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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礼道歉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又到了菊花盛开的时候,每逢这时节,京城中就要举行“菊花大会”,各家各府都有名品奇珍参加,各种菊花争奇斗艳,才子佳人们也趁机吟诗作赋各显风骚。既然饱了眼福,口腹之欲也不能落下,伴着菊花的幽香,品种繁多的蟹宴也被各大酒楼隆重推出。京城中的贵人们吃着鲜美的蟹宴玩赏鲜妍的菊花,就是平民也可以参加“菊花大会”的评比一饱眼福,这就是秋季一场人人都兴致勃勃乐在其中的盛会了。
这种大众的热闹望舒是没什么兴趣参与的,无论是蟹宴还是菊花,他都敢说最好的不是在他这就是在宫里。江南那边送来了陈年的黄酒,一同来的还有一个据说是当地最擅长煮酒的姑娘,望舒看着她那跪坐于花丛间的窈窕身影,有些不确定,江南那些酩酊大醉的酒客究竟是因为佳酿还是佳人?
素娥静静地跪坐在小炉子前,小心地观察着火候,黄色的姜丝在琥珀色的酒中翻滚,是时候了。白嫩纤细的素手拿起一只长柄的勺子,将小陶锅内的酒舀一些到一只黑瓷碗内。还没等她起身,站在一旁的平安就先一步上前接过,呈给了望舒。素娥依旧安静地坐在花丛中,目不斜视只是注视着那小泥炉,那翻滚的酒汤。平安有些诧异,难道他想错了?这姑娘还真是个安分的?他暗自摇摇头,都说不会叫的狗才厉害呢,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这是个厉害角色。
平安的小动作都被望舒看在眼里,他一边喝酒一边无奈的笑笑,这小子,这么多年都没个长进,还在那么单纯啊。拿起酒盏放到鼻尖一嗅,嗯,果然是佳酿,不枉费江南官员的一番折腾。趁着热气将杯中酒饮下,看不出来,确实是煮的好啊,柔和醇香,入口醇厚有回甘。放下酒杯望舒朝素娥看去,她穿着一身淡粉衣裳,上面绣着白色的琼花,眉目舒展平和,整个人清清淡淡和身边的菊花倒是相称。
“你这酒煮的不错。赏。”望舒说完就把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说书先生,那素娥谢了赏就退了下去,没有半分流连,似乎她真的只是一个不远千里从江南来煮酒的厨娘。
素娥跟着平安拿了赏钱回到房中,将赏银随手丢到床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盏冷茶仰头喝下。清凉的茶水并不能让她平静下来,她拿着水杯的手颤抖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因为压抑着内心的不甘与痛苦,她那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
咚的一声,那水杯最终也没有砸出去,被重重地放回了桌子上。她无力地坐到床上,环顾着逼仄简陋的房间,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她不远千里从江南来到京城可不是为了在这煮酒的!看了眼床上的散碎银两,素娥只觉得分外刺眼,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她生的很美,这种美丽是她最大的资本,这点她从小就知道。就因为她漂亮所以从小可以和家中的男孩子一样,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看着姐妹们辛勤劳动而他们只要在一旁玩耍就好了。就为着她漂亮,所以有的事公子老爷们会花上数两银子请她煮酒,所以知府老爷会想着把她进献给皇帝。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一阵狂喜,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些年那些官员富商的追捧让她的野心日益膨胀,她今年已经16了,在江南风光了这么多年她怎么甘心成为某一人的妾室,从此以后屈居于后院那片狭窄的天空,还要给正房行礼布菜撩帘子?
她要的是风风光光轰轰烈烈,要的是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快意,出身微寒又如何?当年的贵妃吕氏不也是一名浣纱女吗?抱着成为吕氏第二的雄心壮志,她毫无留念地走进了进京的马车,家中父母的期盼与担忧,江南生活十六年的悲伤与欣喜都被辚辚前行的马车渐渐抛下。
不出意外地她见到了天子,容貌英俊举止雍容,天家的气度让她止不住颤栗,伏在地上良久方敢起身。抬头的瞬间如愿以偿的她在那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的光彩。那是狼见到猎物时会露出的神情。回到驿馆,她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她以为她能得偿所愿步入后宫了。没想到,等了三天,等来的却是一道赐名素娥的旨意,以及,她被当作一个物件似得赏给安乐王了。
不是没有失落与彷徨,但是仅在一瞬间她又振作起来,靠着一只油润晶莹的羊脂玉镯在传旨的小公公口里探听到她想要的消息。原来那日走后,总管太监易和对天子说了些话,原来王爷有个叫明月的相好。明月,素娥,看着天上那孤零零的月亮,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靠着银子开道,她零零散散打听到了一些那个叫明月的一些信息。她将包裹里红红绿绿的衣服全部收了起来,放在了箱底,原来喜欢的金银首饰也在首饰匣子里沉睡。那出水芙蓉般的脸上少了几分高冷,多了几抹笑容。仿佛京城的风京城的水有着魔力,让一朵带刺的玫瑰变成了茉莉,不见了高傲与妖艳,只有芬芳甜美一如既往。
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迅速收起脸上狰狞的表情,又变作平时那温婉娴静的模样。当厨娘李氏拿着一小篮苹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笑吟吟的坐在桌面朝她点头。
宋季陶等一帮才子嫌京城大热闹不够风雅,一伙人包了船游湖去了。有美食美景当然少不了美人,众才子们少不得要邀红颜知己一同欣赏湖光山色。明月自然也在其中,连续在湖上漂了三天,下了地还觉得轻飘飘的,直到坐着马车回到宜春院,踩在地上还有些不安稳。
“环儿我跟你说,我今年都不要吃螃蟹了,这再好的东西,吃多了都腻味。”舟车劳顿好不容易躺回自己柔软的床上,明月身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有精神和环儿打趣了。两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功夫,就见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来请明月过去。
“莺莺找我?”明月直起身看向那小丫鬟,那小姑娘点点头不敢看她。明月点点头让她前面带路,也不要环儿陪着,自己找莺莺去了。
两人走到小院的时候,莺莺的房门却是紧锁着,明月疑惑地看了那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一脸惶恐忙不迭跪下来磕头。明月无奈扶额叫她起来,“我有这么凶吗?你慌什么?不在就不在吧,我先回去,等会她回来了,你再来找我。”说着就丢下那小丫鬟要回去。
“明月姑娘,您怎么来了?”琼英打开窗户招呼明月,那殷勤的语气真是分外的陌生。明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得体又疏离。“我来找莺莺,没想到人不在,这就回去了。”琼英一溜烟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屋里她,让她就在她屋里歇息会,来来回回跑多折腾。明月不好意思拒绝她的热情,只得跟着她走进屋里。
琼英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一顿忙活才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之前的事情是我鲁莽,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琼英一边说着一边又斟了一杯茶,这是端茶认错的意思。明月看着她有点晕乎乎的,她啥时候变的这么谦逊了?不过人家这么殷勤,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把那杯茶接过来喝了一口。
琼英看她喝了茶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说这说那哄她开心。这事是琼英一向擅长的,明月被她的故事逗得直乐,到一点不觉得时间难熬了。两人说说笑笑间,一个丫鬟急匆匆走了进来。
“炜彤姐姐要我过去。”琼英看着明月有些局促。明月倒是善解人意,连忙让她赶紧去,自己还是先回去。“别呀,姐姐你就在这等着,说不定我前脚走莺莺后脚就回来了。”琼英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明月想想索性就安安稳稳坐下来等莺莺回来。琼英见她同意了,这才跟着丫鬟匆匆而去。
又喝了几杯茶莺莺才赶回来,见她竟然坐在琼英屋里头吃了一惊。这俩人怎么会坐到一起?明月出来随手带上房门,跟着莺莺去她屋里。“她一见着我就道歉,又拉着我我也不好太过拒绝。”明月无奈地耸耸肩,都在一个院能维持和平总比撕破脸要好。莺莺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而且这几天那姐俩态度倒是好了一些。
“诶,你去哪了?把我叫过来自己人不见了。”明月朝她抬抬下巴,一副你不说清楚这事没完的样子。“这事巧的,我才叫丫鬟去请你,杏儿就来找我了。看她还挺着急,我一点没耽搁就过去了。”莺莺眨眨眼,自己很无辜啊,自己也不是故意的。
原来月娇找她,明月点点头,随口问了句找她去干嘛呀?莺莺皱皱眉头似乎也有些不理解,月娇找她过去只是说过两天有个宴会可以带她一起去,给她介绍些客人。这事让杏儿带个话不就好了,至于专门把她叫过去吗?可能是想自己了吧,唉,没办法就是这么有魅力,人见人爱。
“那你叫我过来干嘛呀?”明月终于问到了正题,莺莺看着她笑嘻嘻地说:“我刚得了一盆珍珠菊,请你来赏菊的。晚上再叫厨房蒸几只螃蟹来吃。”明月木着脸面无表情,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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