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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满弓未觉
江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卫衣下的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丝微不可查,带着毁灭气息的暗金色流光在他指缝间悄然流转,又瞬间隐没。
制服这只缢相,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他甚至可以做的更漂亮,让苏璟深毫发无损。
但他没有动。
他看着苏璟深在缢相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看着那总是克制隐忍的眉头因痛苦而紧锁,看着那挺直的脊背因竭力而微微佝偻......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味在江言心底悄然滋生。
还不够。
他无声地对自己说,苏老师,你藏得太深了,那点关心,还不够。
我要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挣扎吧,徒增痛苦而已。”缢相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
它似乎厌倦了游戏,身影再次化雾消散,下一瞬,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雾在苏璟深头顶汇聚,瞬间凝成一柄巨大的、散发着无尽死寂气息的黑色镰刃!
镰刃无声无息,却带着锁定灵魂的恐怖威压,撕裂空气,朝着苏璟深的天灵盖狠狠斩落!
这一击,凝聚了缢相的必杀意志。
苏璟深被之前连续的冲击震得气血翻腾,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那收割生命的巨镰就要落下,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江言动了。
他计算得极其精准,速度爆发到极致,身影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扑出!
不是去攻击缢相,而是精准地撞向苏璟深!
“小心!”
一声带着惊惶却无比决绝的呼喊撕裂了夜风,完美地掩盖了他眼底深处那抹狡黠而疯狂的算计。
苏璟深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撞得侧飞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镰刃的锋芒中心。
然而,那柄由纯粹恶念和鬼气凝聚的死亡之镰,依旧带着余威,无情地斩下!
噗嗤——
冰冷的,由纯粹恶念构成的链刃尖端,带着刺骨的阴寒,精准地贯穿了江言预先“选择”的位置——右肩胛下方!
无数条黑色细线钻入他的血液之中,又瞬间被他体内自带的火焰尽数湮灭,但有一根捆绑在经络之中的黑线,却不曾被发现。
它就像变色龙一样,与周围的经络同色,完美隐匿。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贯穿,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白的卫衣,在月光下展开一朵妖冶而残酷的花。
“嘶......”
江言顺势重重摔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这痛,是真实的。
为了逼真,他撤去了所有防御实打实地承受了这一切,代价巨大。
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摔在不远处,正惊恐抬头望来的苏璟深。
那张总是克制着所有情绪,如同戴着一副完美面具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惊骇,恐慌,以及......一种江言从未见过的心疼和震怒。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的极致快感瞬间冲刷过江言的神经末梢,甚至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苏璟深,你的在乎藏不住了。
剧烈的喘息掩盖了他嘴角一丝微妙,得逞的弧度。
他强忍着剧痛,调动起毕生的演技,气若游丝,却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苍白而虚弱,偏偏又带着他标志性痞气的笑容,断断续续地开口,“这次的英雄救美......够帅吧?”
他死死盯着苏璟深的眼睛,像是要将对方此刻灵魂失守的摸样烙印进心底。
江言这句用尽力气吐出的,带着血腥味的调侃,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苏璟深脑中所有关于身份、界限、理智的束缚。
看着那刺目的鲜血,看着那苍白脸上强撑的笑容,看着那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一种名为“心疼”和“在乎”的悸动,正在疯狂冲击着他一直固守的界限。
苏璟深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鬼气侵染的边缘正迅速蔓延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锥心的剧痛。
内息在经脉中乱窜,如同脱缰的野马,冲撞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头腥甜不断上涌,被他死死咽下。
脚步虚浮,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沉重的哮鸣。
更致命的是精神上的重压。
江言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少年苍白的面容,染血的白衣,以及最后那句带着血腥味的调侃……都化作了比缢相利爪更锋锐的武器,切割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苏璟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丝。
他挣扎着想向江言靠近,想确认他的生死,想为他止血。
可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每一次挪动都牵动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淹没他的意识。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股因暴怒而短暂激发的,带着微弱破邪金芒的内息,在极致的痛苦,守护的执念与濒临崩溃的绝境压力下,仿佛被投入了最后的催化剂,发生了剧变。
轰——!
并非外在的巨响,而是源自灵魂和经脉最深处的轰鸣!
苏璟深只觉得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坚固的,无形的壁垒,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轰然破碎!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精纯,炽热了无数倍的能量洪流,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从他丹田气海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新生的力量带着焚尽八荒的灼热,瞬间冲垮了在他体内肆虐的阴寒鬼气!
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青黑色纹路,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褪去。
“唔......”苏璟深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新力洪流蛮横地冲刷着他原本已经接近枯竭、甚至有些受损的经脉。
如同滚烫的熔岩流过狭窄的河道,强行将其拓宽、加固。
撕裂、灼烧、再生的痛苦轮番上演,让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汗如浆涌,瞬间浸透血迹斑斑的衬衫。
丹田气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星辰,剧烈地膨胀、旋转。原本如同雾气般的内息,在巨大的压力和高热下,开始疯狂地压缩、凝练。
一丝丝更为凝实,闪烁着淡金色泽的液态真元,在气海核心处诞生、汇聚。
每一次旋转,都释放出沛然莫御的力量。
体表的伤口在新生力量强大的生机催动下,开始缓慢地蠕动、止血、愈合。
侵入骨髓的阴寒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炉般滚烫的暖流。
一股无形的,带着炽热与锋锐之意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搅动了天台上的夜风,吹散了血腥味,仿佛连月光都为之避让。
这就是折相吟的......高阶?
苏璟深心中瞬间明悟,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力量感充斥心间。
想不到迟迟不肯突破的瓶颈,竟以如此惨烈又壮烈的方式,被强行冲开!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虽然依旧浑身浴血,衣衫不堪,但整个人的气势已截然不同。
之前的疲惫、虚弱、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内敛的磅礴力量。
那双因痛苦和担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燃烧着坚定的意志和熊熊怒火,紫芒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苏璟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握的拳头,指缝间有淡紫色的真元如同液态的火焰般流淌、跳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新力量的强大与……代价。
再看向血泊中的江言,苏璟深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必须速战速决,江言的伤势拖不得。
苏璟深的身影如同流星般闪烁,身影已化作一道裹挟着淡紫色流光的残影,瞬间出现在缢相面前。
他迎着缢鬼再次挥来的黑雾利爪,不闪不避,一拳轰出!
紫色的微芒与浓稠的黑雾狠狠撞在一起,发出沉闷如雷又夹杂着高频嗡鸣的巨响,那层微弱紫芒仿佛天生克制阴邪。
它凝聚的黑雾利爪在紫光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溃散,整个半透明的魂体剧烈震荡,仿佛随时要崩解开来!
缢相那张妖异的脸上布满了裂痕般的痛苦纹路,眼中的怨毒被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
苏璟深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趁缢相魂体不稳的瞬间,他身影如电,瞬间欺近!
一掌狠狠印在缢相虚幻的脖颈!
“啊——!”一声凄厉的、非人的尖啸从缢相口中爆发!
缢相那妖异的身影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寸寸龟裂,最终化作无数缕不甘嘶鸣的黑色烟气,在凄冷的夜风中彻底消散。
只留下一丝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很快也被风吹散。
苏璟深甚至都没看缢相消散的地方一眼,它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的残影,瞬间出现在江言身边。
动作快如鬼魅,却又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江言肩胛的伤口,迅速检查他的状况,同时将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强大生机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渡入江言体内,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
“你给我撑住。”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以及一丝颤音。
江言虚弱地趟在他怀里,冷汗涔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痛苦的呻吟,但透过被冷汗和血水模糊的视线,他清晰地看到了苏璟深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失而复得脆弱。
江言在心底无声地宣告胜利,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左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抓住了苏璟深染血的衣襟,指尖用力到发白。
“疼.....”
他虚弱地突出一个字,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委屈和依赖,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将脸更深地埋进苏璟深沾满血污却无比温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失控的气息和那禁忌的悸动。
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亢奋交织,让他忍不住在苏璟深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却充满了得逞和疯狂占有欲的弧度。
这场赌上性命的豪赌,他赢得盆满钵满。
苏璟深那坚冰般的心防,被他用鲜血凿开了一道缝隙,而这道缝隙,足够他长驱直入,拆吃入腹。
他闭上眼,感受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苏璟深怀抱带来的极致安全感,在剧痛与暗爽交织的浪潮中,沉溺下去。
众人赶过来的时候,苏璟深正抱着昏迷不醒的江言,而此时南弋也恢复了意识,捂着脑袋缓缓站起来。
“弋弋,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想不开要自杀呢?”叶子晞看见站在原地的南弋,激动地奔向她
“是啊,刚才在下面看到你突然跳下来,可吓死我们了!”柯鑫连忙说道。
韩宁虽然表现的比较平静,但也忍不住询问南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状,南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就听她说,“不是,我本来是想自杀来着,因为我不想连累苏老师,后来有点怕,就有点犹豫,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就不受控地往前跳了......”
闻言,柯鑫和叶子晞皆是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不受控制?
难道不是南弋自己跳的?
“是缢相。”
苏璟深淡淡开口,看着南弋的目光微闪了闪。
缢相擅长蛊惑,以缢人之魂为养料,壮大自身力量。
若本身存在自杀想法的人类,它会守株待兔,或者直接推一把。
若本身犹豫不决,它会施展蛊惑,放大其悲伤面,利用固有事实,来左右其想法,从而达到自杀的程度。
“引诱自杀?那校园近期的自杀案.....”南弋脑中闪过什么。
“都是。”
苏璟深点了点头,缢相吞噬的灵魂,不会再出现,也不会轮回,他先前查过逝者名单,陌渡里皆无这四人的灵魂。
闻言,南弋沉默了,她怎么想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东西的手笔在里面。
“唉,江言这小子怎么了?”柯鑫看向昏迷的江言,关切地问道。
“他受伤了,我先带他回去治疗。”苏璟深说了一句,抱着人提步就往外走。
“等等——”
清润悦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众人齐刷刷地转身望去,便见南弋站在他们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璟深挑了挑眉,语气略带疑惑地问道:“南弋同学,怎么了?”
南弋抿了抿唇,抬眼望了他一眼:“老师,我等会可能.....”
“放心吧,你父母没事,他们已经被我救下了。”苏璟深温声道。
“谢谢。”南弋冲苏璟深点了点头。
“哎呀,和苏老师那么客气干嘛,我们都是一家人。”叶子晞过来搂着南弋,笑嘻嘻地说道。
“就是!这都是应该的,小南弋就别谢来谢去了啊!”柯鑫大笑一声。
几人的谈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天台之上,显得格外温馨与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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