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曲襄襄觉得自己像那种待机状态的电脑，黑着屏，楚云端只是晃一下鼠标，她就活了。只是一罐牛奶而已，她恨自己不争气。

　　曲襄襄还未曾回神躲避时，楚云端已经开口，声音平静沉稳：“你醉了，我叫了代驾，顺路送你回去。”
　　“夜深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他又补充一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仿佛笃定曲襄襄会跟上来。

　　明明是你身上酒味更重，曲襄襄暗自腹诽，然后又真的跟上去了——楚云端说的很对，这样的深夜，自己又喝了酒，蹭他的车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一起做项目，忙起来根本没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她又何必挣扎？

　　两人在楚云端的车旁边一起等待代驾的到来。楚云端又忽然出声：“这么轻易就坐我的车，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曲襄襄当然不怕。楚云端是这世上最最让她安心的人，也是这世上最最值得信赖的人。从和楚云端在一起的那天，再到他们分手的那一刻，再到今时今日，曲襄襄都没有担心过楚云端会是那个伤害她的人。

　　楚云端的语气那样认真，以至于曲襄襄聚精会神去听，内容却是开玩笑的话语。
　　曲襄襄又有些羞恼，可是总是不理人要显得自己小气，她也忽然想开玩笑显得自己不那么在意：“那我拍一下你的车牌号发给宋宋。”

　　曲襄襄拿出手机作势要拍，话说出口才想起来，万一楚云端已经忘记了沈宋呢？

　　楚云端没有问沈宋是谁，他还记得。他轻轻扬唇一笑，笑声很轻，夹杂在风声里，让人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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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驾来了，两人上车。楚云端先行登上了副驾。原本还在纠结坐哪，是抢副驾还是和楚云端并排的曲襄襄，理所当然地钻进后座，坐在楚云端的正后方。

　　代驾将车开上路，曲襄襄看他开了有一会儿，还不问要去哪，于是主动道：“师傅，我们两个去不一样的地方，我到樱花街……”
　　“我知道。”代驾师傅回答，又指指导航，“小区名字在这上面写着呢。”

　　楚云端望着窗外，未曾参与曲襄襄和师傅的讨论。

　　曲襄襄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盯着他的后脑勺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楚云端这才开口：“项目报名表上有。”

　　“哦。”
　　报名表上确实写了家庭住址，曲襄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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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路上车不多，却依旧灯火通明。曲襄襄趴在窗户上看夜景，昏昏欲睡。

　　楚云端也在看阔别已久的故乡，依旧金碧辉煌，他从后视镜瞥见曲襄襄的睡颜，伸手将后座的暖气又调高了一点。

　　送完曲襄襄，又送楚云端。

　　刚才曲襄襄上车不久就睡了，代驾也不敢聊天，等曲襄襄下了车，他才和楚云端闲话家常，驱散夜间行车的疲惫。

　　司机看楚云端气质矜贵，这辆车也是好车，刚开口时还有点小心翼翼。可楚云端一点架子也没有，和谁都和善有礼不冷漠，坐在副驾同司机聊天，聊的话题从南到北，很有烟火气。

　　快开到楚云端家时，司机问他：“您这从城西送人到城东，再开回城北，绕得可真够远的。”
　　楚云端脸上笑意无奈：“那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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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再次迈入楚云端的办公室，预备将自己准备良久的策划书交给楚云端。

　　秘书说楚云端在，曲襄襄进来却没看到人，环顾一圈发现楚云端在阳台，再定睛一看，楚云端居然在吸烟，袅袅烟雾从他指尖升起。

　　楚云端竟然学会了吸烟？

　　楚云端在玻璃的镜面中将曲襄襄的反应尽收眼底，将刚点燃的烟迅速按灭，然后进屋。

　　虽然很淡，但曲襄襄还是第一次在楚云端面前闻到烟草气，有些不习惯，忍不住问出声：“你现在吸烟吗？”

　　楚云端点头：“刚到英国工作的时候不习惯，有点累，偶尔抽几根缓解一下压力。”

　　曲襄襄对此话不甚理解，他明明到英国是先读研再工作，为什么说的好像一到英国就工作了一样，好奇怪。可是曲襄襄没再多问，那是他的私人事情，同事之间不必过问太多。

　　楚云端看着曲襄襄欲言又止的面容再次开口：“很辛苦呢，过得一点都不好！”

　　曲襄襄不知道楚云端为何突然发牢骚，还是委屈巴巴地，只好遵从基本的社交礼仪安慰他。

　　她僵硬地拍拍楚云端的胳膊：“已经熬过来了，梅花香自苦寒来。”曲襄襄说完这一句客套话，就再没说什么了。
　　楚云端等待了许久发现她真的没话了，轻轻叹道：“来干嘛？”

　　五年前的大学生，眉眼间总有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仿佛永远站在光里肆意微笑。现在五官轮廓变得更加分明，眉峰微挑，眼底藏着不动声色的冷静。

　　或许是职业的历练，为他添了一层无形的距离感，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那双手仍旧修长有力，却不似年少时那般敢让人轻易接近，尤其是聊到工作时。

　　“这是米江项目的初步方案，包括详细的风险评估和运营设计。”曲襄襄将订好的几十页文件递给楚云端，“整个项目由gov背书，我司代为集资。”

　　楚云端接过策划书，翻开第一页，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停顿了一秒，随后缓缓翻阅。他的目光从文字到图表，扫得一丝不苟。整个房间只有纸页轻响的声音。

　　曲襄襄在这个方案上花了整整两个星期，从风险评估到收益预测，每一项数据都反复验证，力求做到完美无缺。这个项目于她而言，诱惑太大，不能不上心。

　　然而楚云端却在几分钟后抬起头，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看上去逻辑清晰，但问题不少。”
　　曲襄襄怔了一下，随即挺直脊背：“哪里需要调整？”

　　楚云端手指点在报告的一页：“你在这里假设了市场环境的稳定性，但如果政策出现波动，这一部分的数据模型就会完全失效。”

　　“国家近几年很看重乡村这一块，政策波动的可能性很低，所以……”

　　“可能性低，不代表不会发生。风控的意义就在于防范最小概率的风险。”楚云端打断了她，目光如刀，直直地看向她，“乡村振兴的势头是不变，可米江就是唯一的乡村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像是当头一棒敲醒了她的侥幸心理。

　　“还有这里。”他翻到风险评估表的另一页，“你对区域资金流的评估太乐观了。米江项目虽然顺应国家政策大势，对于很多企业来说有利可图。可我司毕竟专注于私域集资，头一次做政府项目没经验，这一点会不会挫伤有投资意愿企业的积极性。我司并非置身事外，也是变量之一。”

　　“最后一点。”楚云端将策划书合上，目光冷静地扫向她，“你的风险评估全程假设单一变量，但实际运营中，多个变量往往是联动的。一旦风险叠加，这个项目的容错率几乎为零。”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在剥开她精心搭建的外壳，直指方案中最致命的漏洞。

　　“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啊？Aurora总监，可以考虑一下减少饭局，多花点时间在正事上。”楚云端不忘补充。
　　“我明白了。”她微微低头，“我会重新调整。”

　　楚云端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改完后再给我。”

　　楚云端抬起头目送曲襄襄离去的背影，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目光还来不及收回，曲襄襄忽然转身，使他露出一瞬间的错愕。不过曲襄襄只记得自己的事，并未发现。

　　“还有事？”

　　曲襄襄失去了从容，小心翼翼问他：“你能不告诉Lucas，我们以前的事吗？”楚云端不明所以追问：“什么事？”

　　“就是我们认识的事。”

　　楚云端好笑道：“我还以为我只是个拿不出手的前任，现在连只是认识也不能说吗？”

　　曲襄襄没想到他那么直接，连忙摇头，话语间有些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拿不出手，只是……。”

　　“那就是可以拿出手喽？”

　　楚云端的刚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完，就发现曲襄襄在抿嘴，大概已经咬牙切齿，只好调转话题：“那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偏偏是Lucas？”

　　“因为他嘴巴大。他知道就会让整个公司都知道。”

　　楚云端禁不住笑出一点声音，似乎觉得不妥又敛起笑容：“可我们都是华大金融系的，他早晚要问你。”
　　“到时候我再推脱。”
　　“人家好心请你吃烛光晚餐，你还要说人家嘴巴大，还要糊弄他。曲襄襄，你才是学坏了。”

　　话题越来越偏，曲襄襄有些愠怒：“反正，你不要和他说就是了。这么点小事，不麻烦吧？”

　　带着点颐指气使的语气，莫名让楚云端勾起嘴角，随后欣然同意：“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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