沈焯的情绪也控制不住，苍老的双眼湿润，关切道：“孩子，你回来了？伤都好了？”
若梅不敢与她对视，有些心虚道：“萱儿回来了，那…蓉蓉呢，她怎么样了？”
此前，若梅和沈焯执意要将三女儿嫁出去，定是和那时还是生萱的沈蓉蓉商议妥当，用沈家大小姐的婚事当幌子，如今若梅自然担心沈萱将她的心思出卖。
沈萱坦然道：“她很好。”
反倒是沈雅不满意了，追问道：“她很好怎么不来家里？是不是你又对她干了什么坏事。”
“雅儿，住嘴。”若梅喝止。
沈萱脸上神情依旧平静，幽深的目光逼退了还想看戏的若梅，“夫人，我有话和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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