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回程的讨论在静默的温馨中不了了之。
　　“大学节的计划时刻表罗博发给我了，一共两天时间，43场讲座。南大的有两场。”顾聂趁机握过夏川卿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高二的三个基地班都会被安排去听这两场，但是依照惯例不会点名，所以你大可以不去。”
　　夏川卿反握住顾聂，这样的动作使后者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去吗？”
　　顾聂回答的很自然，不带一丝矫揉造作：“你不去我就不去了。”
　　“你去吧。”夏川卿语调平静，“去了解了解现在的大学化学系统，这对培养你的化学素养有好处。”
　　“你不介意看到你爸？”
　　“介意也没有用，这次我就去找他谈一谈，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时候……我刚刚和那群金牌聚餐回来，说是好聚好散，来日方长。”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昨天才把北京的乱七八糟事儿一口气结束，然后就是和父母的讨价还价，最后他们遵守了诺言，然后把我安排到江苏。”
　　“不去南京是因为不想看见你爸？”
　　“嗯。二中这种比较和我心意，相对很多包括文七在内的学校，它比较低调，也没那么优秀。”
　　顾聂无语：“你对优秀的定义是什么？”
　　“国际奥林匹克金牌不说多至少来一个，全国金牌来个两三个，清北先来一打……你还要听下去吗？”
　　“行了啊，夏川卿，照你这样说，全国能达到你要求的学校一只手就掰的完，一个国家队才四个人，加起来16个有没有。”
　　“所以我才选了二中。”夏川卿接下去说道：“当时关于未来和大学的事都还没有提到，我也就冲冲动动地直接坐火车来这里了。”
　　“等等？”顾聂突然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你第一次见到我是火车上？”
　　“不然呢？”夏川卿适时嘲讽一句，“不会你连当时什么样子都忘掉了吧？”
　　顾聂突然有些心虚，他语气低了下去：“火车上？是哪次？”
　　“你自己动动脑子。”夏川卿发觉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智商自表白后开始以指数函数下降，“我什么时候来江宜的？”
　　提示过于明显，顾大学霸对于自己的愚昧无知感到羞愧。
　　“……”
　　“那天晚上其实我记不太清了。”顾聂小声道，“毕竟我是到咱们成为同桌的时候才开始了解你的。”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是氚神的？”
　　“你是说第一次吗？那其实是因为你的称呼可以是川川，听起来和画图群里安息香叫的一个样，就那种直觉，我下意识认为你是他，最开始我还嘲笑过我自己，觉得听见什么都草木皆兵，但是后来……没想到这是真的。”
　　“而且慢慢的，我还发现你早就知道我就是Coni，不过，那是什么时候？”
　　“报到第一天，你画的画署名是Coni，想了想顾聂，钴镍，Co，Ni，合乎逻辑，很好理解。”
　　顾聂纳闷：“我给你署名了吗？”
　　夏川卿：“……你可以滚了。”
　　走到宿舍门口，两人的手终于分开。夏川卿继续往学校的北门走，而顾聂则一转身进了宿舍楼。
　　“再见，还有，谢谢。”顾聂微笑着向夏川卿道别，道别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一如往常。
　　不如往常的是夏川卿的回应。
　　夜幕下，他站在宿舍的灯光里，也笑着招了招手——
　　“晚安。”

　　久违的住校生活再次开始。
　　报了实验比赛的顾聂先是不顾张西风的劝阻说明了准备一心一意备战竞赛的事，并和他就小高考的参加问题进行了详之又详的交流与商讨。
　　介于聂鸣黎女士对于顾聂搞事情的大力支持，张西风那里算是说通了。
　　至于林伟那里，顾聂在一个晚自习去了化学办公室，过了两个小时才姗姗回到座位。
　　第二天，专门给顾聂和夏川卿两人提供的实验室就到位了。
　　那天中午，顾聂是拿着钥匙来教室找夏川卿的。班上的其他同学到了一半，而他风华绝代的夏老师正趴在桌上睡觉，想到昨一天晚上他们两个闹腾到几点，没良心地顾聂头一次生出了愧疚之心。
　　都怪那该死的《Art》。
　　顾聂舔唇，虽然哪本书的确挺有意思，但也不是他把夏川卿烦到十二点的理由。
　　以后不会了。
　　因为以后白天也可以腻歪在一起了。
　　顾聂笑笑，这颇有结婚领证，然后买房拿钥匙的既视感。
　　四舍六入一下，学校就是民政局，老师就是证婚人，这二号STEM实验室就是新婚公寓。
　　越想越觉得愉快。
　　一边天马行空地畅想，顾聂一边表面正经地坐到了夏川卿旁边。
　　“醒醒。”顾聂习惯似的拍了拍夏川卿的右肩。
　　巨大的起床气让夏川卿花了好一会才从这半梦不醒的状态缓过来。
　　他看了眼身旁的顾聂，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眨了眨眼，眼神慢慢清明。
　　“一会去实验室睡。”顾聂又道：“我买好了可拆卸的折叠躺椅，垫子也铺好了，去那里睡舒服些。”
　　“……”夏川卿眯起眼瞄了顾聂一眼，在那眼中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最后只有一句：“走吧。”
　　点亮了贤妻良母属性的顾聂就这样领着他走路都在睡觉的夏老师去了新的化竞教室。
　　一路上有莺歌燕舞，还有人来人往，但都比不过顾聂心间的畅快与恣意。
　　小黑屋里的家当已经被他收了出来，东西全部被放在了这个新的STEM实验室里。一个上午没去教室上课的顾聂非常仔细地把所有书和仪器摆在了这个并不是特别大的教室桌上。
　　在教室靠近黑板和投影仪的地方，顾聂放了几盆从化学办公室借来的绿萝，还有他刚刚完工的躺椅。
　　感觉要在这里居家了。
　　夏川卿一进门就再次躺倒。
　　顾聂不敢闹出太大声音，就去了这间实验室配备有的小教室。
　　因为参加大学节的实验比赛，林伟给他批了一部分他要的试剂。
　　硝酸铅，□□。
　　著名的黄金雨实验。
　　虽然网上有制作方法，但是具体的用量和那些实验细节还要自己摸索一会。
　　而且，硝酸铅还有毒性，会致癌。
　　由不得他不小心使用。
　　不过，做出来的实验成品还是很好看的，化学生表白必备之一。
　　可惜顾聂有些不想止于此，毕竟，以此作为送给夏川卿的礼物怎么可以简陋。
　　虽然还没有追到手，但是他的夏老师，值得最好的。

　　在备战实验的同时，初赛成绩的帷幕也在缓缓揭晓。
　　江栾，作为一个善于和各大教授唠嗑的“老人之友”，很快先把顾聂的成绩搞到了，但是因为数据尚未统计完毕，那边也只能给个大概的国一线估分。
　　排名什么的一概不提供。
　　这已经是一个大好的消息了，毕竟所有的国一都有参加省选机会。
　　而顾聂65分，在江苏，国一还是很有望的。
　　江栾对他的预估名次在50名左右。
　　可惜的是，省队只取十几个人，在顾聂的面前还有高山要逾越。
　　化学，化学，以及化学。
　　这是顾聂现在的生活，高二六班的日子渐渐离他有些远了。每天午餐和晚餐后，他依旧会去和罗博以及几个玩的好的在走廊里唠嗑和扯淡，罗博会滔滔不绝地和他讲着发生的趣事，比如什么“今天张西风求导求了三次才发现分母为零无法求解”，还有什么“今天王柠扬言期中考要超过文七少年班”，以及“代丁彤好好看”“她又和我说话了”的无脑恋爱句。
　　顾聂总会懒洋洋地回应对方的长篇大论。
　　“张西风是没备课吧。”
　　“王柠真很有想法。”
　　“清醒点，你还是条单身哈士奇。”
　　罗博趴在栏杆上，侧脸对着顾聂，目光一直不离楼下往教室方向走的代丁彤，问道：“为什么是哈士奇？”
　　顾聂笑得友善的一比：“因为哈士奇比较蠢。”
　　罗博露出一副哭脸：“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讽刺我！”
　　“我乐意，而且告诉你个事儿，我有可能要脱单了。”顾聂把头歪着放在扶手上，手臂抱着栏杆。他看着罗博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怎么？不信？”
　　“是夏川卿？你喜欢男的？”罗博在短暂的怀疑后反应过来，“他这些天都不在，是去你那了？”
　　“鬼才喜欢男的呢！我只是喜欢他一人，而且我记得张西风说过他是暂时性请假。”
　　“我知道不是，虽然这几天他不住在宿舍里，但我能感觉到他绝不是请假，要是他真的请假，你会怎么定心学习？”
　　“真不愧是我的罗博，这么了解我。”
　　“我是代丁彤的。”
　　“代丁彤还没要你。”
　　“夏川卿也没要你。”
　　顾聂威胁地看了罗博一眼，道：“说人话。”
　　罗博不屈地回瞪：“夏川卿也没有和你在一起啊！”
　　“你是不是欠揍。”顾聂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直骂罗博不明事理。
　　“你揍我啊。”
　　“……”
　　旁边有只死猪不怕开水烫，顾聂也表示毫无办法。
　　“顾聂，你说你要脱单了，不是还没吗，怎么就得瑟上了？”
　　顾聂扬眉道：“自信人生二百年，在坑里呆惯的人是不会懂的。”
　　“您可是是自信人生二百五吧，说说，夏川卿和你谈恋爱什么条件？”
　　“去你的二百五！”顾聂状似傲娇和不屑地“哼”了声，“川卿是给我订了目标啊，不就是进入省队嘛！努力努力总有希望，今年不行，明年也可以啊！”
　　罗博：“……”大佬您真的不是喜欢人喜欢傻了吗？
　　高一？省队？
　　“醒醒吧顾聂，你这样是要破纪录的，高二就进省队的，全国，数理化生，一只手就数得出来！”
　　“那你可孤陋寡闻了。”顾聂摆摆手，“去年湖南化竞省队里面有一个，在高一就拿到了金牌。”
　　“秀啊。”罗博好奇道：“话说他是怎么搞出来的，这么六！”
　　“……”顾聂深深地看了罗博一眼，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那叹息声穿过搭在走廊扶手上的指节，慢慢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然后严肃了没几秒的顾聂，终于像过去一样玩世不恭地笑了，“我认识他，但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要认识他的话……”顾聂道，“以后可以把他带给你看看，不过，你要先祝福我进省队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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