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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章
“你的伤,没事了吧?”
一反素来沉静温和的模样,欧阳少恭鲜见地有些急促地大步走到陵越身前,眉眼间凝着再明显不过的关切和担忧,向着陵越伸出手,似乎是习惯性地想要搭一搭脉。
陵越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负在身后,避开了欧阳少恭伸来的手,神情自若地略略颔首,淡淡道。
“已无大碍,劳欧阳师弟挂心了。”
可不知是否欧阳少恭的话提醒了陵越,他现下真有些觉得不太舒服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都沉了下去,空落落的,借由眼耳所见所闻的事物尽皆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随着呼吸不断变换着形状。
待会……还是去青丹房取些药吧。
收回手欧阳少恭目光不错,细细打量了陵越的神色,方才舒展了眉眼,一副总算放下心来的模样,也不计较陵越那明显就是有些疏离的拒绝,温温和和地开口。
“我虽不擅剑道,于岐黄一道却是颇有所得。这些药丸,我往日炼制来以备不时之需,所用药材均是性温健体,师兄且收下罢。”
陵越看了看欧阳少恭递出的药瓶,再看看他真诚不似作伪的模样,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
欧阳少恭并不急着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陵越看了他一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欧阳师弟,可是还有什么事?”
欧阳少恭沉默了下,轻轻舒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出滋味地笑了下。
“无甚大事,只是自我拜入天墉城后,便一直多蒙师兄关照,想到再过些时日,便再无法师兄弟相称,心中多少有些感怀、不舍罢了。”
“你要离山?”
陵越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凝视着欧阳少恭的眼睛,确定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果真经过深思熟虑后,心中微动。
欧阳少恭突然决议离去,会否……和焚寂剑被盗一事有所干系?
“你曾言拜入天墉是为习得天墉剑术权作自保,然你如今欲要匆匆离山,可是因那些‘牵连过多,不便多说’之事?”
欧阳少恭并不避讳,坦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师兄——”
“既然不便多说,便不用再说。”
陵越打断了欧阳少恭的话,眉头紧皱,他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之前还是隐隐约约的不适开始张牙舞爪地显露出狰狞本貌。
“我出言相问,所问并非因由,也未有丝毫强迫你必须回答之意。不过近日盗剑一事尚未明了,你欲要离山,便稍待一段时日,再去向掌教真人请示。”
“多谢师兄。”
将陵越有些难看的神色收入眼底,欧阳少恭笑眯眯地应下,看着那人略略颔首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传送阵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深。
分明心中有疑,却仍是坚持本心,没有半分紧追不舍地刨根问底。
这人……果真滴水不漏。
面对这么有原则的大师兄,以至于那些准备好了的“真相”未有来得及“坦白”,真是,可惜……
敛去笑容,欧阳少恭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被欧阳少恭那么一打岔,陵越也没了再随便找个地方散散心的心情,带着满腹心思闷闷地回了剑阁。
师尊和师弟都还没有回来,陵越一个人走进屋,坐在矮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头喝干,握着空茶杯兀自出神,过了片刻,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大约是心烦意乱的关系,吐出的气息都带着几分燥热。
盗剑人的目的,鬼面人依稀的熟悉感,莫名拜入天墉的幽都少女和青玉坛长老,师弟被屠戮的族人,上古凶剑焚寂——在这些凌乱破碎的线索中,陵越觉得自己依稀能够窥见一些隐晦的联系,可是却又怎么也捉不住那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皱着眉想啊想,只觉得越想越是头疼,越头疼越是浑身乏力。想着想着,就这么一头栽倒在矮几上,昏昏沉沉地沉浮在迷离梦幻的意识中。
陵越隐约听见开门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着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依稀明白自己并不想要那人担忧难过,便挣扎着想给对方一个回应,笑一笑或是安抚地揉一揉他细软的黑发。可他实在太乏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费力掀了掀眼睑,便又沉了下去。
他恍惚觉得身子一轻又一落,似乎被人抱起又放到了床榻上。有精纯的灵力落入体内,温养着他莫名焦灼的心绪,额头、脸颊、手掌都有人小心地轻轻的碰触,传递来的微凉温度让他偎贴地松了一口气。
火烧一样的难受感觉终于平复了些许,陵越安心地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陵越做了一个梦。
漫长的、真实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站在山门,脖子伸得老长一个劲往远处看,急切地等待着。
然后远处便有一道剑光由远及近。
师尊领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从飞剑上下来,站在自己面前告诉他,以后这便是他的师弟了。
那时年少的自己,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那个一声不吭的脸带血迹的男孩,点头应下,走上前去牵住了他的手。
那个小小的孩子终于抬起头,黑的有些过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自己,片刻后垂下眼,不言不语地任由自己牵着往前走。
小小的孩子慢慢长大,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又冷淡,自己始终记着师尊的教诲,担起师兄的担子管吃管喝管养管教管宠管陪……管着管着,就再放不下了。
那个孩子每月煞气发作痛不欲生,却是一声不吭,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墙角强自忍耐。自己最初只得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看着,后来便能够靠近一些,聊胜于无地替他输送些灵力以作缓解,再到后来,每每煞气发作,那个孩子便会自动自发地寻过来,一边把身体蜷成虾米,一边死死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传递而来的力道那么大,牵扯的陵越的心都钝钝疼了起来。
那个孩子天赋极佳,却因为身负煞气不被允许修炼多种术法。陵越便只陪他切磋剑术,彼此有输有赢,乐此不疲,可后来,连这也不被师尊允许了。那个孩子整日一个人练剑一个人看书,孤孤单单的,陵越犹豫挣扎了许久,终于一狠心,第一次违背的师尊的命令,隔三差五地偷偷去缠着他比剑。那个沉默而又冷淡的孩子,对自己的纠缠却不曾闲露出半点厌烦,只是有些无奈,或许还带着些许纵容,每一次都拗不过同意下来。然后有一次,那孩子在比剑中煞气爆发,重伤了自己。
等陵越伤愈,那个孩子已经变得更加孤僻了。
再后来,那个孩子被冤枉杀害同门,他沉默着接受了惩戒,却在当夜背着焚寂离开天墉城。他离开的时候,回了一次头,陵越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等到再见,那个孩子是负罪潜逃的天墉逆徒,自己是捉他回去的大师兄。那个孩子的身边已经有了会为他抱不平的朋友,周身笼罩的疏离和抗拒也淡去了许多。陵越捉住了那个孩子,却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回山,而是带着他绕道去了铁柱观,之后便又发生了潜逃和误入禁地。
铁柱观禁地水下,血战狼妖之后,陵越看着那个孩子分水而出,裹着浑身煞气,满头满脸都是血,往日只是冷淡的眼眸退去了一切温软的人气,只剩下一片冰冷猩红,森冷地看着自己缓缓接近,而后毫无预兆地闭眼栽倒在自己怀里。
最后,陵越看见那个孩子在解除煞气封印的阵法中突然失去控制,煞气大作……
那个孩子,是他的师弟。
百里屠苏。
陵越骤然惊醒,头仍然有些昏昏沉沉,思维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亵衣黏在身上,不知何时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伏在他的床边,鼻息细细地、热乎乎地,喷在他的手背。
陵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那人便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还有些迷糊,看到陵越的时候就清醒过来,一下子欢喜起来
“师兄,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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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是梦,这一定是梦……
屠苏:(趁机吃豆腐)师兄,那是真的,所以你要对我好好的,我这么柔弱~
陵越:……
屠苏:师兄~
陵越:我还是继续去做那个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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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