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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弥漫着一种午后特有的慵懒气息,几个低年级学生挤在靠窗的软垫长椅上,头碰着头低声讨论着天文课作业;角落里,一个五年级的学姐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在扶手椅里睡得正香,一本《魔法史》从她膝头滑落了一半。
而在整个休息室里最舒适、最靠近那跳跃炉火的位置,则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被詹姆和西里斯所占据。
詹姆整个人几乎陷在了一把宽大的椅子里,总是桀骜不驯的黑发在炉火映照下更显凌乱。
他正专注地尝试将一颗磨损严重的鬼飞球模型在右手食指指尖上旋转,眉头因专注而微微蹙起,身体随着球不稳的轨迹小幅度地晃动着。
西里斯则以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姿态舒展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甚至没有脱下院袍,只是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普通衬衫,双腿交叠搭在了一个脚凳上。
他手中把玩着自己的魔杖,那根光滑的深色木杖在他指间宛如活物般流畅地翻转、穿梭,划出一道道无形的弧线。
他那张继承了布莱克家族优良基因的英俊面孔上,带着一丝惯有的、对周遭一切似乎都不甚在意的慵懒,但那双灰色的眼眸,却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偶尔会掠过一道锐利的光,扫过休息室里的人群,仿佛在评估,又像是在寻找什么有趣的事物。
在詹姆的椅子旁,彼得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正用一块柔软的鹿皮,无比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魔杖。
他动作小心翼翼,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时不时抬起眼,羡慕地看一眼能将鬼飞球玩得如此熟练的詹姆,又或是崇拜地瞥一眼姿态总是无懈可击的西里斯。
与他们三人稍隔开一点距离,靠近一扇洒满阳光的窗户边,莱姆斯安静地占据了一把相对朴素的靠背椅,他膝上摊开着一本《中级变形术理论》,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书页上,而是不时地投向炉火旁那喧闹中心的三人组。
炉火噼啪一声,爆开一个特别明亮的火星。就是在这片被阳光、温暖和闲暇所包裹的宁静之中西里斯把玩魔杖的动作倏然停下,他微微坐直了身体,那双灰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终于捕捉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踪迹。
他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玩味与冷峭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这片宁静的空气,精准地落入他的朋友们耳中:
“我跟你们打赌,那个斯内普,他最近有些不一样……”
西里斯的话音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詹姆立刻转过身,整个人几乎要扑到椅子扶手上,脸上焕发出猎犬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光彩。
“啊?”詹姆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致,“你又发现他什么新罪证了?快说快说!”对他而言,任何关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罪证”,都是绝佳的娱乐素材,是枯燥课业之余最刺激的调味品。
西里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开始漫不经心地转动魔杖,灰色的眼眸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介于戏谑和冰冷之间的光芒。
“不是具体的某件事。”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但仔细听去,底下却潜藏着一丝不一样的、更坚硬的质地。“是感觉,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詹姆急切的脸,又若有若无地瞟向窗外,仿佛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你们没发现吗?”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机密的口吻,“他以前充其量像条躲在阴影里的水蛭,黏糊、恶心,但也就那样了。可现在……”西里斯的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现在走路的姿势,看人的眼神,都开始带着一股从那些古老、发霉的肖像画里学来的‘腔调’——昂着下巴,好像谁都低他一等,实际上骨子里充满了算计。我在我那些亲爱的、高贵的亲戚身上看了十几年这种表演,绝不会认错!”
他没有直接说自己怀疑斯内普接触了黑魔法,但那轻蔑又无比确信的语气,已经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斯内普与他最深恶痛绝的布莱克老宅、与那些他唾弃的纯血理念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这不仅仅是指控,更像是一种基于出身本能的、带着创伤的识别。
莱姆斯从膝头的书本上抬起头,温和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合上书,用食指夹在刚才阅读的那一页,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谨慎:“西里斯,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于武断了?我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他总是试图在朋友们过于高涨的情绪和武断的结论上洒点水,让气氛冷静下来。
“证据?”西里斯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带着点不耐烦,他转向莱姆斯,眼神锐利,“等着他抱着本《尖端黑魔法揭秘》从禁书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才算证据吗?莱姆斯,有些东西不需要证据,我太熟悉这种味道了,就像熟悉纳西莎那些甜得发腻的香水味一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的烦躁。
他重新看向詹姆,语气变得更加笃定,仿佛要彻底说服他:“而且,你们没发现吗?他现在看着莉莉的眼神都变了,比以前更……更阴沉,更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我敢用我继承来的、每一个沾满铜臭的金加隆打赌,”他用一种夸张又带着自嘲的口吻说道,眼神却冰冷,“他以后绝对会成为一个标准的食死徒,跟他现在拼命巴结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将自己对整个家族、对那个封闭腐朽圈子的全部厌恶,都浓缩起来,一股脑地投射到了西弗勒斯这个具体的、令人不快的目标身上。
西里斯的话语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在小小的圈子里激荡起迥异的涟漪。
詹姆的反应最为直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焕发出混合着兴奋与好胜的光芒。“食死徒?”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里带着一种接触到禁忌话题的刺激感。
这似乎将他们平时针对西弗勒斯的恶作剧,提升到了一个更“崇高”、更“正义”的层面——他们不再仅仅是捉弄一个讨厌的同学,而是在对抗一个未来的黑暗势力。
然而,在这股兴奋之下,一丝微弱的不安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掠过他的心头。“食死徒”这个词太重了,它关联着报纸上模糊的恐怖消息、父母餐桌旁压低声音的讨论,那是一个属于成人世界的、充满真正危险的领域。这感觉就像在魁地奇球场上,原本只是一次常规的拦截,对手却突然使出了可能危及生命的犯规动作,让他在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也本能地感到一丝警惕。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西里斯那过于炽热和确信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上一处微小的磨损。
这短暂的不适很快被他天性中的冲动和对朋友的忠诚所覆盖。“管他呢!”他猛地挥了一下手,像是要驱散这点不合时宜的犹豫,声音重新变得响亮而充满活力,“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副自己多了不起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火大。下次我们再堵到他,非得让他好好尝尝苦头不可!”詹姆将话题巧妙地拉回到了他熟悉且舒适的领域——具体的、可见的“教训”,用行动来定义正义,从而回避了那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定性。
西里斯将詹姆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了那瞬间的兴奋,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这让他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他需要詹姆的认同,需要这份毫无保留的并肩,这能让他感觉自己对抗“那个世界”的行动不是孤独的,是正确的。
当詹姆最终用宣言式的语气附和时,西里斯满意地靠回椅背,脸上恢复了那种标志性的、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掌控感的笑容。
“没错。”他接口道,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行动蓝图,“得让他知道,霍格沃茨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想学他主子那套,还早着呢。”他将西弗勒斯直接与“神秘人”联系起来,进一步固化了刚才的指控,也为他们未来的“行动”赋予了更强烈的正当性。
在詹姆的椅子旁,彼得几乎是在西里斯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忙不迭地用力点头,脸上混合着对西里斯“敏锐洞察”的由衷崇拜和对詹姆“果断领导”的敬畏。
“对!西里斯说得对!不能让他那么嚣张!”他的附和急切而响亮,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与这个核心圈子站在一起的决心。
而在窗边,莱姆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清楚地听到了西里斯如何将没有证据的“感觉”上升为不容置疑的“定论”,也看到了詹姆如何被这份“正义感”点燃,更注意到了彼得盲目的追随。
他想再说点什么——或许是想提醒“盘算的眼神”可能只是斯内普固有的阴沉,或许是想指出将一个人未来的道路就此钉死是多么武断。
但他的目光掠过西里斯那张写满叛逆与创伤后遗症的面孔,掠过詹姆那跃跃欲试、不容置疑的热情,最终,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本《中级变形术理论》更紧地抱在胸前,仿佛那能给他一些支撑。
他自身不堪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总是倾向于避免激烈的冲突,维持表面的和平。他知道,此刻任何试图泼冷水的言论,都可能被视作对朋友的不忠,或者更糟——对“正义事业”的阻碍。
于是,他只是更深地陷进自己的椅子里,将未说出口的话语和那份沉甸甸的忧虑,一同默默咽下,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能感觉到,他们和斯内普之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被西里斯这番话语,又狠狠地拧紧了一圈,发出了危险的咯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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