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具尸体

　　“你要置她于死地，是吗？”

　　谢云浅眼里有不忍，还有几分不敢。她多希望宋灼华没有做这件事情，只要她否认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纪景未必真的会把她推出去顶这个罪。可她失望了，宋灼华的眼里只有了然和无畏，事已成定局。

　　只是那了然和无畏的背后包含的是不为人知的绝望。留下谢云浅带来的数据将人赶出去，再无多言。

　　自己没有瞎，明明白白的看到了。看到谢云浅那一瞬间的恨意，转瞬即逝如云烟又怎样？她又不是真的仙人眼里的恨意终归有迹可循，只是冷淡了些而已，哪怕说的再好听再无欲无求。

　　“师瑾然就像是一场劫，纪景就是个推力罢了。谁又能逃脱这对师生的对弈呢？”顾岚茗？还是自己？又或者她谢云浅更甚是远在京城中心的闫瑞？

　　不，谁也逃不掉。

　　棋盘里的棋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结局，至少在这一局棋里面，重要的棋子已经成形，只待最后一击定胜负。

　　可让我乖乖为纪景脱罪，真的很不甘心啊……

　　轻咬舌尖，宋灼华看向桌上的一瓶药剂。那是纪景送给她的，一个小时内必然死于无形之中，还有可能不留尸首。仿照古籍做出药剂还能做的那么像，也只有纪景了吧？

　　从未赢过的滋味并不好受。

　　在纪景面前她都不知道第一步棋该往哪里下，也只有在她得意学生师瑾然面前自己才能下上一两步，可最后还是败局。自己这辈子下过最大的一步棋，也是最后一步棋，大概就是还未知胜负的——师瑾然生死了吧。

　　谢云浅浑噩的去找顾岚茗，如果先前她只有三成把握，那么现在她已经有七成了。总觉得，顾岚茗一定能出去。

　　眼下的局面也不容许顾岚茗出不去，更没有办法彻底把她留下。

　　等等！
　　如果纪景带走她呢？

　　事实证明，谢云浅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纪景不带走顾岚茗，那也就意味着她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

　　纪景离开两日后，新的药品运送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顾岚茗该离开这里了。消失了一个月的顾岚茗要重新回到警局的视线，并且带着所有人回到这里，抓捕这里的每一个科研员。那些文件用保鲜膜封起来藏在了衣服里，事实上谢云浅突然觉得那样做有些多余。

　　“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白桦木林前空无一人，她握着顾岚茗的手小声嘱咐：“就算瑾然姐不在了，你也会永远是我们认定的嫂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出事，求求你不要做傻事。”你是她认定的，带着她的决定和爱意活下去，不管未来如何。

　　如果是别人，这个要求无疑是自私的，但顾岚茗不同。她只觉得心痛，她早就做好了自我了结的准备，纪景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可是对上谢云浅恳求的眼神，她只能苦涩的笑一下：“……好。”

　　以后如何，再说吧。

　　才目送顾岚茗离开五分钟，谢云浅就听到半声惊呼。

　　谢云浅：……？

　　她悄悄走上去，一个人影直勾勾的与她对视。脸色发青眼神翻白神情僵硬动作缓慢的往前走着，在快要到她面前的时候转了弯。

　　吓得她跌倒在地上。

　　一双手将她扶起，那人站在她背后没说话，扶着她转身示意她回去。

　　谢云浅回头看了一眼，纪景的背影正跟在顾岚茗身后。我果然没猜错，纪景要放弃这间实验室，她没有走，完全是故意的！

　　尸林也就这样，全部轨迹纪景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在顾岚茗慌慌张张躲开的时候，纪景波澜不惊的穿梭在一堆眼翻白或身体残缺戳洞的尸体之间。看到顾岚茗害怕又不得不站直了身子拿出骨气的模样，她笑了。

　　是那么好看又邪肆的一张脸啊。

　　“疯子，果然是疯子。”顾岚茗站在出口喘着气，她被吓得不轻。

　　目送她走后，纪景重新消失在尸林外围。等她离开，尸林的每一具尸体都倒在了地上，比刚刚更加残破。

　　顾岚茗拦了一辆出租冲到了警局还是秦钟给她付的费用，她到的时候秦钟正好在外头抽烟。

　　“顾队！”
　　“顾队你是怎么……”

　　顾岚茗摆摆手示意以后再讲，拿出了证据和谢云浅给写的地址，“出警，抓人。”

　　办公室里，只有秦钟波澜不惊的看完了那些证据的复印件。他只是笑了笑再也没有后续，反倒是一向稳重的洛申阳整个人火冒三丈。

　　顾岚茗疑惑看向种荏。

　　“这段时间，死了很多人。陆何生的父亲陆辰，就我们的副市长首当其冲的死了。张闻的父亲救下来了，洛队的父亲没能及时救护牺牲。闫瑞的母亲闫董活下来了，你姐姐也活下来了，师总身边的那位特助保护你姐姐受伤还没醒。师总的、她的母亲杜晚是她的父亲师棠亲自出手的，人还在牢里关着，等待更彻底的证据定罪。”种荏说完低头，其他的人她不是全部认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除了闫文英、顾玖笙、杜晚、张毅，其他的全部被杀害。”

　　“可是名单上并没有…”顾岚茗突然顿住，林雨桐可以听宋灼华的吩咐害死瑾然，那她们内部也有别人甚至也是宋灼华吩咐的要杀这些人，找借口报私仇的手段那个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立刻出发！”顾岚茗握紧拳头骨头咯咯直响。

　　“不用了。”顾举塍推门进来，“押人的事情军方接手了，我们只需要上交证据就好。顾岚茗，你跟我过来。”

　　顾岚茗：……

　　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她真的好想亲自去揍灼华一顿。

　　向电话那头上报地址后，顾岚茗立正站在顾举塍面前，汇报自己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顾举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担忧的视线一遍遍扫过她。良久，顾举塍叹了口气，无奈：

　　“被卷入这样一场阴谋里面，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顾岚茗手指微动。“幸运的是立了功，不幸的是失去了她。”

　　“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顾举塍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但这句话顾玖笙早就说过了。当初的顾岚茗没有改变选择，现在的她更不会改变这个选择。

　　——

　　“呵，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师、瑾、宁。”宋灼华亦趋亦步的朝着师瑾宁走过去，好像真的要叙旧似的。见师瑾宁没有阻止，原本要拦着宋灼华的军员让开了道路，保持一定的警戒。

　　师瑾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勋章。“曾经，你佩戴着华夏最高荣誉的勋章，为华夏生物与科技付出过数不清的心血。可现在，你伤害华夏同胞只为虚无缥缈的一个实验，你后悔吗？”

　　看到那枚勋章的时候，宋灼华的眼睛缩了一下，她自嘲的笑了笑。“我只后悔，没能够在师瑾然刚出生的时候掐死她……”

　　“她有什么错！”师瑾宁冷声呵止，“没有人可以侮辱大姐，哪怕是身为我老师的你也不行！”

　　她声音有些颤抖道：“这些年我一直坚持的认为你是被纪景胁迫的，他们怎么骂我固执己见冥顽不灵我都不在乎。可是当我看到你从这里被押送出来，听到你刚刚那些话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塌了。”师瑾宁眼神一闪而过的悲哀，“老师，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喊你老师了吧。”

　　“不需要。”宋灼华扭过头。

　　师瑾宁笑了，“你还是这样，可是你连累了谢云浅你知道吗？谢氏集团因为谢云浅的失踪动荡的厉害，如果不是我去求了大姐，谢云浅的家人都要因为她这个主心骨的离开遭受无妄之灾，她自己也会失信的。”

　　宋灼华略微动容的看了她一眼，直到谢云浅从里面走出来。

　　“她没来吗？”谢云浅朝着师瑾宁温和一笑。

　　师瑾宁：“……不，她永远都不会来了。”看到谢云浅失落的低下头，师瑾宁不禁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了，一切到此为止吧。”宋灼华没有挣扎，没有逃跑，顺从的跟随离开的模样让师瑾宁心生疑窦。

　　谢云浅拍了拍她的肩膀，“纪景放弃宋灼华，意料之中。”

　　师瑾宁……

　　她苦涩的笑了笑，事实才不是这样。

　　世华集团总部会议室。

　　“什么意思白秘书？K实验计划宣告失败？公司大把的资金投进去，现在你告诉我失败了！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就换CEO吧！”

　　“对！”
　　“都是钱啊！”
　　“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种话可不能算解释！”

　　“说到CEO，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师总了。怎么，股份多了权利大了就见不得人了？董事长还在这呢！她目无尊长的行为真是嗷——”

　　王董事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连着椅子一起因为疼痛待在角落里。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王董事原本座位旁边，修长的身影屹立在那，百无聊赖的整理着袖子。

　　“关于K计划，我会亲自给各位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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