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早饭只有张晞和徐琪下楼吃了。
　　程浩早起发现背上的伤已然大好，心里惦记着负屃的考试，随便吃了一口就直奔市区图书馆去借书了。
　　程偃灵睡得很沉，张晞没忍心叫她。
　　“偃灵不舒服吗？从没见过她赖床。”徐琪在自助区面前给自己夹了个三明治，问张晞。
　　“啊。”张晞夹着包子的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好在手快接住了，放在盘子里，又去夹咸菜。她没看徐琪，心不在焉道，“最近太累了吧，睡得也晚。”
　　徐琪沉默地看着张晞跟眼前的咸菜较上了劲，快夹满盘子了还没停，心里忽然有了答案，有一种“CP进展缓慢但总算成真了”的欣慰感，笑了笑提醒她：“吃清淡些，对身体好。”
　　张晞这才回过神，盘子里的咸菜已经垒起了一个小山包，又不能放回去，只得尴尬地往徐琪那边递了递：“那你帮我分担点儿。”
　　吃饭时，她们在手机的群聊天里收到了白斯影的回复。
　　「图已经比对好，确实和龙虎山的特征吻合度极高，关于悬棺，龙虎山有几处崖葬群，张晞梦里的具体位置还需进一步核实，等确定好路线，会在给你们发路线图。」
　　还没等她们回消息，又一条消息又进来了。
　　「你们提到负屃，我倒是有个提醒。小心‘文讼’。」
　　“文讼？”张晞念出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可能，“打笔墨官司？”
　　徐琪微微蹙眉，拿起手机，看着那两个字，沉吟道：“负屃雅好斯文，‘文讼’或许不是指真正的诉讼，而是指它与文字、文书相关的某种能力。”
　　“让耗子多读点书看来是有用的，总比完全没防备要好。”张晞吃完了，看徐琪的盘中也空了，便问，“上楼吗？”
　　徐琪想了想，不愿意打扰她们温存，于是道：“我去找程浩，去买点东西，让他给我当当苦力。”
　　“那我先回去了，看看偃灵醒了没。”张晞起身要走。
　　徐琪又非常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我们晚饭时间再回来，白天都不在，你们俩自行安排啊。”
　　张晞知道瞒不住，都是成年人，倒也没必要瞒，她看了看旁边的人，又往徐琪这边凑了凑，极小声道：“徐医生，你那里有没有，润喉糖啊？”
　　徐琪憋笑：“有的，在我包里，你回去翻就行，多喝水。”

　　程偃灵也是第一次知道，声音硬憋在喉咙里，也是会哑嗓子的。
　　她醒来以后，看到床边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度刚刚好的水，给自己灌了一整杯下去，才觉得舒服一点。
　　张晞推门进来，程偃灵打了一个激灵，唰地钻回到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看着她。
　　“早啊。”张晞笑得坦白无邪。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声。程偃灵眨眨眼：“我睡衣呢？”
　　昨晚都被张晞扔地上去了，早上起来送去自助洗衣房，张晞还没来得及去取了晾上。于是去行李箱里翻出了她的T恤，递给程偃灵：“先穿这个吧，今晚睡衣就能干了。”
　　程偃灵探出手来接过衣服，在被子里别扭地穿上了，才坐起半个身子：“不给我找条裤子？”
　　“对对对。”张晞才想起来，又去行李箱里翻出一条内裤和运动裤递给她，站在床边看着她，依旧在被子里换。
　　人真的很奇怪，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她们明明从小就一起吃饭睡觉，一起换衣服洗澡，过了昨夜之后，反倒害羞别扭起来，张晞看她有点窘迫的样子，念头竟然又旖.旎起来。
　　她本来不是个贪婪的人。
　　程家班人多，虽然富裕，但毕竟行业特殊，不方便铺张高调。师父的教育又崇尚节俭克己，从小到大，她的衣物都是仅够换洗便不再要，三餐也是七八分饱就不再盛，她从没想过面对一个朝夕相处，再熟悉不过的人，竟能生出“不够”，“还想”的念头来。
　　偏偏这人又极了解她，一个眼神遍足以看透她的心思。
　　程偃灵感觉腰有点酸痛，哭笑不得地问她：“什么意思？”
　　“可以吗？”张晞往床边凑了一点。
　　这问题她昨晚已经问过了，语气比现在要情难自抑得多，程偃灵却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答案仍旧一样。
　　“可以。”
　　眼前的是心上人，又怎么会不可以呢？
　　何况这次不用憋着不出声了。

　　日上三竿时，程偃灵再次穿上衣服爬出被子，有点绝望。
　　这人平时挺无微不至的，如今怎么连饭都不叫人吃啊。
　　肚子都叫了。
　　张晞甚至听见了那声咕噜噜的声音，顿时有点愧疚，问她：“你想吃什么？出去吃？”
　　“不了吧。”程偃灵揉了揉有点绵软的腿，“懒得走，酒店有饭吧。”
　　“那我去买回来，我们在屋里吃。”张晞翻身下床，随意地拢了拢头发，穿好衣服下了楼。
　　徐琪昨天嘱咐过，肠胃功能还在修复，不能暴饮暴食，所以午饭仍旧是白粥，馅饼，咸菜。
　　程偃灵特地在饭前找了一个大胃王吃猪肘子的吃播，摆在两人面前。“看这个吃，下饭。”
　　她们边吃，边聊到了白斯影的说法和建议，程偃灵问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龙虎山？”
　　张晞想了想道：“之前每次都会休整两三个月，这次耗子伤好得快，我打算就尽快。”
　　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两个神兽了，事情临近尾声，大家都想尽快做个了断。程偃灵也赞同，不过也有点隐隐的担忧。“你说，最后会不会很危险啊？”
　　张晞道：“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每次点睛的难度实际上并没有差距太大，不过谁知道呢，放心，有我在呢。”
　　“我不放心的就是你。”程偃灵吃饱了，放下筷子，牵起她的手，“我怕你逞强。”
　　“难道你不爱逞强吗？”张晞笑笑，“是谁动不动就要割腕啊？”
　　程偃灵叹了口气，“万不得已嘛。”
　　张晞举起右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跟你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逞强。”
　　徐琪的电话响起来，程偃灵接的。
　　“你们吃饭了吗？”徐琪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背景音似乎是嘈杂的室外。
　　“刚吃过，听医生的话，白粥。”程偃灵问，“你们去哪儿逛了？”
　　“商场，我买了很多换季的衣服，也给你们带了，打电话是想问你们鞋子多大尺码。”
　　程偃灵心里一暖，也不客气：“我37，阿晞38，谢谢富婆，我想要一双马丁靴，黑色的。”
　　徐琪似乎很乐意听到程偃灵大大方方地提要求，又问张晞：“那阿晞你要什么？”
　　张晞想了想：“我跟她要一样的，另外可不可以帮我买点新的朱砂墨？可能要去专门卖笔墨的店，别买到假的。”
　　“放心，我认识朱砂，不会被骗，晚上给你带回去。”
　　徐琪挂断电话后，对售货员交代了几句，就等着付钱了。
　　一旁左右手都挎着五六个购物袋，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包的程浩哭着张脸：“琪姐，还买啊？没手了。”
　　“快了快了。”徐琪安慰了他一句，却又看中了对面的店铺，“再买四个冲锋衣，户外还是冲锋衣实用一点。”
　　花钱真好，能给好朋友买东西，能感受到自己还生活在一个正常运行的世界里，能跟陌生人友好的交流。
　　徐琪真是过了非常快乐的一天。
　　直到她接了白斯影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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