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分房四年后

作者:易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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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号床


      就在我内心被逃离的念头充斥,与护士僵持不下时,走廊深处,一扇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一个“人”。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会走路的包子?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拥有着浑圆、饱满、如同刚出笼白面包子般脸庞的……人?它(或许该用“她”?)穿着标准的白大褂,表明其医生的身份。但她并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站在门口那片相对昏暗的光线下,伸出一只同样圆润的手臂,朝着“盾牌”男子挥了挥,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面团发酵般的嗡鸣感:“你,进来。”

      随即,她那包子褶一样的“嘴唇”翕动着,转向咧嘴护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把她安排在26床……”

      “盾牌”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挪动着他那短小的双腿,像一堵移动的墙壁般,笨重而迅速地走向那扇门。在他宽厚无比的身体即将完全进入房间时,由于门框的宽度似乎略小于他的体宽,他的身体边缘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如同橡胶般向后微微缩卷的变形,然后在进入的瞬间又“啵”地一声弹了回去,恢复成了那坚实的“盾牌”原状。

      “砰!”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内部的一切。

      几乎就在门关上的同一瞬间,我身边咧嘴护士脸上那层虚伪的和善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剥落,瞬间又变回了那凶狠的模样,压低声音催促道:“快把药吃了!”

      我知道不能再硬扛下去了。我端起那个还在轻微搏动的药杯,假装要将药片倒入口中,却趁她视线被我的手臂和我偏头的动作稍微遮挡的刹那,迅速将两片诡异的药片倒进了我口罩内侧的夹层里!然后装作已经咽下,用手不经意地将下巴位置的口罩往上推了推,让它更紧地贴合在脖子上,掩盖住里面的秘密。

      护士狐疑地盯了我一眼,似乎没发现破绽,但眼神依旧冰冷。“你,过来……”她命令道。

      我默默地站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顺从地跟在她身后。我们经过了两个紧闭的、门牌模糊的房门,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似乎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而压抑的气息。最终,她在第三个门前停下。这门看起来比其他门更旧,深褐色的漆面有些剥落。

      她拿出一串钥匙(那钥匙的形状也颇为古怪,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扑面而来!那味道混杂着铁锈、腐烂的肉腥和某种陈年污垢的气息,浓烈到几乎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进去。” 护士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被她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跌进了门内。

      “哐当!” 门在我身后被迅速关上,并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我勉强站稳,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房间里的灯光极其昏暗,而且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让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不稳定的阴影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才勉强适应了这恶劣的光线和几乎令人窒息的腥臭。

      借着闪烁的灯光,我勉强看清这是一个狭小的单人房间。墙壁斑驳,布满了可疑的深色污渍。除了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上面铺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而脏的床垫),一个同样锈蚀的床头柜,别无他物。

      护士的声音隔着门板,冰冷地传来:“那张床是你的。” 然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被独自留在了这个散发着浓烈腥臭、灯光诡谲闪烁的26号病房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但这一次,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种对未知的、巨大危险的直觉。这个地方,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而那两片藏在我口罩里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药片,此刻正紧贴着的皮肤,带来一阵阵诡异而冰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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