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断情点兵


      半个时辰的休整,短暂得如同饮鸩止渴。

      谢桉的里衣依旧潮湿黏腻地贴在身上,脚踝处的肿胀并未消减半分,唯有极度透支后勉强喘息的躯体,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安宁。

      他背靠粗糙的树干,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身旁的裴观野身上。

      晨曦滤过叶隙,柔和地洒在那张脸上,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呼吸虽比昨夜平稳些许,却依旧微弱得让人心慌。

      首领去而复返,手中是用宽大树叶包裹的清水与几株难以辨认的草根。

      他将水递给谢桉,自己则蹲下身,手法娴熟地检查裴观野的伤口,将那捣碎的草根混合清水,重新敷上。

      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后才有的沉稳。

      “不能停留。”首领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此地离出口太近,追兵的网随时可能收紧。”

      他的视线扫过谢桉那明显红肿不堪的脚踝,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还能走吗?”

      谢桉咬紧牙关,试图借着树干的力量站起,然而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瞬间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险些再次跌坐回去。

      首领沉默地审视着他,目光又在昏迷的裴观野与周围险峻的地形间逡巡片刻,似在飞速权衡。

      最终,他利落地抽出匕首,砍下几根粗细适宜的树枝与坚韧藤蔓,动作迅捷地捆绑成一个极其简陋的拖架。

      “把他挪上来。”首领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

      谢桉怔了一瞬。这拖架无疑会大大拖慢他们的速度,且颠簸必然加剧裴观野的痛苦。

      然而,以他此刻的状态,背负或搀扶都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没有质疑,默默上前,与首领一同小心翼翼地将裴观野转移到拖架上。

      移动间,裴观野即便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眉头死死拧紧。

      “你负责警戒后方与侧翼。”首领将拖架一端的绳索不由分说地塞到谢桉手中,自己牵引另一端,同时对那名受伤的医者黑衣人打了个前行探路的手势。

      一行四人,以这种更加迟缓、更加艰难的方式,再次向北蠕行。

      首领在前尽力选择相对平坦的路径,可深山老林之中,何来真正的坦途?

      每一次颠簸,都让拖架上的裴观野身体微微震颤,也让紧随其后的谢桉心头随之揪紧。

      他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目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断扫视着周围寂静得过分的林木。

      午后,榛木林中的对峙与转折

      日头偏西,光线被茂密的榛木林切割得斑驳陆离。

      一行人正艰难前行,前方探路的医者黑衣人倏然折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声音压得极低:

      “首领,前方有伏!约十人,装备远超寻常官兵,行动间透着诡谲,不似搜索,倒像……张好了网,专等我们。”

      首领抬手,所有人瞬间隐入灌木丛的阴影之中。

      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穿透枝叶缝隙,精准地锁定在对方领头将领腰间一枚不起眼的铜扣之上——那是大梁裴观野麾下核心暗卫的标识。

      心下稍安,是自己人。

      然而,一股更深的、混杂着恼怒与鄙夷的情绪随之翻涌而上。

      为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弟,首领,也就是楚沅,他何曾如此狼狈过?改头换面,潜入敌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东躲西藏!

      想起裴观野自大夏归来后的种种反常——时常对着南方出神,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明显来自大夏的精致丝帕,

      甚至后来竟鬼迷心窍,抛下在大梁好不容易挣来的根基,再次偷偷跑回大夏军中,

      害得他不得不冒险假扮主上,在京中周旋,以模糊外界视线……楚沅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这一切混乱与不堪的源头,皆系于身后那个姓谢的燕世子!

      他曾劝阻,甚至提出若下不去手,自己可派人将谢桉直接绑回大梁,一了百了。

      可裴观野呢?那个素来谋定后动、手段狠戾的表弟,竟第一次对他的提议置若罔闻,执意亲身再赴险境。

      此次出发前,他接到的指令本是“必要时,清除隐患,永绝后患”。

      可一路行来,看着裴观野即便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依赖谢桉的模样,楚沅忽然明了——杀了谢桉,恐怕才是真正断了裴观野的生机与念想。

      这弱肉强食的皇室血脉中,竟真养出了个情种!

      既如此……楚沅心念电转。那就让这“祸水”回到他那早已是一滩浑水、注定要倾覆的燕州去。

      若谢桉死在燕州战场,那是他的命数,裴观野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如此,既算完成了“清除”指令,又能顺势将大夏这潭水搅得更浑,何乐而不为?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与厌弃,低声喝道:“隐蔽,勿动!”

      随即,楚沅独自走出藏身处,步履刻意变换了节奏与姿态,迎向那队杀气内敛的人马。

      “止步!何人?!”领头将领反应极快,兵刃瞬间出鞘,寒光凛冽。

      楚沅停步,双手微抬示弱,同时用只有楚家核心人员才通晓的暗语低声道:“山鹰折翼,亟待归巢。”伴随一个极快、极隐蔽的手势。

      将领辨清手势,再凝神细看楚沅乔装之下那依稀可辨的轮廓与眼神,脸色骤变,立刻收刃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与愧疚:

      “楚大人!您终于到了!属下等在此接应多日,忧心如焚!主上他……”

      “命硬,暂时还死不了。”楚沅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与疲惫,“在后面,伤得很重。”他朝谢桉藏身的方向偏了偏头。

      将领立刻打了个手势,所有暗卫瞬间无声散开,形成一道严密的护卫圈。楚沅这才回头,朝着灌木丛方向招了招手。

      谢桉与医者黑衣人拖着那简陋得近乎侮辱的拖架,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当将领的目光触及拖架上那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伤痕累累的裴观野时,眼眶瞬间通红,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哽咽与痛悔:

      “主上!属下……万死难辞其咎!”他身后所有的暗卫亦齐齐垂首,空气中弥漫着肃穆而悲愤的气息。

      楚沅冰冷的目光却越过担架,如两道冰锥般狠狠钉在谢桉身上。

      看着谢桉即便满身血污尘土,也依旧难掩那过分昳丽的眉眼轮廓,尤其是那双此刻沾染着疲惫与不安,却依然清亮的眸子,

      楚沅心中冷哼:果真是蓝颜祸水,天生妖物!就是这张脸,这副神态,让他那素来理智冷酷、算无遗策的表弟屡次失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险些将性命都搭进去!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姑姑淑妃楚氏被梁王后宫构陷私通,致使整个楚家被打压得几乎一蹶不振的旧事。

      对于这类仅凭容貌便能蛊惑人心、带来无尽灾殃的角色,他骨子里便充斥着憎恶与警惕。

      训练有素的暗卫已迅速上前,极其小心且平稳地将裴观野从那个粗糙的拖架转移至他们带来的柔软担架上,动作轻柔迅捷,与谢桉之前竭尽全力的艰难拖行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桉见裴观野终于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几分,但楚沅那毫不掩饰、如同看待秽物般的审视与厌弃目光,让他如芒在背,屈辱感阵阵上涌。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位短暂“盟友”的眼中,恐怕连一枚合格的棋子都算不上,更像是一个碍眼且亟待被清除的麻烦。

      楚沅踱步至谢桉面前,语气疏离倨傲,带着施舍般的意味:“燕世子,你此番护持之功,我们……记下了。”

      他刻意顿了顿,仿佛提及此事都让他不悦,“长话短说,我知道一条密道,可助你突破太子萧珩的重重封锁,直抵你那个岌岌可危的燕州邺都。

      如今邺都被围一月,外援断绝,粮草将尽,若无外力介入,城破人亡,只在旦夕之间。”

      他冷眼观察着谢桉瞬间紧绷的身体和骤变的脸色,继续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

      “我可以给你精确的地图,三百擅长沙场突袭、爆破的精锐死士,助你奇袭围城敌军的粮草囤积地与布防软肋。

      同时,我还能帮你重新联系上那些散落在外、依旧忠于燕王的旧部势力,以及……你在京都乃至大夏各地埋下的,如今恐怕已陷入混乱的眼线。条件是——”

      楚沅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谢桉的灵魂:

      “你必须活着回到邺都,重整旗鼓,举起燕王府的大旗。你要让燕州,成为一根扎在萧珩心头的刺,一面搅动大夏风云的旗。”

      这番话,既是抛向溺水之人的唯一一根稻草,也是一场不容拒绝、赤裸裸的交易。

      谢桉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与虎谋皮。从此,他将成为楚沅、乃至裴观野背后势力用来牵制、消耗萧珩的棋子与工具。

      然而,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邺都危若累卵,父亲生死未卜,燕州最后的希望系于一线……这是他眼前唯一的,哪怕布满荆棘的生路。

      他迎着楚沅那冰冷、审视的目光,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所有屈辱、愤怒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将背脊挺得如同雪中青松般笔直。

      声音因极度压抑的决绝而显得沙哑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林间:

      “好。地图,人马,联络方式——给我。”他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裴观野被护送离开的方向,那份下意识的关切终究没能完全掩住,“他……裴观野的伤势……”

      “不劳燕世子费心!”楚沅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中的讥讽几乎凝成实质,

      “主上自有我等护送回大梁悉心照料。比起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大夏,我大梁境内,总归是‘安全’得多。”

      他刻意加重了“安全”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谢桉,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若非因为你,他又何至于重伤濒死,身处险境?

      这赤裸裸的讽刺像一记耳光,扇在谢桉脸上。

      他下颌线瞬间绷紧,所有未竟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更深的屈辱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辩驳的刺痛。

      楚沅转身示意,随从立即呈上纸笔。他将笔墨置于谢桉面前,语气冷峻:“在那之前,请燕世子留下一封与主上了断的信。”

      笔杆入手冰凉,谢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他凝神提笔,墨汁在笔尖凝聚,却迟迟未能落下。一滴浓墨坠下,在宣纸上泅开一片深重的黑影。

      “皆为局势所迫,非真心相交。”

      笔锋划过纸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的血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这违心的谎言连自己都无法取信。他猛地将纸揉作一团,掷在一旁。

      换过新纸,重新落笔。

      “此后你我各归其位,各守其土,再无瓜葛。”

      笔尖在“再无瓜葛”四字上狠狠顿挫,浓墨几乎浸透纸背。这绝情的话语宛若利刃,在他心头反复凌迟。他闭目深吸,再次将信纸揉皱。

      一张又一张废纸被弃于尘土。楚沅始终静立一旁,冷眼看着他一次次提笔,又一次次亲手撕碎这些言不由衷的诀别。

      不知第几次重写后,一封措辞冰冷的绝笔信终于完成。字迹潦草凌乱,却字字如淬毒的利刃。

      楚沅接过信笺,目光在“各归其位,各守其土,再无瓜葛”上一顿,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望燕世子谨记今日写下的每一个字。”

      他将羊皮地图、玄铁令牌与密函一并递出:“你的前路在燕州,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楚沅已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谢桉独自伫立在萧瑟风中,手中信物冰冷刺骨。他最后望向裴观野离去的方向,林深处空余寂寥。

      转身向南,伤腿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剧痛。但他步履坚定,一步一步,踏上了这条通往故土、通往烽火、也通往未知博弈的荆棘之路。

      夜色渐浓,他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唯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燃着不灭的火焰。

      谢桉依靠地图指引,拖着伤腿跋涉,终在黄昏时分抵达险要的函谷隘。

      刚至隘口,两侧岩石后瞬间闪出数道黑影,杀气凛然,将其围住。

      谢桉立刻高举玄铁令牌。

      为首者赵肃,目光如铁,直接落在令牌上,确认无误后,干脆利落地抱拳:“令牌无误。赵肃率影煞三百,听候差遣。”

      他声音沉稳,没有任何寒暄或试探,仿佛接到的命令就是认令不认人。

      其身后,三百影煞沉默肃立,如同三百尊冰冷的铁俑,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昭示着他们是活生生的杀戮兵器。

      “情况紧急,目标野狼谷,敌军粮草囤积地。”谢桉压下疲惫,直接展开地图,“两日内必须抵达,焚其粮草,乱其军心。”

      赵肃上前一步,看向地图,没有任何废话:“路线?”

      “走这条古道。”谢桉手指划过地图,“需翻越两处山脊,可最大限度避开敌军耳目。”

      “明白。”赵肃点头,随即转身,对身后影煞打出几个简洁手势。整个队伍瞬间动了起来,无声却高效地检查装备,分配负重。

      “大人,你的脚?”赵肃目光扫过谢桉明显不自然的站姿。

      “无妨,赶路要紧。”谢桉咬牙。

      赵肃不再多问,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罐递过:“虎骨膏,镇痛。”依旧是陈述语气,不带丝毫情绪。

      “多谢。”谢桉接过,快速敷上。火辣辣的感觉暂时压下了剧痛。

      “出发。”赵肃一声令下,三百影煞如同暗夜潮水,涌入北方的群山之中。

      谢桉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将所有的杂念与痛苦都抛在脑后。此刻,他只是一把指向敌人的尖刀,必须准时、精准地刺入目标。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65256/6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