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麻烦带回家后灾难来了

　　石山竹林、瓦罐清泉、雕甍绣槛。
　　充满禅意的庭院中，面容昳丽的男子跪坐于楸木棋盘前，长衫清茶，自我对弈。
　　保养得宜的修长手指，此时正夹着一枚黑色棋子，似在思索如何落子，又似正认真聆听汇报。
　　他的身边，是一位充满知性美的成熟女性。
　　敛目垂首、轻声细语，将属于现代女性的精明强干深藏于顺从的肢体语言中，展现出古典的温婉，到是与这古色古香的庭院格外契合。
　　女子不知说了什么，持棋的手指微微一顿，须臾，将之按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随着一子落下，整个局势骤然翻转。
　　一路高歌猛进，渐渐合围的白子被撕开一道缺口；全盘不温不火，步步退守的黑子却突然亮出爪牙，曝露出隐于伪装下的狰狞本质。
　　这在围棋对弈中，本不那么常见。
　　相较于象棋小心伪装、大胆突进，电光石火间一决生死的痛快淋漓。围棋的胜负往往是一子一子布局，慢慢积累大势，一步一步，鲸吞蚕食，奠定胜局。
　　前者更像一次战役，正奇相合，杀伐果断，后者如同一场战争，调兵遣将，运筹帷幄。
　　围棋对弈中，一子翻盘，所需谋划，难以道理计。
　　落下这左右全局的一子后，男人将注意力从棋盘抽回，抬起头，目光如剑，直刺柳安茜。
　　“你说董霆君失踪了？”
　　“是，一同失踪的还有您让我们留意的两人。”
　　“消息来源。”
　　“特组第六分组刘浩文，行动代号：六子。他自CC国通过卫星电话与国内取得联系后传回的消息，其人正在政府安排的飞机上，细节需等他返回国内才能取得。”
　　“CC国？”狭长眼眸微微眯起，语调平缓：“我记得之前的消息称，任务地点在宁谧绿地公园，为什么行动人员会出现在CC国？”
　　柳安茜知道葛少这是在质疑先前的消息，同时，也是在质疑他们这些办事之人的能力。
　　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回答。
　　“据刘浩文报告，因情况紧急，他们被迫冒险通过灾区屏障，这一行为，导致他跨越七千公里，直接出现在CC国境内，经初步调查，当地并未发现先刘浩文一步穿过屏障的董队等人行踪，具体原因不明。”
　　“通话记录。”
　　柳安茜从文件夹中取出通话记录复印件，双手呈给男人。
　　两人态度自然，取得政府机密信息并传递这件事于他们而言，仿佛理所当然。
　　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一遍，随手递还给柳安茜。
　　“派人接触刘浩文，事无巨细，我要知道整个过程。”
　　指尖搭上茶杯，目光扫过棋盘，“通知下去，不用等时机了，立刻推动之前的布置，等董霆君回来的时候，我要给他送一份大礼。”
　　“是，葛少。”
　　男人闭上眼睛，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膝盖上。
　　庭院、棋局、人，浑然一体，犹如一幅意境恬淡的水墨画。
　　柳安茜明白，自己该退下了，只是想到某件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葛少，还有一事禀告。”
　　“说。”
　　“因您交代的事一直未能取得进展，鲁仁贾私自介入宁谧绿地公园任务，据可靠消息，其人已经彻底异化成怪物。”
　　凤眼微抬，唇线优美的薄唇微微勾起，声音平淡的说：“认不清形势、分不出轻重的蠢货。”
　　尽管早料到结果，柳安茜心中依旧生出些许情绪。
　　到不是同情鲁仁贾，只不过同在一人手下做事，难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触，即便，她自己也认为鲁仁贾的行为愚不可及。
　　柳安茜的情绪变化并未逃过男人的眼睛，唇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一分，话语一转。
　　“虽然是个蠢货，但终归是为我办事的人，给予他家里一笔补偿，再给他儿子安排一个职位。”
　　说到这里，男人捻起一颗白子，温柔的说：“安茜，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我、我不敢……”
　　柳安茜深深低下头，背部渗出层层冷汗。
　　男人轻笑一声，摆摆手。
　　柳安茜再不敢多言，低着头，迅速离开。
　　“棋子有些心思到也有趣，心思太多，就不怎么顺手了呢。”轻轻摩挲棋子，男人似在自语，又似与人述说。
　　接着，白子落于棋盘上，一度翻转的局势重新陷入胶着。
　　……
　　来到迷雾空间已经两天，褚寒露以最初位置为中心，向周围辐射，稳扎稳打，层层推进，探索了一小片区域。
　　过程中，遇到过零星异种，有褚寒露熟悉的裂口侏儒、有宁谧绿地公园惊鸿一现的几种不知名异种，也有从未见过的新类型。
　　好在数量不多，也没有实力特别突出的个体，只个别天赋诡异，给褚寒露增加了不少麻烦。
　　目前看来，迷雾空间的危险程度，比褚寒露预计的要低，但也令他心生疑虑。
　　花锦别墅区也好、宁谧绿地公园也罢，不考虑种类，只从绝对数量上看，都比褚寒露现在所在的地方要多的多。
　　异种源头是迷雾空间，作为被交互空间的地球，异种密度高于迷雾空间，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信息不足，褚寒露无从分析，只能暂时将疑虑压下。
　　战斗是检验实力的最好办法，尤其在独自一人面对所有危险的现在。
　　于宁谧绿地公园累积的经验、增长的实力，经过两天沉淀、发酵，逐渐为褚寒露明晰、掌握。
　　以孙氏等级体系的标准评估，褚寒露现在的程度约莫处于二级巅峰，并隐隐触摸到三级屏障。
　　若褚寒露狠狠心，愿冒异化风险，人为制造急速渗透状态，有很大概率一举突破三级。
　　不过，褚寒露不会这么做。
　　关于急速渗透状态不但可以使人陷入异化，还有概率加速强化的观点，目前还处于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的阶段。
　　褚寒露可不想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向来惜命。
　　况且，褚寒露并未忘记齐桑私底下的告诫：等级越高，陷入越深。
　　齐桑没有解释这话的意思，褚寒露也不曾在特组内部资料上查询到相关理论。
　　但褚寒露知道，齐桑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只要说了，肯定有原因。
　　更重要的是，当他将此事告诉顾赜时，顾赜的反应。
　　探索迷雾空间的过程中，褚寒露找到几种颇为实用的植物，并利用这些植物和树干，在靠近初始位置的一棵巨木树冠间，搭建了个简易窝棚。
　　作为一个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的华国人，褚寒露有着华国城市人的通病，缺乏野外生存能力。
　　看生存类节目的时候不觉得，真到了自己上，褚寒露才发现，离开集体、离开社会，离开文明与科学，生存有多困难。
　　他比千百年前的祖先幸运很多，因为他身上有来自文明、来自历史沉淀的工具与眼界。
　　即便如此，建造一个暂时容身的窝棚，褚寒露依旧失败了不下十次。
　　不是藤蔓绑的不够结实，看起来安稳的结构稍微动几下就变形，就是树干没处理妥当，一躺上去便被木刺扎的又疼又痒，再不然，布局不合理，睡一半直接从倾斜的窝里滚出来。
　　若非体质增强，褚寒露有理由相信，无需任何外力，他自个儿就能把自己玩儿死。
　　尽管波折不断，但好歹也算成了。
　　哪怕不敢真正放松警惕，无法安心入睡，但终归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相比之下，食水才是褚寒露眼下最大的问题。
　　两天时间，不要说湖泊、溪流等实实在在的水源，褚寒露连一星半点水源的痕迹都没能找到，食物的事也很麻烦，因为他无法分辨这里的东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放在地球上，茂密的森林里没有水源，说出去都是要让人笑话的。
　　褚寒露有个高中同学，大学学的农林相关，毕业后向家里借了钱，包下一个小山头种树。
　　有一回褚寒露等一众老同学一起跑他那山上玩，看到一条山溪，非常清澈，有好奇的便问这水的来历。
　　包山头的同学给他们说了一个当地谚语：“山上多栽树，等于修水库，雨多它能呑，雨少它能吐。”
　　谚语说的便是，甭管山溪、地河，有森林的地方一定有泉水。
　　深沉次的道理褚寒露不懂，他只看表面。
　　树要活，离不开水，水要留，又离不开树。
　　所以树多的地方必定有水，是自然规律。
　　但在迷雾空间，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却行不通。
　　关于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有一种论调，是说现代科学认定的必要条件，都是以地球生态圈为依据得出的结论。
　　如果真有地外生命，甚至地外生态圈，它们的生命形式为什么要与地球类同？
　　放在褚寒露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地球上，植物也好、动物也罢，只要是生命体，就离不开水。
　　但迷雾空间中的生物需要水吗？
　　如果迷雾空间内的生物不需要水，那么这个空间有水存在吗？
　　褚寒露不知道。
　　他只知道，找不到水源，生命就将进入倒计时，或许能坚持一周，也或许更短。
　　盘腿在一颗巨木下休息，褚寒露含了一口矿泉水在口中，以此滋润干涩的口腔与喉道。
　　在陷落到这个空间之前，对于水的珍贵，褚寒露如同大部分生活用水充足地区的人一样，从未真正理解过。
　　水之于人，如油之于车。
　　车没油，不能跑，人没水，不能活。
　　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将水咽下，享受水流过喉咙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褚寒露想起初遇顾赜时的事。
　　那时候的顾赜，浑身血污、衣衫凌乱，整个人瘦到脱型，像个长期受饥饿与战乱折磨的难民。
　　接着，又想起被他视作顾赜黑料的加固SUV，以及堆积如山的物资。
　　如果车和物资在这里，就不用为了睡哪劳心劳力，更不用为了一口水、一口吃的焦虑无措。
　　褚寒露心中苦笑，他现在不觉得顾赜闹那一出是乌龙了。
　　用不上，总好过没得用，不是吗？
　　掐着点，休息了十分钟，褚寒露摸出一卷看不出材质的东西，打开后，上面勾勒着粗糙的线条。
　　这是褚寒露用异种皮肤，简单刮去碎肉脂肪后充当记录用具画的地图，触感接近羊皮，但韧性不可同日而语。
　　勾画线条的颜料是一种灌木的汁液，如果褚寒露一直找不到食水，可能就得学习神农尝百草的事迹，逐一尝试迷雾空间的各种植物甚至异种血肉。
　　届时，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
　　在需要尝试的种类里，这种汁液排在第二位，因为它是褚寒露所能找到的流质中，少数没有明显腐败味的一种。
　　如果吃不死，应该能满足饱腹和水分的双重需要，至于是否能给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褚寒露真没法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找到能入口的东西就很值得庆幸了。
　　在地图上勾勒出记号，褚寒露计算着时间与路程。
　　以据点为中心的辐射圈，预计五天内可以完成探索，若始终找不到返回地球的方法，他就要考虑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找线索。
　　褚寒露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那一步。
　　不仅因为食水缺乏，更因为这个全然陌生的空间中，只有这片区域，褚寒露可以确定曾经与地球所在空间产生过交集，他的存在，便是最佳证明。
　　一旦远离，褚寒露只能漫无目的的寻找，必然比现在更困难，希望亦越发渺茫。
　　怀揣着对未来的忧虑，收拾好东西，褚寒露准备返回据点。
　　正这时，隐约听到些许动静。
　　褚寒露警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迅速爬上一颗巨树，将整个人藏在絮状树冠中。
　　潜伏下来后，动静反倒消失了。
　　褚寒露并未因此疏忽大意，依旧一动不动的藏起身形，呼吸和心跳也在刻意控制下变得清浅、平稳。
　　就这样一动不动，躲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周遭静谧，仿佛先前的动静不过是他的错觉。
　　应该是离开了吧。
　　褚寒露想着，决定尽快返回据点，以免节外生枝。
　　动作利索，如一只飞鸟，从十来米高的藏身处俯冲而下。
　　就在他身处半空，将落未落的时候，一道巨大身影，突兀出现在视线中。
　　因对方速度过快，一时看不清全貌，只能勉强分辨出是只体长四五米的巨兽。
　　不好！
　　褚寒露心中警铃大作。
　　然，不等他做出应对，巨兽几个起落，已离褚寒露不足五米距离，只要再次跳跃，便能攻击到褚寒露。
　　来不及多想，褚寒露凌空拔出异形刀，向着猛然扑来的黑影斜劈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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