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轩怡回到学校时，已是星期一下午。显然，她又一次错过了早晨的语文小测。楚老师将卷子留在了她的抽屉里，交代她做完后和阙胜对答案。下午放学，阙胜如往常般拎着饭盒到教室后排找轩怡，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预备着晚上的自习。
　　这是个平常的日子，一切如计划好了般按着日程规划执行，轩怡和阙胜在同一盏灯下，一起学习，一如往常般，按着各自的计划进行。夜色浓厚，一切的活动都聚在了灯光下，笔尖在纸上沙沙地滑动，唇音在齿间轻轻的开阖，容不得一点异样的声响。
　　两人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更是忘却了四周的动静，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教室的门被从外面推了开。直到一阵桌椅的移动声响起，一个书包“叭”地砸在他们的桌上，接着一个身形在桌边坐了下来，咿咿呀呀地又一阵桌椅的骚动。这一串声音突然而响亮，要的是一鸣惊人的效果。轩怡和阙胜被这声音惊动，从各自的沉浸中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人都没预料到的面孔：沈赐。
　　沈赐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抖出作业本，一本正经地学习起来。轩怡和阙胜两人一脸的莫名，不由地互相对望了下，不知沈赐今天表演的是哪一出。两人都不敢打扰沈赐，更不敢问，沈赐也不聒噪，有模有样地写着作业，三人默不作声，教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不一会儿，沈赐终于出了声，拿着作业上的题目，问起了阙胜来。阙胜和轩怡又是诧异，这个常年抄作业的主顾，怎地突然间转了性子，认真地问起问题来。两人满心的疑惑，却又不敢细问，生怕他突然间又蹦出个惊诧来。
　　阙胜做完一套课外练习，习惯地抬手看了看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晚，到了该回家时候，便和轩怡交代了声，起身收拾起书包来。轩怡应了声，看着自己的功课复习得差不多，也跟着收拾起书包来。阙胜收拾得当，站起身来等着轩怡收拾完一起走。此时，一直不吭声的沈赐却将自己的作业本推到了轩怡面前，指着其中的一道题，出声道，“陈轩怡，等一下，这道题我不会解，给我说说。”
　　轩怡诧异地看着沈赐，知道他今天的表现尽是异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拿过他的题目，认真地看了起来。
　　沈赐见依旧站着的阙胜，“学委，解这道题还得一段时间，你赶着回家，要不你先走？”
　　“噢！”阙胜看了眼轩怡，见她正在认真地看着作业，而自己杵在原地，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应了声，独自离开。
　　轩怡拿着题目仔细地阅读了一遍，这是道不算太难的题目，作业上有道题的解题思路与它相似，轩怡不想在这样的题目上再花功夫，重新从书包里将作业拿出，翻到那一页，摊开了指给沈赐看，“这两道题的思路一样，你先看看，应该是会做的。”
　　“我知道。”见阙胜走出教室，沈赐才接过话来，随手将题目收了起来。“陈轩怡，昨天你们是不是出去玩了？”沈赐冷不丁地问起。
　　“你怎么知道？”轩怡感到意外，眼睛停留在沈赐身上。
　　“那你们就是去玩喽。”沈赐不悦道。
　　“是！”
　　“陈同学，真不够意思，出去玩也不叫上我。”沈赐怪里怪气地说。
　　“叫你干嘛，我们几个同乡带着秀兰玩，需要叫你么？”轩怡毫不示弱。
　　“那你不是也叫了阙胜，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再说了，出去玩，我肯定比他有趣。”
　　“我叫谁是我的权利，不需要你同意吧。”
　　“你可别忘了，要是让老师知道你带着阙胜玩，还不回家，看老师怎么收拾你。”
　　“哦！”轩怡一挑眉，提声道。她并不害怕老师知道，但也清楚老师知道后，必然是要抓她去好好的教育一番，特别是阙胜，老师可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
　　“你要去跟老师说你就去，我怕什么！”轩怡也来了脾气。
　　见轩怡毫不退缩，沈赐反倒没了气势，放软了声调，“我说，好歹我也抄了你不少的作业，也算是革命战友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想着我？”
　　听了这话，轩怡扑哧地笑出声来，将桌上的作业一合，“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你可别指望我，卖友求荣的事我干不出来。”
　　“你得帮我。”沈赐还是不放弃，“我给她写过情书，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也不瞒你。可她没理我，我在信里表示要好好学习，你说她是不是没看到我学习上的进步，所以不理我？”
　　轩怡不置可否，未经世事的少年，总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理解这个世界。
　　“你说，我要是成绩提高了，会不会引起她的注意？”沈赐自言自语道，“要不，我都不敢去见她了。”
　　听这话，轩怡却是收起了笑意，“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你可不可以在学习上帮我，这样也不算违背你的原则。”沈赐挺直了腰，富有喜感的脸上严肃正经，却有种别样的滑稽。
　　“学习？你确定？”
　　“嗯！”脸上的表情依旧坚毅。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轩怡不想打击他，起身收拾起书包，“如果今天你特意留下来是为了这事，那我答应你。”

　　于是，放学后的晚自习，不再是轩怡和阙胜两个人的独处。沈赐的行踪飘忽，总是在放学后消失，在晚自习时出现，常常带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随手地丢在桌上，也不管他们要与不要。出现的时候也是不定，有时候早早地等在教室里，一个人孤坐着，黑暗中一声不响，变着法子捉弄轩怡；有时候却是姗姗来迟，在他们认为他不会来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满头大汗，一屁股地坐在了面前。
　　沈赐的来与不来，倒成了轩怡和阙胜的小游戏，给枯燥的学习增添了些许乐趣。虽然沈赐不是每晚都出现，却出乎他们意料地坚持，他的成绩也在这一夜夜的学习中，有了变化。

　　新年将近，楚老师早早地宣布，要在元旦举办一场迎新活动，以增进同学间的了解，活跃班里的气氛。同学们纷纷被动员起来，在班长李剑锋的张罗下，排练起节目，商讨着教室的布置。
　　沈赐十分荣幸，被班长安排了一个节目，正冥思苦想着不知该表演什么，晚上自习时，便征询着问轩怡和阙胜，要他们帮忙给出出主意。阙胜是一脸茫然，他本就是个无趣的人，平时也没有娱乐活动，哪能拿出什么建议来。轩怡却是在一旁偷乐，看着他们俩一个期盼的样子，一个茫然的神情，倒是极适合说相声。
　　“你们可以说相声啊。”轩怡随口地提议。
　　这本是无心之言，却没想到被沈赐听进了耳朵里。
　　“好主意！”沈赐从自己的椅子上跳起来，挤到阙胜身边，流里流气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搂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点头，便立即成交。
　　阙胜心中一慌，偷偷地侧目撇了沈赐一眼，低着头不说话，身体不由地向侧外躲避，与肩上的手较着劲。只是他的力道没有沈赐的大，更是被沈赐盯得发毛，不得不抬头辩解道：“我，我可不会？再说了，也没有台本啊。”
　　这句话，倒是把沈赐给难住了，露出迟疑之色。阙胜顿时硬气了起来，两人互相看着，一时僵在了一起。
　　就在阙胜觉得自己快要逃脱的时候，总有人不嫌事大。
　　“我来。”一想到阙胜在台上的模样，轩怡不知怎的来了心血，“我先写个大概，大家再商量着一起改。”
　　于是，阙胜的脸上露出一阵痛苦的扭曲。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便十分地顺利。轩怡凭着记忆，将一场社区慰问活动的相声写了出来，又根据学生的生活进行了改编。晚上的自习，三人匀出了时间来排练。轩怡便成了他们节目的导演，指导着他们表演。这段相声，轩怡看了多遍，该用怎样的语气，配合怎样的动作，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在她的心中已是了然。
　　“阙胜，放松点。”第一次排练，阙胜站得笔直，双臂紧紧地夹着身子，手都不知该放何处，拘谨的样子惹得轩怡一阵又一阵地笑。
　　“轩怡，别笑了。”沈赐难得的认真，“你再笑，我们阙大才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
　　“我，我怎么了，什么问题？”被这么一说，阙胜的脸更是通红，身体更加紧张。
　　排练相声，有个乐趣便是状况不断。有时是包袱的有趣，两人对着台词念着念着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有时是排练的有趣，两人搭错了台词，或是配错了动作，总能产生意外的笑点。排练就在欢乐中进行，有时三人都笑破了场，怎么也拉不回来，只得早早地散去。
　　他们的表演在不断的磨合中有了模样。阙胜也从开始时的拘谨，渐渐地应对自如，他的表情开始有了色彩，语气声调也有了起伏。可轩怡总是觉得，有趣的台词从拘谨的阙胜嘴里说出来，舞台的效果反而会更好一些。
　　一天晚上，排练的间歇，阙胜去上厕所的时候，沈赐开着玩笑对轩怡说，“轩怡，真没想到，你平时倒是不苟言笑，怎么这次捉弄起阙胜来，倒十分地上心。”
　　轩怡不由地一愣，这几日全身心地投入排练，原本的那个她好像又跳将了出来。
　　“其实，你不像看起来的那么闷，真玩起来还有点坏。”沈赐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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