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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谷中日月长(下)
慕容渊传授的“归元吐纳法”果然玄妙。慕容清羽依法修习,虽进度缓慢,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和醇正的内息在受损的经脉间缓缓流淌,如同春水润泽干涸的土地,所过之处,刺痛与滞涩感明显减轻,连带着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苏晚晴见他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她除了悉心照料,也开始跟着赵青学习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辨识常见的毒草、伤药。她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多一分自保的能力,便能少拖累慕容清羽一分。她学得认真,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让原本只是奉命行事的赵青,也渐渐收起了几分轻视,教导得越发用心。
谷中的生活简单却并不枯燥。慕容清羽伤势稍稳后,偶尔会在苏晚晴的搀扶下,到屋外的溪边坐坐。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细碎的金斑,溪水清澈见底,几尾游鱼悠然摆尾。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听着自然的声音,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劫后余生的相守,让每一刻平凡的时光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慕容渊时常外出,短则半日,长则一两天,归来时往往带着外界最新的消息,或是某些难以获取的物资。他的表情永远是一贯的冷硬,但从他偶尔蹙起的眉头或带回的信息中,苏晚晴和慕容清羽都能感受到外间形势的紧张。
“血狼营的搜查范围在扩大,已经波及到邻近的三个州府。朝廷发布了海捕文书,绘影图形,悬赏缉拿‘钦犯慕容清羽及其同党’,赏金……黄金千两。”慕容渊将一张揉得发皱的告示放在石桌上,语气平淡,内容却令人心惊。
告示上,慕容清羽的画像虽只有六七分相似,但那标志性的琉璃色眼眸却被特意强调。苏晚晴的画像则模糊许多,只标注了“妖女苏氏”的字样。
“萧煜宸这是要赶尽杀绝。”慕容清羽看着告示,眼神冰冷。黄金千两,足以让无数江湖亡命徒和贪官污吏为之疯狂。
“他还下令,彻查所有与昔日靖北侯府有旧的将领、官吏,已有数人被罢黜下狱。”慕容渊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紧握的拳关节却微微泛白,“他在清洗,不惜动摇边军根基。”
慕容清羽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慕容渊:“三叔,我们在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您的势力……如今可还安好?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慕容渊走到窗边,望着暮色渐合的谷口,缓缓道:“我的势力,扎根于暗处,一时半会儿,萧煜宸还难以连根拔起。但频繁联络,亦有风险。下一步……”他顿了顿,转过身,灰琉璃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需要知道萧煜宸为何如此急于清洗,需要找到当年那桩旧案的关键证据。还有……那个俘虏,是时候开口了。”
他提到俘虏,语气中的寒意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是夜,月黑风高。
杂物间内,那名被俘的“血狼营”尖哨头目被牢牢捆在柱子上,几日饥饿下来,他原本精悍的面容已显得有些脱形,眼神却依旧凶悍,带着边军精锐特有的桀骜。
慕容渊推门而入,只有他一人。他甚至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缝隙漏进几缕,勾勒出他挺拔而冷肃的轮廓。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军官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无形的压力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那军官起初还能梗着脖子与他对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慕容渊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如同看着一件死物的目光,让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这种沉默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难以忍受。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军官终于忍不住,嘶哑地低吼出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慕容渊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枚小小的、样式奇特的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渊”字。他将令牌举到军官眼前,让那冰冷的金属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那军官在看到令牌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连身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你是……‘北渊墨卫’?!”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先前那股凶悍之气荡然无存。
“北渊墨卫?”隐在门外暗中观察的慕容清羽心中一动。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号,但看那军官的反应,这“墨卫”在北疆,恐怕是某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慕容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令牌收起,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告诉我,萧煜宸为何突然如此急切地清洗北疆?‘血狼营’此次行动,最终目标是谁?除了慕容清羽,还在找什么?”
那军官浑身颤抖,牙齿都在打颤。“北渊墨卫”的传说在北疆军中流传甚广,据说那是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死神,隶属于一个神秘莫测的首领,手段狠辣,无所不知。落入他们手中,生死早已不由自己。
在极致的恐惧压迫下,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我……我说……陛下,陛下他……他收到密报,说……说北疆可能还藏有慕容家的……嫡系血脉,不止……不止慕容清羽一个!而且……而且可能掌握了……掌握了当年那件事的……关键证物!”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止一个嫡系血脉?关键证物?”慕容渊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说清楚!”
“具体……具体小人真的不知道!只听说……好像是一封信,或者……或者是什么信物……陛下非常震怒,下令‘血狼营’务必在消息扩散前,将……将所有可能知情者,全部……全部清除!”军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接到的是死命令,宁错杀,不放过!尤其是……是可能藏匿慕容清羽的地方,要……要掘地三尺!”
慕容渊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慕容清羽在门外,亦是心头巨震。除了他,慕容家竟然还有嫡系血脉存世?会是谁?是当年侥幸逃脱的旁支?还是……他不敢想下去。而那“关键证物”,又是什么?
“你们如何确定隐庐方位的?”慕容渊换了个问题。
“是……是跟踪了‘灰鹞’的一条外围暗线,顺藤摸瓜……但,但进入这片山区后,线索就断了,我们是……是分片搜索,碰运气才找到那个岩洞的……”
慕容渊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问。他伸出手,在那军官颈后某个穴位轻轻一按,军官头一歪,昏死过去。
他走出杂物间,对等在外面的慕容清羽和苏晚晴沉声道:“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萧煜宸的目标,不仅仅是你。”
慕容清羽面色凝重:“那‘关键证物’和三叔您提到的‘旧案’、‘密信’,是否有关?”
慕容渊目光幽深:“或许。但眼下,我们必须先确保自身绝对安全。此地虽隐蔽,但既已被‘血狼营’划入重点搜索区域,便不能再待了。”
“我们去哪里?”苏晚晴问道。
慕容渊望向北方,那是更寒冷、更荒僻的方向:“去‘墨城’。”
“墨城?”
“那是‘北渊墨卫’真正的根基所在。”慕容渊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到了那里,才能摆脱追兵,才能……从长计议。”
新的目的地已经指明,意味着短暂的安宁即将结束。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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