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宿舍里的月色渐渐爬高，苏晓靠在墙上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到白墙，她等了快一刻钟，言思筝那边除了偶尔的呼吸声，半点动静都没有，困意早就把她淹没了。

　　就在她快要彻底睡过去时，言思筝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细得像羽毛“我不知道。”

　　苏晓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凑近她“你说啥？没听清。”

　　“我说……我不知道。”言思筝抬起头，眼底满是茫然，像个迷路的小孩，“我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只知道担心她、想靠近她，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多跟我说说话所以我才学手语。你不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会是喜欢。”
　　苏晓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她“这有啥难判断的，我跟你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比如你会不会总想起她？不管做什么事，脑子突然就飘到她身上，想她现在在干嘛、吃没吃饭、开不开心？”

　　言思筝点点头，声音低低的“会。”

　　“这不就对了。”苏晓打了个响指，“还有你是不是特别在意她对你的态度？她跟你多说一句话、对你笑一下，你能开心好久；她要是沉默不理你，你就会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是不是她不喜欢自己了？”

　　“嗯。”言思筝的指尖攥紧了画纸。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晓的语气放缓，“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靠近她？尤其是异性。看到她跟别的男生说话、走得近，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有点酸溜溜的，甚至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言思筝愣住了，脑海里闪过那天，温笙高调表白林清弦，她很生气，生气温笙用喜欢去道德绑架林清弦，生气那么多人都在看林清弦的热闹，生气林清弦明明应该生气却还安慰自己，所以这是喜欢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晓又抛出一个问题，眼神直白又锐利“那我再问你，如果林清弦谈恋爱了，跟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是什么想法？”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在言思筝的脑海里。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可以！”

　　声音不大却有些急促，她的脸颊涨得通红，呼吸都跟着乱了，眼底满是抗拒和慌乱“不行，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苏晓追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言思筝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指尖捏得发白，“学校里没有人会手语，没办法耐着性子和她交流，那就容易误解她，这样她容易受委屈，容易被欺负。”

　　她语速飞快地说着，脑子里全是不好的画面：林清弦跟着别人走，脸上没有笑容，眼神依旧落寞；别人不理解她的沉默，以为她高冷、难相处，对她不耐烦……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言思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执拗和委屈，“她心里藏着事，要慢慢等她愿意说……别人做不到这些，他们根本不懂她。”

　　她抬眼看向苏晓，眼底蓄着薄薄的水汽，语气里满是慌乱的笃定“而且……而且我不想看到她对别人好，不想看到她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书，不想看到她对着别人笑，不想她的身边站着除了我…家里之外的人。一想到她会跟别人谈恋爱，会挽着别人的手，会跟别人说心里话，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有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

　　苏晓静静地听着，看着她从茫然到坚定，从慌乱到委屈，那些脱口而出的“不可以”，那些细致入微的担忧，那些藏不住的占有欲，早就把答案说得明明白白。

　　她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言思筝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你看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对她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妹妹对姐姐的喜欢。”

　　言思筝愣在原地，苏晓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个一直没敢触碰的角落。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那些突如其来的醋意、那些想独占她的私心，此刻都有了清晰的名字——喜欢。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乱又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宿舍里的晨光依旧温暖，可她的世界，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清醒，彻底变了模样。

　　原来这就是喜欢。

　　前排的林芸侧坐着，余光瞥见言思筝好几次看向窗外，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后座，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斟酌着开口“思筝啊，你姐姐今天没来接你，不是不想来。”

　　言思筝闻言立刻收回目光，坐直了些，眼神里带着点被说中心事的窘迫，连忙摆手“阿姨，我知道的！我没多想，姐姐肯定是有事忙，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林芸点点头，指尖轻轻敲了敲副驾驶的扶手，像是在组织语言“过几天你姐开学，所以这两天比较忙，“她也惦记着你呢。”林芸笑了笑，眼底带着温柔。

　　言晟握着方向盘，一直没说话，此刻却从后视镜里看了言思筝一眼，声音低沉却温和“你姐姐性子静，心里有数。”

　　她顿了顿，想起苏晓的话，心里那份模糊的情绪又冒了出来便淡淡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再有人继续说话，车里的气氛忽然顿了一下。

　　林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言晟，两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微微有些僵硬，语气也慢了下来“不过，思筝啊你姐姐她……”

　　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像是在斟酌措辞。言思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姐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林芸连忙摆手，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欲言又止的犹豫，“她就是……你回家你就知道了。”

　　言思筝皱了皱眉，林芸的语气不太对劲。她看向后视镜，刚好对上言晟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反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愧疚，见她看过来，便立刻移开了视线，重新专注地看着前方，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莫名的心虚。

　　车厢里的安静比刚才更甚，栀子花香薰的味道似乎也变得有些淡了。言思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想再追问几句，可看着林芸欲言又止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清弦你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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