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后我有了超能力

　　“小芸啊，你咋还不回家捏？”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母亲焦急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几分担忧。

　　市医院早就关上大门不再继续对外收诊，前些天蒋芸的工作出了一些差错，被人家在官网上挂出来了通报批评，以及停职留薪的惩罚。

　　按道理说，她现在就是闲人一个，咋一天天的不回家，在外头干啥呢？净让人操心。

　　而电话这头的蒋芸斜靠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拿着游戏的手柄，手边的茶几上摆放着刚刚切好的新鲜水果盘。

　　“这不是小鸢病了嘛，我得照顾她。”
　　说话的时候，因着嘴里咀嚼着刚刚切好的水果，显得含糊不清。

　　“你也别太累着，重活累活让小鸢的男朋友干晓得伐？”
　　本来家里头还给蒋芸安排了几次相亲，不过现在看样子也得跟小区里的张大姐推了去。

　　“晓得啦，我肯定不会累着自己的。”
　　蒋芸挂断电话，后背再次靠着沙发陷落进了柔软之中，扯着嗓子朝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蒋鸢喊了起来。

　　“小鸢，给姐冲杯奶茶，多加点儿糖我不怕胖。”
　　岑远出外勤了，屋内只有蒋鸢和蒋芸两人。

　　然而和蒋芸在电话中描述的照顾病人不同，甚至几乎是反过来的，是蒋鸢在照顾躺在沙发上如同瘫痪病人一样的蒋芸。

　　厨房里的蒋鸢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手脚非常利索的按着堂姐的要求，冲了一杯加了很多糖的奶茶。端着杯子走过来的时候，蒋鸢手里一并拿着刚刚清洗完的陶瓷杯子。

　　“你就打算赖在我家里蹭吃蹭喝吗？”
　　把奶茶递给蒋芸的时候，蒋鸢如是说道。

　　“首先，这不是你家，是妹夫家。鉴于我市目前的公共医疗处于半瘫痪状态，你要是在这时候干柴烈火的弄出个……”
　　后头的话不用多说，蒋芸相信妹妹能够心领神会。

　　“第二，我当然要赖在你这里蹭吃蹭喝了。”
　　第二条理由对于蒋芸来说更为充分，且极其实际。
　　“马上要过年，我回家蹭吃蹭喝不得卷起袖子跟着我妈干活啊？”

　　而住在蒋鸢这里就不一样了，即便是睡在沙发上，家务也丝毫用不着蒋芸来插手。蒋鸢需要人来照顾的发热期和发冷期越来越短，而潜伏期的时间越来越长。

　　潜伏期的具体症状除了体温处于较常人低一些的法35.5摄氏度之外，剩下最明显的是精力充沛。

　　不光屋内被蒋鸢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楼道和电梯里，蒋鸢都一天带着抹布擦三回。如果不是担心被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认出自己是通顺街的社区医生，这会儿说不定蒋鸢已经跑到楼下跟保洁阿姨借上比人高的大扫帚开始扫雪了。

　　“哟！”
　　蒋芸喝了一口奶茶，多加了几勺糖后甜味对她来说刚刚好，但当余光瞧见堂妹的时候，发现蒋鸢的脸上红扑扑的，瞳孔放大，一副心跳加速的模样。
　　“没事情干心慌啦？”

　　蒋鸢点点头，心里头虽然很想停下来休息，可身体却不允许。王科长也不晓得为什么，在局里目前这种恨不得把一个人掰开当两个人用的时候，竟然提前给她放了年假。

　　放假的时候就该睡到日上三竿，睡到腰疼不能继续躺着为止，现在好了，早上天不亮就睡不着了。过分充沛且无处安放的精力，让蒋鸢稍稍停下几分钟的时间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手指抽搐。

　　桌子和地面擦得一尘不染，玻璃干净的像是没有安着一样，家里的床单被罩，蒋鸢都没有用洗衣机，手洗了三遍后实在找不出别的活了。

　　老实说，若不是蒋芸指指画画给她找事情做，蒋鸢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哗——”
　　蒋芸提着杯子拎了起来，浅棕色的奶茶哗啦啦的流淌了下来，在沙发和地面上留下了脏污的痕迹。

　　“快去洗，够你忙一个钟头的。”
　　在蒋鸢清理的这一个小时内，蒋芸非常有信心，自己又能搞出新的需要人来收拾的乱子来。

　　蒋鸢清洗揉搓的声音自卫生间传了出来，靠在沙发上的蒋芸咬一口苹果，又咬一口草莓。脚边摆放着垃圾桶却要违背从小到大的习惯，用牙齿把营养物质丰富的苹果皮给磕下来，丢在一尘不染的地上。

　　“这能力白给我也不要。”
　　望着蒋鸢忙碌的背影，蒋芸已经忘记了她只手火烧轻松美整形医院三层大楼带地下室的壮举，只剩下对于田螺姑娘操劳命的同情。

　　忽的蒋芸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管人事那位院长的名字。前不久就是他把自己踢出了市医院，甚至还开了大会批评自己，故而蒋芸接起电话时难免带着几分情绪。

　　“喂院长啊，就算要开除我，也过完年再说呗。”
　　大过年的，非得给我找不痛快吗？

　　“不是要开除你。”
　　电话那头的院长欲言又止，具体找蒋芸是做什么，犹豫了半分钟仍旧说不出口。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显得尴尬起来，蒋芸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酸甜适中的汁水自舌尖炸裂开来，果肉和牙齿接触，发出嘎吱嘎吱清脆的咀嚼声。

　　“我在吃苹果，院长你吃了没捏？”

　　院长环视一周，肚子里发出因长久没有进食的咕噜咕噜的动静。

　　“院里决定撤销对你的处分，今天下午就回来上班吧。”
　　想来想去，院长终于还是将自己的面子丢到了一旁，狠狠心先服了软。
　　“至于对病人家属的赔偿，院方也会承担，你就不用操心了。”

　　话已至此，院长觉得蒋芸实在没有别的理由耍脾气了吧。

　　“我回去干什么？耳鼻喉科当时只留下了那一位进化的病人，这会儿病人也跳到黄河里去了，回去给实习医生写实习报告吗？”
　　倒不是蒋芸拿乔，而是真的回去没事做呀。

　　再说了，现在年轻人使唤不得。让实习大夫给自己去食堂买个早点，第二天人力就找自己谈话。你看看在家里，我这精力充沛的妹妹把我当皇上伺候着，恨不得替我喘气了都。

　　“你没看新闻？”
　　院长对于蒋芸的回答表示诧异，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让市里的领导顶着巨大压力下了命令，全城的医院重新开门收诊。

　　为了保证医生不被以前治好的病人打击报复，门口的特警三步一个，比医护人员还多。

　　“新闻？”
　　虽然正在通话的院长看不到蒋芸的动作，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自打凌晨五点半蒋鸢起来，自己就一刻不停的在跟着忙活，让房间内保持着一个一直有工作需要蒋鸢去做的状态。故而过着皇帝一样生活的蒋芸并没有时间看新闻，都用来使唤人了。

　　“医院重新开放了，已经给你排了今天下午的坐诊，说什么也要来知道吗？”
　　院长根本不给蒋芸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蒋芸放下手机，愣了三秒之后打开了电视机，从正在播放X战警的电影频道换至了本地的文体娱乐频道。

　　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早就没了叶子，光秃秃的过了两三个月后，在腊月时节里重新往树枝上吊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以及颜色形态各异的霓虹灯。

　　不管是隔壁老李的闺女进化了，还是楼下老黄的腊肉被偷了，社会变革也得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让路。

　　文体娱乐频道的记者已经在大马路上拎着礼品给过往行人送年货一周了，今天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手里头除了话筒之外，并没有任何颜色鲜艳的礼盒或商场代金券。

　　“关于地狱的所在，古今中外的人类一直争论不休。”
　　记者的面色沉重的过分，年关将近的时候，看到这幅神情总觉得有些晦气。

　　然而若是朝记者此刻身后的背景看去的话，仿佛又显得不够沉重了。

　　嘈杂的背景声中，呼啸如同凄厉哀嚎的风声，以及从人类喉咙里发出的真正的苦痛哀嚎夹杂在一起不分你我。

　　市医院的大楼装修的极为宏伟，楼前除了已经暂停开放的喷泉之外，空地都用来停放前来探病市民的私家车辆。九点至十一点之间，一位难求，如果是周末的话，不在医院的环形路转上一个钟头，你这车根本没有地方停。

　　但现在，车辆被拦在了医院外头，空地上摆满了担架。担架不够的地方，病人就在身下垫着一层从家里带来的褥子，蜷缩在上头和这冬日里的冷风以及身体里的苦痛做着艰难的斗争。

　　记者身后的背景里，是无数的人在扭动着身体试图寻找片刻的安宁。一声声的嘤咛凝聚在一起后，汇聚成了叫人无法忽略的噩梦一般的动静。

　　平日里蒋芸上班的地方，这会儿让她觉得极为陌生，甚至这画面可以说是让人头皮发麻，处在室内被三十摄氏度的暖气所包围，胳膊上仍旧起了鸡皮疙瘩，控制不住的脊背发凉。

　　正如接下来记者面对镜头，举着话筒说的一样。
　　“而今，我找到了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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